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回 警幻

正月十五元宵節這日,賈母等人一早便起來,宣宣赫赫地準備起接駕來。偏偏正堂這邊毫無動靜,與榮慶堂這邊形成鮮明對比。

賈母等人大概是臉被打得多了,這回學得比較乖,也不主動上門去討打了。賈赦他們不來就不來吧,誰讓人家如今是王爺、王妃呢,身份對上元春鳳藻宮尚書來,還真說不上誰高誰低。

一羣人從天將放亮就折騰起來,排成排現在門口吹冷風,兩個披風也不敢穿,卻也遲遲沒把賢德妃等來。直到月上中天了,奉旨省親的賢德妃娘娘才總算姍姍而來。

看着那威風赫赫的皇家排場,賈母與王夫人等皆淚盈於睫。能有這麼出息的孫女/女兒,人生在世夫復何求啊?!

哼,王爺又怎麼樣,還不就是個名聲好聽罷了,手裡丁點權柄也無,怎比得上元春日後有無限可能。但凡有朝一日元春能母憑子貴……

壓抑住心中的無限憧憬,女眷們按大禮拜見之後,便要擁上前與娘娘哭訴離別之情。

豈料,賈元春卻對這久別重逢無動於衷,也不與賈母她們多言,徑自問道:“琮兄弟呢,可是候在外面?本宮不是命人傳話說,要趁此機會見一見他。罷了,若是候在外面,便叫進來吧。”

王夫人的一腔愛女之情,登時便無處安放,怔了怔才遲疑道:“回娘娘話,並沒有。大老……王爺那邊並無人過來候見,反說……反說要娘娘前去拜見。”她一邊說一邊覷着元春的臉色。

賈元春一挑眉,臉色卻沒什麼變化,反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笑道:“既如此,倒不好叫他們等久了。”

說罷,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在場的人便都如入夢中一般,七倒八歪地軟在地上。而她自己出門辨了辨方向,便直奔賈琮的小院子而去。

那座被大陣籠罩的小院子,便恍如黑夜中的明燈一樣,引着她飛快地靠近。越是接近,賈元春便不由地越是驚詫。

什麼時候,這一方小世界竟出現了這麼位人物,能在靈氣駁雜的世俗界開闢出這樣一處寶地。便是比起她的太虛幻境來,此地也不遑多讓啊!

站在院子外,賈元春仔細打量了周遭,心中不由一熱。她能看出,這並非是天然形成的,乃是有人佈下了極高明的陣法。這樣的陣法在她也會擺,可惜囊中實在羞澀,傾家蕩產也佈置不起。

只見賈元春在院門處立定,道:“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在此,還請道友一見。”她聲音並不多大,卻仿若凝成一束般,直向院內而去。

卻原來,此人已經並非賈元春,而是當年那引寶玉入夢,教授他雲·雨之事的警幻仙姑了。只是不知她爲何不以真身到此,卻要藉助賈元春的身體做軀殼了。

小院子裡靜悄悄的,並無人答話,只是原本緊閉着的院門自行開啓。警幻仙子面上微微一笑,信步便進了院子。一路上似乎對那些花草很感興趣,不時地停下欣賞。

宇文昔本陪着賈琮在假山上打坐,此時一看便笑了,“這女人倒是有些見識,竟然看得出陣法的關竅。只是心大了些,竟然妄想用此陣反制。”

賈琮也冷眼看着警幻仙子,對她的一些小動作並不放在心上,反若有所思道:“我這陣法在仙界雖然常見,卻不是凡間修士能瞭解的,這個女人……有點兒意思。”莫非,也是當年仙界之人的轉世之身?若真如此,就不知道這是否舊相識了。

“管她是誰,且看她要玩什麼把戲吧。”宇文昔心中也有所懷疑,不過卻不放在心上,“上次在乾清宮作怪的,應該就是她了。想是教訓沒什麼吃夠,這便又送上門來了。”

兩人正說話間,警幻仙子已來到跟前,只見她一身宮裝,在月光下笑意盈盈道:“兩位道友真是好福氣,有這樣一處人間仙境做修煉之所,難怪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高深的修爲。真是讓我羨慕不已啊!”一邊說,心裡一邊滴血,好地方是好地方,可全靠晶石堆起來的啊!

