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此番六合之役, 由參將張丙炎、陳大誥二人領兵共一萬五千人沿長江北岸向西進攻揚州左近的縣城六合。此番由陳大誥率領三千騎兵作爲先鋒行於前,張丙炎率領剩餘衆將士行於後。卻說六合距離揚州城不過六十餘里,計劃兩日內率大軍趕到六合城下。大軍從揚州城出發之時, 天空尚且晴空萬里, 不料待行出揚州城後卻忽地轉了性兒, 天空彤雲四起, 遮住東面天空的曙霞。張陳二人自是北方人士, 見罷此景便知此乃降雪的前兆。只不多時,空中果真飄下如絮雪片。陳大誥見狀頓時心生一計,遂對張丙炎提議道:“張兄, 此番大雪可謂是天助我也,我等北方漢子何曾畏寒, 身後衆將士亦莫不是王爺麾下精兵。據聞南方人則因較少遇雪, 普遍懼冷。如今驟逢降雪, 定令那幫淮南賊子手足無措,不若便由末將爲先鋒, 率領三千騎兵疾馳奔赴六合,趁雪奇襲六合城,殺那賊子一個措手不及!”
張丙炎聞言亦是甚合己意,遂頷首道:“陳兄所言甚是,此番兄可領兵先行, 末將自是領衆步兵隨後趕到, 支援陳兄。”
他二人議定, 陳大誥自是領兵前去。一衆輕騎快馬, 不過於當日傍晚時分便已趕到六合城下。此番因大雪忽降, 守城賊兵因事出意外,禦寒衣物尚未準備妥當, 皆爲該氣候變化所擾,遂彼時六合城的防禦較了往常,便也更顯鬆懈。陳大誥趁着夜幕與大雪,於城下搖旗吶喊,遽然發動對六合城東門的進攻。守城賊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忙不迭前往府衙中通報守城賊將寶瑛。
卻說此番王師輕騎雖出其不意,然那寶瑛亦是馬文夢手下一員悍將,聞王師來襲,忙命賊兵將城牆四周皆密密燃起火把,將城門四周照得宛如白晝,隨後那寶瑛一面命牆上衆賊小心防守,勿令王師藉由雲梯從牆上越入城中,一面命人開了城門,自己縱馬持槍率軍從城中殺將而出。那寶瑛悍勇非常,單槍匹馬直取陳大誥而來,陳大誥與之纏鬥二十餘個回合,終因大雪夜中視線受阻,躲閃不及,被一□□中肋下,痛呼一聲,隨後轉身率領部衆往城郊處逃去。那寶瑛見陳大誥負傷而逃,料想輕騎夜襲,來者數寡且無後援,此時追趕定能將之一網打盡。隨後寶瑛自是率一衆騎兵追趕逃遁的陳大誥,留下其餘賊兵守城。
此番寶瑛在陳大誥身後追了十餘里地,便已追上,又與受傷的陳大誥鬥了數個回合,陳大誥已身中數槍,仍是咬牙抵抗。那寶瑛正待一鼓作氣將陳大誥斬於馬下,卻忽聞身後己方守城士兵匆忙趕來報曰六合城亦被偷襲的官兵借用雲梯,在雪夜的掩護下從牆上攻入城中,佔領了東城門。那寶瑛聞言大驚,只得拋下陳大誥,調轉馬頭回城救援。卻說之前陳大誥負傷,故意率領一衆騎兵往城郊逃遁,引誘那寶瑛追趕。暗地裡卻命跟隨前來攻城的協領趙一林繼續攻城,對六合城牆發動猛攻,趁着自己與那寶瑛於城郊搦戰之際,攻入城中。
而正值寶瑛調頭回轉之際,陳大誥亦從後調轉馬頭追殺回城的寶瑛,此番即便是血染罩甲,亦是面不改色。另一邊,張丙炎亦率領王師步兵疾奔而來。張丙炎先行指派兩路人馬,各領三千步兵,配合中路的陳大誥之騎兵,從左右包抄那寶瑛。此番那寶瑛所帶之人尚未回到城中,於回城途中便已死傷大半。那寶瑛奮勇死戰,往了東城門處且戰且走,千辛萬苦方逃出官兵包圍,逃至城下,卻見佔領城門的官兵已將城門封鎖,一面阻止賊兵回城,一面於城中圍剿剩餘賊兵。寶瑛入不得城中,身後又有官兵人馬包抄而來,只得轉而南下,沿河往瓜埠而去,身側惟剩一百餘騎。而一直驍勇廝殺的陳大誥待與後續趕至此處的張丙炎匯合之後,方大喝一聲,道曰“作爲三弟盟兄,本將總算不負三弟英名”,隨後落馬,重傷昏迷。張丙炎見狀忙不迭喚士兵將陳大誥送入城中療治,一面調遣人馬追剿南逃的寶瑛。
另一邊,正待於江寧城中坐立難安的馬文夢聞說官兵圍攻江寧北面要塞六合縣,忙不迭調派滁州東面來安縣的賊兵南下救援六合。張丙炎聞訊,急派趙一林於六合縣外西南方賊兵必經之處埋伏,與救援的賊兵激戰一日,雙方皆傷亡慘重。救援賊兵被阻攔於六合縣城郊外,難以逼近城中救援,又爲官兵於城外埋伏,自知救援意義全失,三日後自行撤離六合,繞道南下前往瓜埠,守衛江寧北面最後一處要塞。
