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靈終於從我生活中隱去。
那一天之後,短信微信都消失了,他像是一個從未與我相見過的幻覺,只在午夜夢迴冷不丁地叮一下我心口,繼而便不痛不癢起來。
李思怡之後沒有主動和我聯繫,我打電話過去,她只說自己挺好的,那邊暫時沒再找她麻煩。之於我從沈曜靈口中聽到的事情,我沒有絲毫找李思怡驗證的打算,李思怡也知情識趣,從未詢問半句我和沈曜靈的關係。
老杜一天上班的時候,問我是不是打算去適家家居。我困惑他怎麼知道曹鶯潔打算挖我的事情,老杜自己說了出來,是曹鶯潔找他的,曹鶯潔給他介紹了筆單子,並且提得這個事。不愧是銷售老手,曹鶯潔辦事總是這麼漂亮。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老杜主動說,要是他們給的待遇還行你就去吧。我支吾着,他故作輕鬆問了句:“朦朦,你是得罪人了吧?”
我剛想辯解沒有,老杜就兀自續道:“其實我早知道了,從那次在酒吧,你去洗手間沒回來,我就知道你肯定出事了,還是大事。你自己不想說,我也不問。那時候是,現在也是,有一天你想說了,我隨時聽着。”
“老杜,你……”
“這店還是你的店,我每個月給你打分紅,你在適家好好幹着。”
杜可凡一下子堵死了我的話,他給了我最好的出路,也掩飾了我的難堪。他對我如此溫存,如此大度,他爲我如此犧牲,如此讓步。
“行了不許說拒絕的話啊。”老杜續道,“我還指望你發達了別忘了我呢。”
我展開雙臂,洋溢着微笑佇他面前。
老杜滿面發懵:“幹嘛?”
我主動撲上去:“抱一下。”
我和曹鶯潔說了有意去適家工作之後,她才和我說了實話,她早就不打算在適家家居繼續做下去,只等着找到合適的人接替她,她好走。
如今既然我答應當這個人了,自然什麼都不妨告訴我。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我和曹鶯潔漸漸熟絡了起來。娃娃臉的曹鶯潔很顯小,再加上她說話的時候表情豐富,動作活潑,儼然大學生剛畢業的模樣。如果不是穿着全套奢侈品牌的新款,聊生意時一句話就能堵死對方,我真以爲她是個職場新人。
平日裡曹鶯潔說話很直,做事也痛快,但在銷售這一行摸爬打滾了這麼多年,誰沒有兩幅面孔呢。曹鶯潔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不知道。
既然都談妥了,曹鶯潔就開始張羅我和她老闆見面的事情。適家員工不過七八十人,算是個中等規模的公司,不拘泥,卻也不隨性,老闆也是個平易近人的年輕人。
這一次見面的場合沒有定在吵吵嚷嚷的夜場,也沒有定在金碧輝煌的大酒店。曹鶯潔選了一傢俬房菜,預約了一個古色古香的雅座。地方不大,甚至有些逼仄,但是如果只容納三個人就剛剛好了。
沒錯,這一次的見面真的只是見面,如同一頓便餐,我,曹鶯潔,和她的老闆潘啓越,在入席後連幾句寒暄都免去,先對着菜譜研究了一番,選定了幾個菜色後便話起家常。
這是我第一次見潘啓越,很有氣質的讀書人形象,容貌俊朗卻沒有侵略性,身上也絲毫不見花花公子的紈絝。雖然今天刻意穿了西裝打了領帶,依舊掩不住他身上青蔥活力的色彩。果然,交談後得知潘啓越今年才二十六,比我還要小上一些。在美國常青藤名校讀了電子信息工程的碩士回來,家裡原本是有一些傳統產業的,奈何他絲毫沒有興趣,非要自個兒弄出這麼個智能家居的公司。好在現在行情好,他專業過硬,家裡底子又豐厚,一來二去真的做大了這家公司。
曹鶯潔和潘啓越說話的態度很隨意,全然不像下屬對上司的態度。直到他主動叫了曹鶯潔一聲“堂嫂”,我才明白,這種家族企業背後果然是有些小貓膩的。
曹鶯潔被叫到有些不好意思,主動介紹起我岔開話題:“這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位,噔噔噔噔~~”曹鶯潔童趣地擺了擺手,“看,大美人許朦許小姐,同塵壁紙的老闆。她手上資源很好,能力也很強,應該比我更適合這個崗位。”
“嗯嗯,你想走就走,你有好地方高就,我怎麼攔你?我表嫂可是座大佛,怎麼能一直留在我這小廟?”潘啓越打趣了她兩句,繼而禮貌地站起來,衝我伸出手,“許小姐,我代表適家智能家居歡迎你。”
“謝謝,我的榮幸。”我跟着起身,接住他的手。
回去的路上,我和曹鶯潔一輛車,我問她爲什麼如此堅定地要離開。
坐在我副駕駛的曹鶯潔難得地擱置下笑容,她挪了挪身子,讓自己更深地陷進座位裡,毫不保留地將疲態展露在我面前。
她的聲音柔和並低沉下去:“我要離婚了。”
我以爲自己聽錯,反應過來後選擇了沉默。
曹鶯潔闔上眼,將手輕輕附在額前。按理說我和她的交情沒有深到要聊家事的地步,由其是家醜。她卻絲毫不介懷,兀自道:“我如果繼續待在這裡,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啓越。”她頓了頓,側過臉叫我,“許朦。”
我開着車:“嗯?”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自私,爲了自己趕快退出去,就把你往這個崗位上硬推。”
“沒有。”
“其實你真的很合適。”曹鶯潔嚴肅起來,“你很優秀,會把適家做好。”她頓了頓,掛起一副絕對的真誠,“許朦,你是個心裡有事的人,你也明白,這些事不能推敲,越推敲越煩越無解。相信我,工作能讓你好受一點。我也是這樣的人,希望能有一天,我們可以把心裡的事情告訴對方。”
曹鶯潔說得沒錯,工作讓人好受。
我從加入適家家居的第一天起,就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來。智能家居是一個新興行業,潘啓越直接把美國那一套搬到了這裡,將整個公司打造得很年輕,也很活力。
他不擺老闆架子,不做形式主義,也不說廢話。我們很快打得熟絡,工作上合作默契,生活裡的打打鬧鬧也多。
進公司不到一週,我就籤成了一筆新單。
慶功宴上,潘啓越主動替我將白酒換成紅酒,又特意叫了我喜歡的湘菜。可惜這場飯沒能盡興,一通電話打斷了其樂融融的氣氛。
朱淼打來的。
她哭得泣不成聲,電話那頭吵嚷的很,有人說話,有水聲,估計是躲在哪個夜場的洗手間。一向在我面前趾高氣昂的朱淼難得服一次軟,她是來求我。
一開口,她的動機就昭然若揭:“姐,姐你在哪啊?你幫幫我啊。”朱淼哭喊着,聽得人心疼,“你一定不能不管我,潘明業……潘明業他不是人!”
我一驚,和潘啓越示意我出去接個電話,趕忙換了個安靜的地方詢問道:“怎麼了淼淼?發生什麼事了?”
“潘明業渣男!他王八蛋!”她罵的時候一字一頓,以示自己的咬牙切齒。
“他怎麼你了?”
“他……他讓我陪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