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回 往事

這個蟲兒,下手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宇文昔心裡美滋滋地腹誹一句,正要說什麼時,只聽賈琮幽幽道:“這一位,怕也是出身當年仙界啊。”

只見他豎着一根手指,指尖上是一點微弱谷欠熄的光芒,這是他方纔捕捉到的一點神魂碎片。

“管她是不是,既然敢來招惹你,咱們就打上門去。”宇文昔仍舊對警幻拉皮條的行爲耿耿於懷,語氣冷嗖嗖地說道。

仙君大人沒理他,只緩緩道:“認不出我的相貌,該不是什麼熟人。只是不知道,當年那偌大的仙魔兩界,又有多少舊相識逃過一劫,轉生到下界。”

對於宇文昔爲他的衝冠一怒,仙君大人不是不感激,只是這孩子到底太莽撞了。天道因果相循,因是他倆種下的,果也要兩人承擔。再聯想到識海中雞肋一般的混沌珠……仙君大人不願在想下去。算了,自家孩子沒教好,大人是要負責任的。

宇文昔撓撓鼻尖,伸手一指被晾在地上的賈元春,轉開話題問道:“蟲兒,她怎麼處置?”此時已是深夜,又是正月的天氣,還是很凍人的。被晾在地上的女人,眼看着臉都凍青了。

賈琮瞥一眼賈元春,搖頭道:“她被那修士附身多次,以凡人之軀承載金丹修士神魂,精氣神皆大爲損耗,已經傷及了根本,怕是沒幾年壽元了。”正說到這裡,就聽見院子外面一陣喧譁,似乎是有人闖進來了。

還離着老遠,就聽見傻爹大呼小叫的聲音,“就跟你們說了,我家蟲蟲的院子可不是那麼好闖的……這事兒璉兒最知道了,不信你們問他。”

璉二爺聽着這話,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有沒有這樣的爹啊,賣兒子賣得這麼利索,還有沒有點父子親情了?他不就是被這院子折騰得豎着進去橫着出來嘛,用不用叫誰都說,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啊!

此時,在小院子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賈家衆人,也有宮中的侍衛侍從。他們俱是昏睡醒來,卻發現娘娘丟了。雖然還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儘快把娘娘找回來總是沒錯的。

賈母和王夫人在這個時候是起了積極作用的,她們首先便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妖孽那裡。在這個府上,任何無法解釋的事都該是妖孽造的孽纔對。

但以往的經歷告誡她們,妖孽不是那麼好惹的,她們需要迂迴前進。於是,習慣了早睡早起,已經上·牀安歇的赦大老爺就被拽了起來,同時也驚動了本就關注着省親事件的賈璉夫婦。

剛剛入睡就被攪了覺,大老爺是一腦門子漿糊的,但聽到娘娘不見了,還是清醒過來。他是跟老二兩口子不對付,對那大侄女倒沒意見,連忙就來了賈琮這裡。不說別的,有他家蟲蟲幫忙找人,怎麼也比他們四處亂撞得強。

隨着聲音越來越近,赦大老爺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第一句話問的便是“蟲蟲你沒事吧”。然後,纔看見在寒風中躺屍的大侄女,嚇了一跳,問道:“怎麼回事,還真在這裡,有氣兒麼?”邊說邊將人扶起來,呲了呲牙。這是跟這兒躺多久了啊,凍得身上連點熱乎氣兒都沒了。

“她沒事。你來的正好,將她帶出去吧,灌下碗熱湯,捂一捂就該醒了。”這女子遲遲不醒,更多是有些凍着了。不過,今日受這寒氣侵襲,怕是會留下點病根兒了。

“那行,我先把她安置好,回來咱們再說。”赦大老爺將自己的披風給了元春,將人抱起來,搖搖頭嘆一聲,道:“這丫頭……也是個苦命的,她……哎!”

院子外,賈母等人早就在翹首期盼了,見賈赦果然帶着個人出來,連忙圍了上去。藉着燈光一看,果然就是元春,卻是臉色青白,昏迷不醒,不由掉下淚來。

王夫人一把搶過女兒,放聲悲泣道:“我的兒啊,這是怎麼了,他們把你怎麼了……”這個女兒是她一生的希望,比對兒子都更寄予厚望,若是沒了,她可還有什麼指望?!

被許多人悲憤地盯着,讓他給個解釋出來,赦大老爺也有些撓頭。他是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誰知道大侄女好好省着親呢,怎麼就跑到他家蟲蟲院子裡躺着去了。方纔他急着安置大侄女,也沒來得及問是怎麼回事。

“嚎什麼嚎,有你那號喪的功夫,還不趕緊把孩子送屋裡去,捂得厚實些,弄着熱湯水灌下去。”即便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也不礙着傻爹擺王爺的譜兒,乾咳一聲滿是威嚴地喝道。

宛如一句話提醒夢中人,又是一陣忙亂之後,賈元春總算是躺在了暖炕上,捂着兩牀錦被,灌了三碗熱湯……

趁着這個亂勁兒,赦大老爺又偷偷摸回了小院子,“蟲蟲,怎麼回事,那丫頭怎麼摸到你這裡來了?”以他的瞭解,蟲蟲是絕不會對他那侄女有興趣的。

“她被人附身了。”賈琮自從認識到傻爹對他的感情,就有些無法直視於他。一萬多年都是單身漢,忽然被人當成爹什麼的,感覺有些詭異。尤其是,他對傻爹也爲下什麼心思,怎麼就會換回個爹當呢?!

