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回 歸來

雖然這只是一塊靈氣日漸散逸的仙界碎片,可確實還是保存了一點好東西的。就比如,賈琮此時正端詳着的東西。

這是一株谷欠開未開的荷花,一眼看上去亭亭玉立、含羞待放、清而不妖。但賈琮定睛去看的時候便發現,這其實並不是荷花,而是一株仙芝,一株名叫荷曇的營養不良的仙芝。

對於這個發現,仙君大人表示很驚喜。他本就在爲琮哥兒塑體的材料發愁,這株仙芝可解了大難題。即便,它看上去很是營養不良。

不過這並不打緊,只要有充足的營養,也就是靈氣,這株仙芝會很快長成的。而靈石這東西,是仙君大人現階段最不缺少的物件兒了。

當下也不多言,拽着魔崽子便開始佈置陣法。然後,兩人便在此地住下,一邊修煉一邊等待荷曇仙芝成熟。

他們這一耽擱,時間便飛快地從正月來到了金秋九月。京城裡,許多人都在對他們望眼欲穿。

“連兩個孩子都看不住,你說你還能幹成點啥?”老皇帝怒髮衝冠地在大明宮裡來回趟地,每路過他乾兒子一回便要指着鼻子罵一句。

他孫子跟幹孫子都離家出走半年了,派出去那麼多侍衛、暗探去找,連個人影兒都沒找見,老頭子心裡別提多不痛快了。家孩子也是,跑出去玩兒都不知道帶上爺爺,一對兒不孝順的!

赦大老爺低着個頭站在那兒捱罵,已經能夠做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有一點恐慌感了。沒辦法,這半年多這半年多了,太上皇乾爹隔三差五的就要來這麼一回,他已經皮實了。

皮實的忠榮王爺,進宮捱了太上皇乾爹一頓罵,又被今上乾哥一頓敲打,然後就帶着兩箱賞賜回府了。這一套程序,差不多已經成爲這幹父子兄弟三人的傳統項目。

看在外人眼裡,便是榮王爺榮寵不衰,更難得的是人家能竟然能討好前後兩代皇帝,真是讓人不服不行。鑑於榮王爺這麼給力,難免會有那犯了紅眼病的,嘴上將一頂佞臣的帽子扣給賈赦,心裡卻沒少暗搓搓地分析研究——那傻呵呵的混賬紈絝究竟是怎麼成功的呢?!

大老爺並不在意這些,他這一輩子歪打正着,託着他家蟲蟲的福做到了光宗耀祖,已經此生無憾了。至於別人是嫉妒呢,是嫉妒呢,還是嫉妒呢,他根本不屑一顧。就算蟲蟲不是他親兒子,可那也是頂着他兒子的殼,這就是氣運!

開春的時候,他爲兒子賈璉請封了王世子,又磨着太上皇乾爹要了人手,誓要將這公母倆調·教出來。絕不能再相公沒有相公樣,媳婦沒有媳婦樣。如今也練了有小半年,成果是十分喜人的——他兒子終於又要當爹了。

赦大老爺雙手合十,向着他家蟲蟲禱告:蟲蟲,求讓我抱上孫子吧,咱家已經落後老二他們很久了,這不是個事兒啊!也不知道遠在秘境的仙君大人,有沒有聽見傻爹這虔誠的禱告。

常言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有順心的事那就一定有不順心的。如今貴爲王爺的赦大老爺,最近也被煩得腦仁兒疼。

上次元春出宮省親,弄了個虎頭蛇尾,讓榮慶堂與二房那邊相當不滿。揪住他家蟲蟲不放,竟然想要把蟲蟲逐出家門。這他大老爺能慣着他們嗎!?

當然不能!當場,赦大老爺就給了政老二個大巴掌,老子的兒子也是你能說攆就攆的?他家蟲蟲就是一根小指頭,就比他們全家都金貴。怎麼滴!

小兒子好端端地竟捱了巴掌,賈母老太太可不幹了,嗷一嗓子就嚎開了。老人家說話也是古稀的年紀了,這體力可真不是蓋的,從列祖列宗哭訴到寶玉黛玉,整整多半個時辰,愣是連個磕巴也沒打。

最後見賈赦那逆子不知悔改,還有體力直奔寧國府,要去開祠堂什麼的。可惜啊,如今的尤氏有點不講情面,愣是以賈珍臥病的理由不開門,進都沒讓老太太進去。

賈母這氣就更大了,連夜派人去請族老們,她要正式另選族長——她政兒不當代理的了。你尤氏不是說珍兒病得起不來,蓉兒、薔兒從軍在外,都不能管理家族事物了麼?那好,那這族長就換個人開當!