此番且說第三路王師向西進入安徽,進攻滁州。嚴辰率領三千騎兵,取道六合縣城以北。繞道西進,以免爲六合縣周遭賊兵發覺,捲入戰爭而延誤進攻滁州之機。另一路則由王師曾、餘九谷二將率領,從六合以南趕往滁州,途中恰逢向南逃遁的寶瑛一行人等,雙方混戰一陣,寶瑛堪堪折損半數人馬,待總算突圍逃至瓜埠,惟餘五十騎不到。
而嚴辰率領輕騎趕至滁州,滁州乃是江寧西北方的屏障,遂馬文夢於滁州安置重兵,且以守爲主。無論官兵於城下如何叫陣,只是堅守不出,絕不開城門應戰。此番嚴辰雖率領騎兵兩日便趕至滁州城下,然叫陣陣不應,攻城人不出。一旦嚴辰命將士以雲梯等器械攻城,那賊兵便於城牆之上向牆垣上攀援的官兵射箭投石,用盡各種手段阻止官兵翻越城牆。嚴辰見此番自己所率先鋒連日攻城無甚進展,心急如焚,只道是若是久攻滁州不下,是斷然無法迫使那北上圍攻鳳陽的賊兵南返回援,如此下去,只怕五皇子會追究自己延誤軍機之責。念及於此,心下只狠狠道曰恨手邊未有之前賈珠所言的紅夷大炮,否則他定令那大炮對準城牆轟炸三日三夜,以泄心頭之恨。
三日後,王師曾、餘九谷亦率大軍趕到滁州城下,隨後三將商議,只道是此番五皇子嚴令,王師進攻滁州,既爲奪得江寧西部屏障,更爲解北面鳳陽之危。若王師此番攻城延誤時日,致使鳳陽爲北上賊兵佔領,屆時王師欲想再度收復鳳陽,則更爲不易。遂此番無論如何需儘快攻下滁州,搶在鳳陽爲賊兵佔領之前逼迫賊兵回援。遂三將從隊中擇出五百身手過人的將士組成敢死隊,由余九穀率領,以雲梯強攻滁州南門,皆立下軍令狀曰務必在一日之內攻入城中,否則悉數斬首。其餘三門則佯攻,以分散南門處守城賊兵的兵力。
之後王師曾、嚴辰並協領周瑞清三將分別率領三千人馬佯攻東、西、北三門,惟在南門命兩千人掩護,亦佯裝攻城之態,實則掩護其中五百敢死將士,於南門城牆外分批次搭雲梯翻越城牆。此番滁州城四面遭圍告急,滁州賊兵見東、西、北三門攻城人數最多而南門較少,遂便將守城重心皆放於此三門之上。只未料到南門攻城官兵所攜器械乃是其餘三門器械之總和,南門外攻城官兵不計生死,攀援不斷。此番餘九谷親身上陣,前方士卒攀援在前,餘九谷緊隨其後,待終於接近了城牆頂端之時,餘九谷之前的將士盡皆犧牲。九穀剛一至城垛處,便爲守城賊兵射中左眼。九穀忍痛將箭拔出,連帶着眼珠一併扯出眼眶,頓時血流如注。隨後只將羽箭扔下,拔劍斬殺城垛處數名賊兵,驍勇無匹,只如毫髮無傷那般。至此,王師方攀上南門城垣,佔領南城門,五百名敢死將士惟剩五十。餘九谷往空中發出一枚煙火,告知其餘三路攻城將士南門已破。隨後九穀又率領登上城牆的官兵斬殺城門處的賊兵,之後便大開城門。另外三門處的官兵見罷煙火便知南門已破,遂紛紛從各方趕至南門,從該門中攻入滁州城,與城中賊兵巷戰。
當日日落,王師攻入滁州府衙,活捉滁州賊兵主將胡毓筠,斬殺賊兵副將馬傳煦,殲滅守城賊兵兩萬餘人,活捉八千。王師曾一面命哨馬傳信與鎮江,報與五皇子知曉,一面又命軍醫爲餘九谷診視。期間亦是笑贊曰:“餘兄當真勇猛無匹,箭矢入眼竟能不爲所動,泰然處之,兄當真蓋世豪傑也!”
餘九谷聞言豪氣地擺手對曰:“末將此舉毫無可稱讚之處,不及五王爺遠矣。想當年末將跟隨王爺西征平亂,王爺較末將年幼,彼時不過弱冠之年。征戰途中爲流矢射中,箭尖帶毒,沒入左邊肋骨之下一寸有餘。王爺當即便以右手持劍割開皮肉,命末將爲他拔出箭矢。拔箭之時他連眉眼皆未動彈一下,倒是末將止不住手抖如篩糠,至今仍爲王爺打趣。”
王師曾聽罷頷首道:“此事我亦曾耳聞,王爺年紀雖輕,卻是半生戎馬,征戰無數,亦是負傷不斷,九死一生。如今官至一品,位列親王之首,無不是赫赫軍功的累積。”
待繳畢城中賊兵並安撫城中百姓,爲防馬文夢再行派兵前來企圖奪回滁州,三將商議留下餘九谷率領一萬餘人馬駐守滁州並將養箭傷,待之後與瓜埠的王師隊伍匯合。王師曾與嚴辰、周瑞清三人一道率領剩餘一萬五千人沿江南下,趁勢攻佔全椒與和州,以攻克江寧西面屏障,封鎖江寧上游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