想到這裡,他不由瞥瞥身邊被他一手帶大的小崽子,感覺有些心塞。說起來,他對小魔崽子可謂是操碎了心,卻完全沒有父子之情。

“附身?就跟……就跟你……”傻爹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來,他想說的是就跟你一樣麼?

“並非,這種附身對身體傷害很大,她已傷了根本,有礙壽元。”賈琮並未解釋有哪裡不同,只是將結果告訴傻爹。畢竟,要詳細解釋起來,傻爹聽不聽得懂不說,也太費脣舌了。

聽了這話,大老爺有些悵然地道:“元春那孩子,可惜了。她本是公府貴女,嫁個什麼人不成,爲了那一個夢,偏要送進宮去。說是去做什麼女官,還不是伺候人的活計,倒真是捨得。”

宇文昔來了興趣,問道:“這其中莫非還有什麼隱情?說來聽聽唄。”魔帝又怎樣,該八卦的時候從不落人後。

赦大老爺被吵醒了也睡不着,也沒把宇文昔當外人,乾脆講起了家族秘辛,“這事啊,還得從當年我家老太爺還在世時說起。那時候,老太爺已經臥病了,忽然就有一天開始,連着做同一個夢。據他說,夢裡是我爺爺跟他說,大丫頭適合有福氣的,命格貴不可言,日後是有大造化的,一定要好好培養云云……”

“開始老太爺並沒當回事,做夢而已嘛。可這一個夢就做了小半年,就由不得他不信了。爲着這個,老太爺本就不好的身子也每況日下。後來,老太太忽然有意思竟然也做起能來了,我並不知道是什麼夢,但大抵是跟老太爺差不多的。”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本就偏心的老兩口越發偏得不能看了。想起當年事,傻爹嘆着氣搖搖頭,往事不堪回首啊!他這爵位,差一點就落到老二頭上了。可即便如此,老太爺還是舍着老臉,替老二求了個六品官職。

“這事啊,本來也只是寥寥三五人知道,可不知怎的就隱隱傳了出去,把他們急得不行。貴不可言什麼的,是隻能悶聲發財的事,若叫人知道了,那可不是什麼幸事。恰巧,那時趕上寶玉出生,嘴裡就銜下塊玉石來。老太太乾脆當初風聲來,將那貴不可言的說法壓了下去。”

“再後來,又安排了一場抓了胭脂的抓週,這纔算把事情遮過去。不過,送大丫頭進宮,也就是從那時候就定下來的。也是該他們不順,大丫頭能選秀那年,老太爺過世,因着孝期便錯過去了。再往後宮裡又停了一屆選秀,這就麻煩了。”

“大丫頭的年紀等不得了,他們倒也狠心,做不了秀女,想着法還是將人送進了宮裡。只是,女官什麼的,這身份上可就差得遠了啊。”大老爺咬咬牙,恨道:“當年爲了這,老子可沒少讓那幫子混蛋們笑話。”

“所以,你說了半天,到底是想說什麼呢?”宇文昔瞪眼,嗚嗚啦啦說一堆,都聽不明白啥意思?什麼貴不可言,什麼做夢的……他只想說,做的是白日夢吧!

傻爹抽了抽嘴角,鄙視道:“他們死活要將大丫頭送進宮,是爲了日後母憑子貴,有朝一日能成爲皇帝的外家,當皇帝的曾外婆以及外公外婆。”還出身皇家呢,咋聽不懂人話!

這也是爲什麼,即便他成了太上皇的乾兒子,封了王爺,也不被他們放在心上的緣故之一。

“應該是那修士搞得鬼。”賈琮默默聽完,給了個結論,然後對傻爹道:“我們明日一早便要出門,你回去休息吧。嗯,不要荒廢了練功,我回來會檢查。”

“啊?這就要走啊,剛、剛過完年,等天暖和些再走吧,冷。”雖然知道留不住他家蟲蟲,傻爹還是忍不住垂死掙扎了下。

宇文昔衝他挑挑眉,撇嘴道:“我與蟲兒早已寒暑不侵,你還是免艹閒心吧。乖乖在家等着,會帶禮物給你的哦。”雖然跟個凡人爭寵顯得有失·身份,但魔帝大人卻樂在其中。爲了蟲兒,他不計較!

望着傻爹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的背影,仙君大人幽幽地道:“別總逗他,多大人了!”即便沒他活的歲月悠長,這小崽子幾千歲的年紀還是有的。

“看他變臉好玩兒嘛。你若不喜歡,我儘量剋制便是了。對了,咱們明天去哪裡,直接打上門去嗎?”宇文昔呵呵傻笑兩聲,再一次將話題岔開。

“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不去見識一二怎麼行?咱們日後總要有個修煉之所,這紅塵畢竟非久處之地。她那裡若是合適,就要過來。”仙界的信條便是強者爲尊,是以這個‘要’字,仙君大人說得輕描淡寫。當然他也不是趕盡殺絕的,除了他圈中的地盤之外,你們願意怎麼都行。

宇文昔比較興奮,他早就不想在這兒呆着了,地方又小,來往的人又多,都沒有時間和空間給他和蟲兒獨處,煩得要命。尤其是那個傻乎乎的賈赦,也不看看他那皮囊都多大了,居然還好意思跟他爭寵,個豈有此理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