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心頭詫異,卻看見王妃娘娘冒雪走了出去,身後跟了一大片的僕從.
“你是如何學得這一舞蹈的?”王妃娘娘雖一直柔和,但面對着牡丹夫人卻是一向嚴厲,此刻對這牡丹夫人的臉色卻是難得柔和了許多。
頓時,傾城心裡一個咯噔:這牡丹夫人也不是什麼蠢笨的善茬,居然懂得下苦功夫將這失傳已久的飛天舞蹈琢磨了出來,可見這寧王府之中沒有任何人是天生的蠢材。
傾城正待冷笑,冷不防夢貴妾卻在她耳邊,低聲說:“你也沒想到這一番吧,看起來一如蠢物一般的牡丹夫人居然還有這能耐研習了這樣精妙的舞蹈來討好王妃娘娘的歡心,想必你也是措手不及吧?”
傾城淡淡笑笑,轉頭看向站在身側的夢貴妾,佯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問道:“什麼措手不及?什麼蠢物?怎麼夢貴妾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呢?我只覺得牡丹夫人舞姿華貴不可言表,難道夢貴妾不是這樣看嗎?”
“呵呵。”夢貴妾冷笑一聲,長睫微微一動看向傾城,相較於之前,語氣倒是多了幾分倨傲,怕是這纔是她的真面目吧,“時至今日,我又何須用兩副面孔來面對段主子?你我早已盡知對方底細自然無需防備,可是這個牡丹夫人卻是一個意外之喜,你應該不會那麼單純的以爲這個蠻夷女子真的一如她的封號一樣的淺薄無知吧?”
“是不是淺薄無知相信也跟你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既然你對牡丹夫人如此有興趣,不若上前跟牡丹夫人詳細交流一番,也好增進一下姐妹之間的感情,夢貴妾以爲如何呢?”傾城含笑,不動聲色地將夢貴妾的話反駁回去,她知道,夢貴妾先前能夠將她們所有人瞞在鼓裡,說明夢貴妾根本就不是個簡單的人,所以她還是小心爲好,說不準什麼時候夢貴妾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都不知道。
頓時,夢貴妾俏臉寒霜,冷下一張臉來,再也顧不得之前假裝溫婉的脈脈風致,露出了她的本性來了,“這個牡丹夫人絕不是什麼善茬!看她來勢洶洶的樣子你難道就不擔心她日突起,影響你的地位?我看王妃娘娘頗爲喜歡她的樣子,王爺對她也是頗爲憐惜,你難道不爲自己的地位打算嗎?不如我們合力除去牡丹夫人,免除咱們的後顧之憂?”
傾城冷冷一笑,譏諷的看向夢貴妾,沒好氣地說道:“想必最應該擔心的人應該是你吧!你今日懷有身孕,早已經是寧王府中的大紅人,在加上你從一個小丫鬟變成現在的夢貴妾,旁人心中自然是忿忿不平,這樣說起來,牡丹夫人要恨的話也是最恨你吧?跟我可沒有什麼相干!若是牡丹夫人崛起,論厲害干戈還是你更加息息相關吧?你想要除掉牡丹夫人大可以直接說,何必非要拉上我做陪?我生平最恨被人利用了,怎麼你利用完了我一次難道還想着我再次上當不成?你可別忘了,我的孩子就是因爲你們才死的,我現在又怎麼會和你聯手呢?”
夢貴妾被她這番話說得臉上有些難看,不過頓了頓,夢貴妾還是說道:“你如果不同意我的話,不想合縱聯合,那麼以後若是吃了虧就別怪我沒有及早地提醒你了!”
傾城輕輕一笑,忽然走近夢貴妾,伸手拂去落在她紫貂皮大衣上的落雪,眉目之中盡是悠然的神色,低聲說道:“你這樣說,難道還看不清眼前的形勢嗎?你與牡丹夫人勢同水火,根本沒有任何可能再結成同盟,現在唯有我有這個權力來選擇到底要跟誰在一起合作,而這個人,很可惜,不是你。”
傾城說完這句話,在夢貴妾變得越加難看的神色中,昂首走向了臺階下牡丹夫人佇立的地方,站在王妃娘娘的身側,含笑看向站在那裡的牡丹夫人。
風雪中,牡丹夫人一襲紫衣落滿盈盈白雪,傲然挺拔的身姿又像是從天而降的天女,她從未像此刻一般聖潔過,佇立在王妃娘娘的面前謙卑地低下頭,一字一句清楚地說:“回王妃娘娘,臣妾剛纔誦唸《地藏經》,本來心潮涌動、焦躁不安,因爲王妃娘娘罰臣妾立在這雪地之中誦唸經書,所以臣妾心中不忿,可是誦着誦着,妾身忽然感覺心慢慢沉靜了下來。忽然想起小時候無意中看到的一個過路的胡姬的舞蹈,她曾經告訴臣妾那就是飛天之舞,是佛教裡描寫仙人們飛昇成仙的舞蹈,妾身本以爲自己早已忘記了,沒想到剛纔那一剎那卻忽然記起了所有的舞姿,於是便合着梵音陣陣,忍不住舞蹈了起來,妾身自知死罪,沒有完成王妃娘娘交待的任務,請王妃娘娘懲罰妾身吧!”
