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內突然哭聲震天, 原來已到了午時,又到了哭靈的時候,根本沒人注意園裡偏僻之地的動靜。
話說夏金桂惱羞成怒, 擡手就要打薛寶釵, 沒等薛蟠上前阻止, 林黛玉猛得一推, 把夏金桂推到了一旁。
夏金桂氣得眺腳:“你這個病歪歪的也敢推我, 當我好欺負嗎?”
薛寶釵連忙把林黛玉拉到身邊,薛蟠把她們二人擋在身後,警告道:“你再上前動手, 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要對我不客氣,你來啊!寶蟾, 把那兩個賤人給我拽過來!”夏金桂根本不把薛放在眼裡, 對一直看戲的丫頭厲聲吩咐道。
她每次生氣時都無人能勸, 只能發泄出來才痛快,她不痛快時也見不得別人不痛快, 有次她心情不太好,碰到府裡的丫環在笑,就把人打了個半死。
這次和薛寶釵三人交鋒,先是勾引薛蟠反遭嫌棄,又被薛寶釵和林黛玉諷刺, 她如何能嚥下去這口氣?
寶蟾進退兩難, 夏金桂來找薛蟠是她慫恿的, 她早就看上了薛家的地位和家產, 就算是當個妾也行, 而且如果她做了小妾,也能挾制住夏金桂。
可惜夏金桂的脾氣太壞了, 薛蟠的印象一定極差,若她再助紂爲虐,恐怕到最後薛家會厭了兩人,以後再也沒機會,另夏金桂的脾氣她又不好勸。
寶蟾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想湊近夏金桂低聲勸幾句,剛叫了聲“姑娘”,夏金桂例一耳光掄了上來,罵道:“賤蹄子,見人家人多你怕了,不敢了,那要你有什麼用,回去就發賣了你!”
誰知寶蟾“撲通”跪在了薛蟠的面前,不住地磕頭苦苦哀求道:“薛大爺你行行好,救救奴婢,奴婢沒有聽我家姑娘的話,回去奴婢會被我家姑妨打死的!薛大姑娘,林姑娘,求求你們了,寶蟾求你們了……”
夏金桂火冒三丈,擡腳將寶蟾踹倒罵道:“想離了我攀高枝做夢吧!你生是我夏金桂的人,死也是我夏金桂的鬼!”
本來是別人家的家事,但薛蟠實在是看不下去,不顧薛寶釵的拉扯,直接過去將寶蟾拉了下來,沉着臉道:“你放心,爺今天護定你了。”
一句話說的寶釵差點暈過去,還以爲把夏金桂擋在了門外,沒想到寶蟾這個奸邪婢竟使出了苦肉計,誘騙自己憨直的大哥。
林黛玉則冷眼旁觀,心道有其主必有其僕,想必這丫頭也不是什麼好貨,只是當真回去被打死了,也是條人命,救了就救了,管他夏家是個什麼地兒,草菅人命告到聖上那裡他們也沒理。
薛寶釵心急如夢,眼看薛蟠把寶蟾攬住,寶蟾趁勢靠在薛蟠的身上,她卻不能說些什麼,若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寶蟾定然會說自己受了傷裝可憐,偏叫自家兄長更起憐惜之心。
寶蟾又長得頗有姿色,楚楚可憐地樣子,更讓男人無法拒絕。
夏金桂氣得頭頂冒煙,卻不敢上前和薛蟠搶人,萬一惹急了這呆霸王,他真和她動起了手,吃虧的絕對是她。
薛寶釵倒是想提醒薛蟠晴雯在別院的事,只是又怕夏金桂聽了去,把晴雯當成敵人暗中派人磋磨,前世她可沒少見夏金桂縱奴行兇。
“搶人家奴,好,好得狠,那我可要看看你怎麼吃官司!”夏金桂滿懷忿恨地留下這句話,拂袖離開了。
薛蟠不由鬆了口氣,要是再鬧下去他也不知道如何收場了,總不能他真的去打女人,看着懷裡的寶蟾,他更加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當時頭腦發熱就把人救下來了,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薛寶釵看了妖妖嬈嬈的寶蟾,開口解圍道:“哥哥,璉二哥還在外院等着你吧,你還不快去,這丫頭就交給我和林妹妹了。”
林黛玉愣了愣,隨着薛寶釵的意思點了點頭:“薛大哥你去忙吧,這府裡上下事情多。”
薛蟠如蒙大赦,擡腳就要離開,寶蟾卻突然抱住他的手臂抽泣道:“薛大爺,若是我家姑娘再回來那可如何是好?”
薛蟠被唬住,看向薛寶釵道:“這可不成,萬一那個瘋婆娘再回來,你們就遭殃了。”
薛寶釵心裡冷笑,面上卻嗔怪道:“這丫頭和哥哥都被那般混帳的女人嚇傻了嗎?我們怎麼會一直等在這裡,一會兒我就去鳳姐那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她要是敢在鳳姐面前鬧,看鳳表姐不撕吃了她!”