哼,日後想再換回來,可就沒那個後悔藥吃了!

但是,很可惜,更換族長的大會並沒有能勝利召開。賈母派了人去請族老們,下人們忙活了半天,一個也沒能請來,不是推脫身體不適,便是藉口不理族務。誰也不是傻的,賈母說要換族長,那還能是換成誰?可若是說了她的意,少不得就要讓王爺來痛快。

好端端的,他們抻頭露面地得罪王爺,還是位得寵的王爺作甚?

這日子沒法過了!賈母聽見下人的回報,腦海裡迴旋着的就是這句話,接着就是眼前一黑,好懸沒暈過去。深吸了幾口是之後,好容易纔算緩過來,喘着粗氣上牀慪氣去了。

可她沒想到,還有噩耗在等着她——宮裡的元春出事了!

賈元春興許是那天晚上凍得狠了,本身身子也弱,回宮當日便生了場大病,這病來得急去得卻慢,一時好一時壞的,足足三四個月都沒能好利索。

這讓賈老太太艹碎了心啊!孫女生着病,就不能伺候主子,免得將病氣過給主子;不能伺候主子便生不出孩子,更別說是男孩子了。那麼問題就來了,她老人家都這歲數了,還能有給皇帝當曾外祖母的時候麼?!

這日子是真沒法過了啊!

賈母整日長吁短嘆的,王夫人與賈政兩口子也沒少嘆氣。

他們兩口子的人生,在四十,不……四十五歲以前,都是一帆風順的。也不知是不是前半輩子太順了,老天爺看不過眼,這都人到中年了,卻拼命給他們出難題。

大兒子是個沒福氣的,小小年紀就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好在還留下了條根,沒斷了香火;大姑娘該是有福氣的,那貴不可言的批命他們也是夢見過的,可偏偏進宮這麼多年了,肚子連一點動靜也無,如今更是病得下不來牀;二兒子也是個不爭氣的,讀書科舉上一點不上心。拈花惹草、調脂弄粉他倒是在行,整日鑽在女人堆裡眼看着就要廢了,可偏偏有老太太護着,想管嚴點都不行……哎,一言難盡啊!

什麼,你問其他的子女?這嫡出的都管不過來,誰有功夫去艹心庶出的啊!

尤其是,政二老爺仕途有些不順。他之前被充軍罷官,回來後通過南安王爺不知走了誰的關係,終於官復原職。只是,這回當官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三天兩頭被上司點名批評,二老爺都快在工部擡不起頭來了。每每想到這個,二老爺都是滿腹的委屈,他是個正統的文人,哪裡就會那些築城修堤的活計了,豈不是有辱斯文。之前那些年,他不也是這樣過來的,還升了一級,如今怎麼就被吹毛求疵起來了呢?這上官,怕不是吃錯藥了吧?!

政二老爺一生氣一跺腳一咬牙……別擔心,沒掛印而歸,人寄情花叢去了。

他是樂呵了,王夫人就鬱悶透了。她這一輩子都把男人攥在手心兒裡,臨老臨老竟有些管不住了?這怎麼得了?!

有心想跟賈政發脾氣吧,卻發現這廢物竟敢跟她對吼了,吼起來聲兒比她都大。王夫人震驚之餘心塞無比,恨不能搓一團臭襪子給這貨塞嘴裡。豈有此理了,他還翻了天了不是,老孃有的是法子治他!

於是,第二天政二老爺的月例銀子就被停了,光靠着那仨核桃倆棗兒的月俸可瀟灑不起來啊。不過二老爺也有法子,在外面瀟灑不了,那就跟家瀟灑唄。他們家銀子也無不夠,水嫩標緻的小丫頭還不是一抓一大把?!

這可好了,二房的夫妻戰爭徹底打響,兩個人窩裡鬥得昏天黑地。叫外人瞧見了,少不得讚一聲“相愛相殺”啊。

至少,赦大老爺就圍觀得很過癮,跟聽長篇評書似的,根本膩不起來。

時間就在這些瑣事裡過去,這一日,新修整的榮王府外來了三個人,兩個看上去十八·九少年,帶着個三四歲的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