不過傾城的難過只有那麼一瞬間,下一刻,她便想到:若這個牡丹夫人果真一直如此得寵下去,恐怕對她不利。
蹙眉思考了一下,她轉過頭看向夢貴妾,卻見夢貴妾眼中閃動着與她一樣的恨意。
“夢貴妾,剛纔的那個提議還有效嗎?如果還有效,我倒是頗有興趣與你再商討一番呢。”傾城漾起一臉無辜的笑意,淺笑着看向夢貴妾,從之前的事兒來看,不論是在哪方面,夢貴妾都比她有本事,但是夢貴妾只是輸在了她得不到李紹明喜愛這一點上,若是李紹明真的寵愛與她的話,莫說是王妃娘娘了,怕是整個寧王府中的人都抵不上她半分了吧!
等着傾城從夢貴妾住處出來,雪已經下了一拇指深淺了,腳踩在上面撲簌作響,便像是踩在了沙沙的土地上一般。
墨玉與素芳跟在傾城的身側,幫她打着傘,低聲說着,“奇怪了,都已經十五過去了,今年的雪爲何還是這樣的大?”
傾城淺淺呵出一口氣,看着淺白的水汽在空氣中凝結成煙,淡淡一笑,道:“老天爺自有他的脾氣,豈是你我所能干涉的?正如王爺自有他的喜好,喜歡誰不喜歡誰,多喜歡誰少喜歡誰,你我也不能干預。”
“主子,王爺不是前些日子纔剛封了您爲側妃嗎?那些日子還看得跟心上的一朵花似的,怎麼轉眼間就又被那個牡丹夫人勾去了!真正氣死人!”素芳憤憤不平地說,伸腳一下子踢起了漫天的飛雪,沸沸揚揚的,煞是好看。
傾城脣邊凝起一抹淺笑,擡眼看向佇立在遠處牡丹夫人的住所,眼底的冷笑慢慢積聚成霜,淡淡道:“男人心,海底針,討得了男人的歡心,這一刻你就是他心肝尖兒上的得意人,若是技不如人,那也只能願賭服輸了,不過,她牡丹夫人有她的張良計,我也未必就沒有我的過牆梯,墨玉,牡丹夫人進王府多久呢?”
“算起來也有二個多月了吧。”墨玉忙回答,“怎麼了,主子?”
傾城淡淡笑笑,素手攀折了長在路旁的一株開得豔麗的梅花,擡頭凝視着牡丹夫人院子的方向,輕聲說道:“沒什麼,只是想起牡丹夫人到寧王府這麼久了,我還未曾去拜會,着實是失禮至極,我身爲側妃之位,理應當多多照看妹妹纔是,素芳,你速去清秋園挑揀幾枝開得極美的梅花來,待會我便要借花獻佛了。”
素芳答應着去了,傾城與墨玉便在一旁等着。
墨玉瞥了傾城幾眼,頓了頓,這才擰眉道:“主子,您不是剛纔從夢貴妾那裡出來嗎?你們既然已經商定好了要聯手對付牡丹夫人,爲何現在又要改弦易轍?難道不怕牡丹夫人鬧起來?”
“怕?我當然怕了。”傾城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氣,將那寒梅清冽的香芬完全吸入肺腑之中,聲音更是輕蔑得很,“我怕她鬧不起來,怕她鎮定自若,怕她無動於衷,若是她鬧起來,牡丹夫人那樣爆炭一樣的脾氣,如何能饒的過她?所以我只怕她不知道,只怕她鬧不起來。”
墨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只是立在傾城的身邊不說話了,一會兒素芳便急匆匆地跑了回來,手裡簇擁着一大束的紅梅。
傾城看了看,含笑點點頭,輕聲道:“素芳這丫頭眼光越來越好了,這一束寒梅開得極好,精氣神兒全都出來了,如此這般也不怕那個牡丹夫人不喜歡了。走吧,隨我走一趟,也好看一看這會跳飛天舞的牡丹夫人到底日常在做些什麼。”
此時,午後的陽光輕柔得如金色的細沙,落在這紅梅枝椏上越發顯得梅色逼人,傾城淺笑一下,伸手撥了撥這嬌豔的紅梅,擡眼看了看眼前這壯麗的院子。
傾城知道,今日是非成敗,便就在這手中一束紅梅了。
等着傾城纔剛到門口,就見一個小丫鬟從裡面跑出來迎接她們,道:“酥杏見過段主子。”
“酥杏?你家主子呢?今日我特來拜會你家主子,她可有空?”傾城含笑問那個叫酥杏的小丫頭,心中卻是不大瞧得起,牡丹夫人果然是粗鄙,連個小丫鬟也去取做市井一般的名字。
那酥杏瞥了傾城一眼,頗有些得意地說:“主子現在正在跟王爺同浴溫湯呢。”
傾城一怔,看向裡面,卻只見庭院深深,哪裡能瞧見裡面如許的旖旎風光?