更重要的是,那麼些晶石,日後都是她的啊。這倆人多用一塊,她就少得一塊,若是早些年碰到他們,她還愁什麼元嬰不成啊。

她雖面上不顯,心中卻已驚訝萬分。面前兩人都是修士,其中一個竟然連她也看不出深淺來,莫非比她修爲還高不成?想到這裡又暗暗搖頭,不該的,怕不是這少年身上有什麼掩蓋修爲的法器吧。警幻仙子口上說得和氣,心裡卻已經打起鼓來,今日之行怕是會有些艱難。

“有事便說,本君不喜拐彎抹角。”警幻有心寒暄幾句,賈琮卻沒有那意思。一個金丹巔峰的修士,便是他元嬰未成時也不看在眼裡。

警幻仙子一頓,旋即又笑了笑,道:“道友真是快人快語,既如此我便不廢話了。如今這世道,靈氣日益稀薄,修煉資源越來越少,實在不是我輩修士的盛世。也正因此,我等更應該互通有無,互相扶助,以求能早日登上通天大道。我此來,便是邀請兩位道友,與我同歸太虛幻境,同修大道。”

“此地雖被道友佈下聚靈陣法,可到底不過是紅塵喧囂之地,並非我輩修士久留之處。我那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乃是上古修士遺留洞府,本身靈氣便不是世俗中可比。若是到時再有道友陣法加持,定然可以媲美仙山。”

她邊說邊看着兩人表情,連賈琮並無意動,話鋒一轉又道:“況且,我等修煉切不可閉門造車,定要有許多道友互相切磋,才能日益米青進。道友修爲高深,想必已有許多姐妹對道友翹首以待,只求能跟道友請教一二呢。”

“噗嗤!”宇文昔忽然噴笑出聲,拉着賈琮的手晃晃,“蟲兒,你說她像不像拉·皮·條的鴇子?就差明着對你說,她那裡有許多好貨色,可以隨意選了雙·修採·補。”

這話雖是笑着說的,笑意卻未達宇文昔的眼底。一雙深邃的眸子毫無溫度地盯着警幻,看她就如同在看死人。竟然敢當着他的面打他家仙君的主意,該怎麼讓這女人永世不得超生好呢?!

賈琮並不出聲,只因他也有這種感覺。他原以爲,是自己弄死了她幾個小嘍囉,這女人前來報仇或者找場子的。卻沒想到她竟然想拉自己入夥,似乎還惦記上了他保持一萬四千多年的元陽。這,讓他想到一些往事。

警幻仙子神情一冷,不着痕跡地瞥一眼宇文昔,才又向賈琮和顏悅色道:“我方纔所言,不知道友意下如何?若是有什麼顧慮,也請道友不妨直言。”

她對這疑似元嬰期的修士很感興趣,想要知道他有什麼機緣,是不是走到她的前面。只不過她自身無法出面,只能先把人弄到幻境再說。等到了她的地盤,便是修爲高過她又如何,她有仙器在手照樣治得住此人。

不說別的,單是這些用來佈置聚靈陣的靈石,便能讓她得到足夠的靈氣,一舉破丹成嬰。想到自己修爲又將前進一步。到時候,他便真是元嬰修士又如何?!警幻仙子心裡微微激動,更加目若柔水地看向賈琮。

這個人雖不知來歷,可手裡必然有好東西,不然着不會有如此厚實的家底。不過,只要他到了自己的地盤,那這一切都將變成她的,成爲她重修的資源。沒有什麼,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

賈琮雖然不會讀心術,卻也一眼便看出女人的“意·淫”,不由得一皺眉。他十分不喜歡,成爲別人肖想的對象。每當看到有人這麼對着他的時候,手就癢得忍不住要抽人。

而仙君大人從來沒有委屈自己的習慣,便是當年弱小的時候,都沒委屈過自己,更別說現在了。

既然手癢想抽人,那就毫不含糊地一巴掌抽過去。不過並非是用手,而是強大的神識透體而出,凝成一個巴掌向着賈元春抽過去。他這一掌是有講究的,只會將警幻扇出肉·身,卻不會傷到賈元春分毫。

“啊——”警換仙姑雖也防着這少年突然發難,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強到如此地步,讓她根本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即便有神識護身,警幻還是結結實實生受了這一記,寄託在賈元春身上的一縷神魂被硬生生抽出來,如風中之燭般奄奄一息。

“我誠意相邀,道友爲何如此?罷了,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就別過了。”說罷,便急惶惶要退到陣外去,順便還想操縱陣法阻擋賈琮一二。

神魂遭受重創,以如今的環境,都不知道能不能調養回來。警幻仙子自然恨得牙根兒都癢癢,卻一句狠話也不敢留。

好漢不吃眼前虧,好仙子也一樣。對手實力太強,她可不想死在這兒一回。不過,若今日能夠順利脫身,日後總能報這一抽之仇。

不去管賈元春軟倒的身體,賈琮不慌不忙地信手一指,警幻仙子的神魂便如遭重擊一般,支離破碎了,連一聲慘呼求饒都未能發出。

與此同時,遠在萬里之外的一處秘境內,一盤坐在寶鏡下的女子猛地爆睜雙目,面上一紅連連噴出幾口血來。待她止住嘔血之後,面上已是一片慘白了。

這女子正是警幻仙子真身,一縷神魂被滅已令她傷及本源,原本修爲就卡在金丹巔峰不得寸進,如今更是……

“賈、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