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沒什麼安排,我知道這羣人又要相聚夜場,開始他們顛三倒四甚至是顛鸞倒鳳的夜生活。
我則獨在房間裡坐立不安。夜晚讓人擅長寂寞,我調大電視聲音,用被子捂緊自己,再一把掀開,帶來的惡果是愈發寂寞。我煩躁得很,這個病從第一天來到海南島就落下了根——睜眼閉眼都是沈曜靈。
受不了獨自的煎熬,受不了彼此的傷害,我感覺是時候到了。
我不能放任這段關係惡化下去,我要和他說清楚昨天發生的事情,說清楚所有的事情,我要告訴他我不恨他,我要讓他給我們和平相處的機會,給我們一個有跡可循的以後。
我本來相等晚上他回來後去找他,沒想到正巧,下樓時遇見了做房地產的湯總的秘書,她和我說了湯總他們一行人晚上的行蹤,是個夜總會,想必沈曜靈也在同行之列。我立刻下樓打車,去了她所述之地。
真到了場子外,我反倒開始怯懦。
都說酒壯慫人膽,於是在進去之前我去超市買了瓶二鍋頭。猛地灌下去半瓶,強烈的酒精立刻辣的我淚水盈眶。
我丟了剩下的半瓶,轉身跑進夜場。
在一片吵吵嚷嚷中,我摸出電話打給沈曜靈,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先大聲地告訴他自己的地點,然後問他,你在哪。
沈曜靈報出一個房間號,果然,他在這裡。
我說,你出來。他說,你進來。
進去就進去,誰怕誰?畢竟此時的我是二兩二鍋頭做後盾的人。
趁着酒勁上頭,尋到他的包廂,我一把推門。
“沈曜靈!”
“朦……朦姐?”
沈曜靈坐在正中,懷裡摟着個姑娘,姑娘原本正在拼命把肩帶往下拉,把大腿往他腿上架。只是看到我的一刻,她停住所有動作,驚惶地叫了我一聲。
“朦姐,朦姐不是你想的那樣。”盤在沈曜靈身上的葛卉琦想起個身,想跟我解釋什麼,沈曜靈卻沒放手。這次不用自己動手,沈曜靈一把扯下她的肩帶,手直接探進她後背,用嘴堵住她的嘴,另一隻手則不知在做什麼噁心事。
好一場活春宮!他手法多麼純熟,多麼老道,他摸過多少女人,哪差在我面前多摸一個?
葛卉琦也是有意思,不是我想的那樣,呵,我想哪樣了,我哪樣都沒想。我感覺我腦子一嗡,然後什麼東西破了。
“走錯地方了不好意思。”說罷,我轉身就跑。
跑出去,我纔想起來這是在我人生地不熟的海南,我又能做點什麼?
我轉身回到之前那家超市,又買來了瓶二鍋頭。收銀的小哥這次都不敢幫我開瓶,顫顫巍巍地說,隔壁就是酒吧,要喝可以去那邊喝啊。
“沒見過窮人喝不起啊?”我莫名地撒火,主動拿過扳子,打開酒瓶又灌了半瓶下去。
回到房間,很晚的時候葛卉琦來敲門,似乎是想解釋晚上的事情。我裝睡,沒理睬她。
酒喝上了頭,我難受,輾轉反側,打開微信收到兩個小時前潘啓越發來的消息。
——“一個人無聊的話可以找我玩小遊戲。”
我兀自笑笑:“什麼小遊戲?”
不一會兒,他發過來一個你畫我猜的鏈接。
“幼稚。”
“玩不玩?”
我想了想:“玩。”
不記得玩到第幾局,我昏沉沉地睡過去。早上再醒來時,手機沒電關機,我充上電打開微信,回到你畫我猜的頁面,找不出昨晚的絲毫痕跡。
這頭潘啓越還沒回來,那邊葛卉琦就立刻給我惹出了事。
之前曹鶯潔還在這邊的時候談妥了一家地產的商業辦公樓,什麼都商量好了,曹鶯潔人精似的把價格擡到了位,那頭就一直拖着,想看看有沒有迴旋餘地。我上任之後便咬死了價格,直到這次俱樂部,葛卉琦主動提出她出馬,當天竟然真領了合同回來。
我當時沒有細想,只心裡高興着,立刻打電話給公司安排採購部儘快把這個項目的東西買了。誰料這才簽了沒兩天,那邊就要毀約。
按我們公司的慣例,這種單子的違約金應該是項目款的15%左右,價格不菲,對方毀約代價不小。
豈料葛卉琦敲開我房門,哭着坐我牀上說:“朦姐,我當時心急,忘了讓他們籤違約金了。”
臥槽,我腦子一下子就嗡了。
這可是大隱患,違約金拿不到手,採購部的錢卻已經花了出去,這筆虧損的錢算誰頭上?