她說完便匍匐在地,一身的紫衣便又如那開不盡的紫色華蓮一般在雪地上盈盈盛開。
傾城已知王妃娘娘早已心軟,便趁熱打鐵道:“牡丹夫人若是心中無佛,又怎麼會福至心靈忽然跳出童年時候看過的一場胡姬之舞?可見牡丹夫人與佛甚是有緣,也多虧是王妃娘娘今日讓她念誦佛經,不然牡丹夫人還不知道自己的佛緣深重呢。”
王妃娘娘微微頷首,神色緩和了不少,輕聲道:“能福至心靈,便是不一般,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肯如此用心、能跳出飛天之舞的人,心中必然有大丘壑,牡丹夫人,你且起身回話吧。”
這還是牡丹夫人進入寧王府之後王妃娘娘第一次親口承認了她牡丹夫人的稱號,傾城瞧見牡丹夫人身子微微顫抖一下,再起身的時候容顏已經如花一樣的綻放開來,那樣肆意的明媚便如同一道光一般撕裂了整個鉛色的上空,照耀的人無法直視她豔麗無雙的笑容。
傾城看見王妃娘娘的眼睛不自覺的眯了起來,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底顯然多了一抹深思的顏色。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這樣的舞姿,這樣的麗色,真是妙哉!妙哉!”李紹明拍着手掌,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站在遠處,將剛纔那一幕驚天之舞盡收眼底,此刻他滿眼的驚豔一邊鼓着手掌一邊大步走近了牡丹夫人的身邊,伸手拉住了牡丹夫人的纖纖玉手,滿眼皆是驚豔!
“王爺。”牡丹夫人嬌嗔一聲,麗色無雙的臉上又添了幾分豔麗,越發的如盛開之花一般。
“你如此仙姿,恍若姑射仙子,真的是讓我吃驚啊。”李紹明這樣說着便情不自禁地將牡丹夫人擁入懷中,忽然夢貴妾從後面緩緩而來,見到他盈盈一拜道:“妾身見過王爺。”
李紹明見狀,急忙又扶住了她,頗爲憐愛道:“這樣的大雪天怎麼又出來了?小心你肚子裡的孩子。”
夢貴妾聽聞,撒嬌笑笑,輕聲說道:“難道在王爺眼裡只有妾身肚子裡的孩子不成?其他人都不算什麼呢?”
李紹明本就對夢貴妾一直不甚上心,此刻她身懷有孕自然也就遷就她,眼看着她如斯撒嬌,早已握住了她的小手見她也帶入懷中,輕聲說道:“我眼裡當然也能看得見你,怎麼會看不見我孩子的孃親呢?”
夢貴妾瞥了牡丹夫人一眼,嬌柔笑笑,待要說什麼,忽然見在李紹明懷中的牡丹夫人猛然皺眉道:“哎呀!妾身,妾身忽然心好疼!”
“心疼?哪裡疼?心口還是?”此時此刻,李紹明是顧得了這邊顧不了那邊。
此時,牡丹夫人皺着一張小臉,彷彿正在遭受極大的痛楚,嬌滴滴地說道:“妾身也不知道,忽然就心口疼。”
“我先帶你回去,永順,快去請孫大夫。”李紹明此刻的精神顯然全都放在了這個會跳飛天舞的牡丹夫人身上,不過想想也是,夢貴妾本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又被韋主子發配到別院中去了,現在李紹明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留下她,也算是網開一面了。
牡丹夫人笑了笑,又勾住李紹明的脖子,彷彿沒有力氣一般的依靠在他的身上,將他緊緊纏繞在自己的臂彎之中。
李紹明索性俯身抱着她遠去了,只留下傾城等人站在雪地裡看着這一幕默默不語。
“今日我也乏了,你們且回去吧。雪天路滑,各自小心。”王妃娘娘今日也累了,說了幾句便也轉身回去了。
話雖這樣說着,但是誰都知道,縱然王妃娘娘再怎麼賢淑,但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渴望丈夫寵愛的女人,現在李紹明當着她對兩個女人這般寵溺,叫她心裡怎麼會舒服呢?怕不僅是心裡不舒服,更是難受得緊吧!
傾城與夢貴妾恭送完王妃娘娘便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佇立在那裡靜靜凝望着李紹明遠去的方向。
不知道爲何,傾城的心中有點點難受,縱然她知道自己現在靠近李紹明是爲了與爹爹、弟弟報仇,但難道在李紹明的心裡,她真的就不如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嗎?還是男人嘴巴里說的山盟海誓只在於沒得到女人的時候,若是得到了便也就棄若敝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