“哦,既然你們家主子正在陪王爺呀?那我來的可真正是不巧了,不然這樣吧,我將這梅花拿進去親自給牡丹夫人插上,我便悄悄地出來,聽說牡丹夫人愛梅,所以我才特意前去清秋園摘了這一束的梅花來,若是不及早插入瓶中,怕是這麼好的梅花便枯萎了,到時候豈不可惜?”傾城循循善誘道,臉上更是寫滿了和善。
“這……”酥杏擡頭看了看傾城手中那束烈烈紅梅,再看了看她滿臉和煦的笑容,終於點點頭,起身帶她進去:“段主子請這邊來吧。”
傾城點頭答應了,留素芳與墨玉在外面等着她,她則抱了那一束寒梅跟着酥杏進去了。
院裡又是另一番的景象,只見院子裡紫意朦朧,擡頭卻見是頭頂上一片紫紗蓋住了整個天空,於是連落下來的日光也帶了些許淡紫。
見傾城擡頭瞧那紫紗,酥杏便又笑笑炫耀道:“段主子,您瞧那紫紗好看吧?那是王爺特意從南海取來的鮫綃,鮫綃素來極貴重,千金難買,何況這用紫珊瑚捶搗的汁液浸染而成的紫色鮫綃。”
“牡丹夫人國色天香,唯有此才能配得上。”傾城輕輕頷首,看樣子這牡丹夫人在李紹明心中的分量確實非比尋常。
此時此刻,傾城顧不得感嘆這裡的奢侈繁華,便跟着酥杏來到了偏廳裡,酥杏先讓她坐了,自己轉身去找可以插梅花的瓶子去了。
傾城自在那裡隨處逛逛,忽然聽見後院傳來幾聲甜膩的鶯聲燕語,還伴着男人粗噶的低吼跟女人的呻吟聲。
頓時,她微微一愣,如此白日宣,可見這牡丹夫人果然是至極,只是李紹明身爲一府之主也如此耽於女色,恐怕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傾城正在腹誹,那酥杏早已捧了一個琺琅彩浮雕花開富貴花瓶出來,含笑對她說:“這瓶子還是前些日子王爺賜給我們夫人的,夫人一直特別喜歡便叫酥杏收了起來,如今寶瓶配紅梅也算是得其所了。”
傾城瞧見這小丫頭嘴巴甜蜜,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幾眼,只見她身穿一身粉色襦裙,容貌甜靜透着機靈,雖然不至於像牡丹夫人那般美豔,可確實也是一個甜姐兒。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牡丹夫人長得豔麗,這小丫頭也不遑多讓。
傾城笑笑,起身將那一大束的紅梅插進那瓶子中,只是捧着那紅梅要遞給酥杏的時候,手卻一滑,只聽哐噹一聲脆響,那花瓶便一下子掉落在地上,碎裂成了粉末!
“怎麼呢?出什麼事呢?酥杏!”這一聲脆響是驚動了那沉浸在香湯激情中的一對男女,牡丹夫人揚聲責問起了酥杏,聲音中充滿着怒氣。
“沒,沒什麼。”酥杏見主子生氣了,越發不敢說話了,只是忙蹲下身子來收拾起碎花瓶來。
傾城瞧見機會得意,便咬牙握住一塊碎花瓶,使勁一握,殷紅的鮮血便爭先恐後的奔涌了出來。
“啊!”傾城慘叫一聲,嚇得酥杏那小丫頭便是一個機靈。
酥杏畢竟還是個孩子,也沒有多少機會耍什麼手段,如今見傾城手掌心盡是鮮血,不由得慌了神色,“您,您流血了,這可怎麼是好呢!”
牡丹夫人漸漸不耐煩起來,聲音也拔高了許多,問道:“到底怎麼了?前面吵吵嚷嚷地在幹什麼呢!”
傾城見狀,微微揚聲,故意拔高了聲調好讓李紹明也聽見,微微揚聲說道:“哦,沒什麼,是我方纔想給妹妹送一束梅花來,我本不想打擾妹妹的,沒想到插梅花的時候笨手笨腳的,就打碎了花瓶,不小心劃了一下,倒是沒有什麼的,你不必擔心。”
果然傾城的話才說完,後面就聽見牡丹夫人着急的聲音:“王爺,您在這裡等着妾身,妾身去看看就是了,您何必要起身呢,王爺……”
接着便是揮開簾幕的聲音,李紹明身上隨便披了一件衣服便闖了出來,見傾城正蹲在地上,手上全是鮮血忍不住便皺了眉,上前一把抓住呀的手,擰眉看看:“好好的,這又是怎麼呢?孫大夫,快去叫孫大夫!”
一旁的丫鬟忙不迭地跑去請孫大夫了,素芳與墨玉聽見裡面的聲響也全都跑了進來,見傾城掌心滿是鮮血,素芳第一個便發了怒,上前一下子將那酥杏推到在地,更是厲聲說道::“你對我們家主子做什麼了?好好地怎麼就打碎了花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