我腦袋一陣大,張嘴便訓斥道:“小葛逗我麼?你在適家的時間比我長多了,怎麼做事能不懂?這麼大的事就這樣瞎整麼?你別哭了,簍子都捅捅出來了,你哭有什麼用?”
我想了想,試圖去拉她:“行了,想哭跟我走,去找他們哭,看看你能不能哭化他們的心!”
一邊說着,我一邊收拾好東西,隨便用口紅在嘴上描了兩道,正準備套上件外套,我聽見葛卉琦在身後沒好氣說了句:“朦姐,你訓我,不是隻爲了公事吧?”
“你說對了!”我停下動作,轉過身把牀上的公文包扔進她懷裡,一字一句盡是對下屬的威肅,“擰好,然後跟我走。葛卉琦你聽着,如果只是爲公事,我根本管都不會管你。要不是念着你還小,以後在適家的路還要走,我就讓你一個人把所有事扛下來。現在,你跟好了我,去找他們談。你一口咬死是他們主動促成這筆交易,這樣我就會威脅他們,如果現在違約,我將起訴他們惡意損害我們公司權益。你聽懂了麼?”
可能是從未見過我這樣的態度,葛卉琦偏過頭,一言不發。
我聲音擡高了幾分:“你聽懂了麼?”
“聽懂了。”
“聽懂了走。”我“砰”一聲,關上房間門。
事已至此,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因爲沒有違約金的緣故,他們有恃無恐,現在說什麼毀約無非是想坐地起價,逼着我們降低價格。現在我就算去好言相勸,商人唯利是圖,拿不出金錢上的誠意等於屁話沒說。我能做的,就是硬碰硬。
見到對方的副總經理江程皖,他們一副恭候多時的姿態,擺明了是知道我要來。
江程皖是城裡出了名的青年才俊,臨江集團的執行董事,也是江家唯一的兒子,爲人溫潤如玉,是個有能耐的主兒。江湖傳說自然也少不了,說什麼三十多歲的人了還不結婚,是之前有個模特的未婚妻,後來未婚妻莫名其妙的離開,江程皖心心念念放不下。也有說他心上人遠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江總無論工作上多勞碌,每個月都要跑趟北京。這些傳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說到底都是閒話家常罷了。
江程皖主動和我握手問好,和我道歉,說實在不好意思,他們資金週轉不靈,我們這麼高的報價他們出不了,只能暫時不做這個項目了。
什麼鬼話,才兩天,這麼大一個項目能說不做就不做?
我笑着,點頭聽完這席廢話,提出我的意見:“江總,錢我是不賺您的。我們適家做智能家居,您也知道,這一行投入多回報少,現在做的人少,我們才能一家獨大。”這句話先是擡出來,您老找不着比我們更專業的合作伙伴,繼而又使出後一招,“不過吧,到底比不上你們房地產的做得好啊。我們公司錢少利薄,您這一毀約,我們的虧損怕是難以衡量。江總這麼做,莫不是在教我們做人?”
“此話怎講?”
“讓我們潘總也感受一下資金難以週轉,公司虧本,大難臨頭的滋味啊。”我故意誇大他毀約的危難。
江程皖倒是不爲所動,保持着微笑,順勢道:“既然如此,不如貴公司在價錢上給優惠些,我們也考慮把合作繼續下去,大家能夠雙贏豈不是很好?”
“價格真是低不了。”我看了看葛卉琦,拉緩語速,“我聽小葛說,江總挺想做這單生意的,現在突然毀約,讓我很懷疑江總動機。該不會,這份合同簽得,就是爲了解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