這下輪到寶蟾慌了,她想不出任何挽留薛蟠的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薛蟠離開。
薛寶釵對林黛主使了眼色,冷着臉對寶蟾說:“跟上來吧,我們帶你去見主事的。”
寶蟾更覺恐慌了,榮國府的情況她早聽說了,外強中乾,如果薛寶釵領她去二房,那裡還有個寶二爺可以攀攀,聽說他是個極寵身邊丫頭的。
薛寶釵明顯領她去的不是二房,而是長房。
長房形勢雖然比二房好點,但是那個鳳辣子可是京城有名的厲害人物,從小當男兒養,自己要是想爬鳳辣子爺們的牀,恐怕會被亂棍打死。
越想寶蟾越覺得不能去,到了鳳姐手底下,還不是奴才,她在夏家雖然也是奴才,但是她懂得夏金桂的心思,知道怎麼討她歡心,在夏府過得如魚得水。
只是夏家母女腦子不好使,給夏金桂挑的那些高門大戶,沒一個看上夏金桂的,末了母女還只怨別人,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才急了。
“兩位姑娘,多謝救命之恩,奴婢不勞煩兩位爲奴婢找事情做,奴婢想早點離開京都,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一字一句都透着哀婉,可謂是我見尢憐。
只是她這樣給爺們看還有點用,給薛寶釵和林黛玉看,那簡直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微風徐徐,陣陣花香飄蕩 ,不遠處湖面被陽光照着,像灑了一層金沙,鴛鴦在水裡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成雙成對地繞頸低喃,愜意悠閒。
面對這樣的美景,卻無人欣賞,府裡的人忙着喪事,府外的忙着找事,薛寶釵不顧寶蟾的反對,徑直拉着她往鳳姐的住處走。
林黛玉不解其意,只是跟在身後低頭想着其它的事情。
薛寶釵邊走邊說道:“寶蟾,你或許不知,我這個表姐當家理事是一把好手,只要你是個乖順會辦事的丫頭,鐵定會重用你。到時你也不用擔心你家姑娘會找上門,她再厲害能厲害過我那位表姐。”
薛寶釵這話是由衷而發,若不是最後鳳姐病魔纏身,她是個愛管閒事掌權的,再者出身不同,那夏金桂在她面前又是要矮上一截,可惜前世鳳姐做了太多的惡事,最後沒能善終,死得格外悽慘,一生爲他人做了嫁衣裳,爲別人當家理財,到頭來只換得一張草蓆裹身。
寶蟾聽了她的話,更不願去了,索性甩開她的胳膊說道:“寶姑娘,奴婢粗鄙的很,去了再礙了二奶奶的眼!”
薛寶釵停下腳步,也不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那你都會什麼?這園裡連花啊草啊都需要照顧,怎麼會沒你能做的事?只要你好好的做事,少不了你的好處。”
照顧花草,那不是花匠和粗使丫頭做的事嗎?
寶蟾忙擺手拒絕道:“寶姑娘,你的好意奴婢都知道,只是你說的那些奴婢都不會做,奴婢很早之前就伺候我家姑娘,其它的雜活都沒做過。”
林黛玉厭煩這些瑣事,直言道:“既然你覺得夏府做事舒服,你還可以回夏府。這小姐身邊的丫環都是有定例的,丫環沒調走,你也沒有位調過去,只能先做一些雜事,到時再提等。你當了這麼多年丫環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寶蟾只管陪笑,沒辦法去接林黛玉的話。
薛寶釵卻步步緊逼:“你覺得林妹妹的話是對還是不對?其實你回去可以和夏姑娘說你是爲了她纔出此下策,是爲了挽回她在我哥哥心裡的印象。她想通便好!”
寶蟾垂頭思索,覺得薛寶釵說的有理,只要她說都是爲了夏金桂好,再給夏金桂出出主意對付薛林二女,拿下薛大爺,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雖然心裡是這樣想,面上卻不動聲色,假裝爲難道:“這樣不是欺騙我家姑娘嗎?我家姑娘脾氣是差了點,但平日裡對我比對別的下人好,我若是不在她身邊勸着,真怕她再衝動闖出什麼禍事。”
林黛玉聽罷冷笑,清泠泠的目光看得寶蟾不敢和她對視。
薛寶釵卻感嘆道:“真是個以德報怨的忠僕啊,這樣吧,林妹妹還要去服孝,我這就送你去待客的地方,和你家姑娘說清楚,讓她別錯怪了你。”
寶蟾沒有多想,只想着能不去鳳姐手底下做事最好,這幾日叫夏金桂往這府上多跑幾回,她就不信拿不下薛蟠。
林黛玉沒有反對,語氣淡淡地說:“寶姐姐,把這丫頭送去便快些來尋我。我在鳳姐那裡等着你。”
薛寶釵朝她眨了眨眼,安撫她道:“你且放心,我必不會誤了事。”
她和寶蟾原路返回,果不其然正遇到氣勢洶洶領着兩個婆子的夏金桂。
夏金桂看到兩人,面露獰笑:“把那兩個人給我捆過來!”
薛寶釵悄悄地推了寶蟾一下,寶蟾身子歪倒了地上,寶蟾心思靈敏上前抱住夏金桂的腿就是一通哭,訴說自己如何如何爲了夏金桂想,夏金桂聽得直皺眉。
“寶蟾,你剛剛明明不是這樣說的,你說夏姑娘生性殘暴,虐待了很多下人,讓我哥哥絕對不能娶她,你怎麼能這樣?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薛寶釵突然大聲說道,眼中全是不敢相信,然後轉身提裙跑開,似乎受到了重大的打擊,邊跑邊在抹眼淚。
寶蟾愣在那裡,一時間忘了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