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裡之行

同裡之行

安下了這支伏兵,胡雪巖纔算放下心來。第二天一早起身,漱洗穿戴,剛剛停當,楊鳳毛就到了,一起吃了早飯上船。船就停在閶門碼頭,雙槳如飛,穿過吳江有名的垂虹橋,中午時分就到了同裡。

船是停在一人家後門口,踏上埠頭,就算到了目的地。在船上,胡雪巖就聽楊鳳毛談過,這家人家做米行生意,姓朱,朱家老大是俞武成的徒弟,也就是楊鳳毛的後弟。俞武成只要一到同裡,就住他家,朱老大待師父極其恭敬,所以胡雪巖、劉不才不妨亦以朱家爲居停。

胡雪巖此來一切聽從楊鳳毛的安排,雖覺得住在素昧平生的朱家,可能會十分不便,但亦不便表示異議,幸好朱老大殷勤隨和,一見之下,頗覺投緣,把那嫌拘束的感覺,消除了許多。

引見寒暄以後,朱老大隨即向楊鳳毛說道:“大哥,師父到青浦去了,今天晚上如果不回來,明天早晨一定到。臨走留下話,請大哥代爲向貴客道歉,失迎不安。又說,請貴客一定住在這裡。”說到這裡,面向胡雪巖和劉不才,“舍間太小,只怕款待不周,讓兩位委屈。”

於是胡雪巖少不得也有幾句謙謝的門面話,一面應酬,一面在心裡轉念頭,覺得這半天的工夫,白耗費了可惜,應該如何想法子好好利用。念頭還沒有轉定,朱家的傭工來請吃飯,魚米之鄉,飲食豐美,雖是便飯,亦如盛筵,朱老大還說:“簡慢不恭,到晚上替貴客接風。”

同席的除了賓主四人,另外還有三個人作陪,朱家的老三、賬房和教書先生。席間談談吳江的風物,輕鬆得很。飯罷,楊鳳毛徵詢胡雪巖的意見,是在朱家客房中睡個午覺起來,再作道理,還是出去走走。

“久聞同裡是個福地,去瞻仰瞻仰吧!”

於是由楊鳳毛、朱老大陪着,出去走走。後門進來,前門出去,一條長街,鋪得極平整的青石板,放眼望去,鱗次櫛比的樓房,相當整齊。街上行人,十九穿的綢衫,哪怕是穿草鞋的鄉下人,都是乾乾淨淨的一身細藍布短衫褲,手中多半持一支湘妃竹的旱菸袋,有的套一個白玉扳指,有的腰上拴一掛玉石佩件。吳中人物的俊雅,光看這些鄉下人,就不難想見了。

走到一家掛燈結綵的人家,朱老大站住腳說:“兩位要不要進去玩玩?”

從大門中望進去,裡面有好幾桌賭,胡雪巖便問:“不認識的也可以進去嗎?”

“可以,可以,敝處的風俗是如此。”

於是進去看了看,有牌九,有搖攤。胡雪巖入境問俗,志在觀光,不肯出手,劉不才則守着“冷、等、狠”三字訣,不願出手。這樣連闖了幾家,都是轉個圈子就走,由南到北,一條長街快到盡頭了。

因爲胡雪巖和劉不才都有些鼓不起興致來的樣子,朱老大頗感不安,悄悄向楊鳳毛問道:“到小金秀那裡去坐坐,怎麼樣?”

楊鳳毛略有些躊躇,胡雪巖耳朵尖,心思快,聽出來小金秀必是當地的一朵“名花”,勾欄人家要熟朋友同去,纔有點意思,否則就會索然寡味,所以趕緊接口:“不必費心,就這樣走走很好。”

說着話,又到了一處熱鬧的人家,這家的情形與衆不同,石庫門開得筆直,許多賣熟食的小販,由門外延入門內,似乎二門院子裡都有。進出的人物,也不像別家衣冠楚楚地相當整齊,三教九流,龍蛇混雜,胡雪巖摸不清它是什麼路道。

劉不才卻一望而知,別家是“書房賭”,這一家是真正的賭場。

“如果要玩,就要在這種地方,”他說,“‘開了飯店不怕大肚漢’,賭起來爽氣。”

“劉三爺眼力真好!”朱老大聽懂了他的話,由衷地佩服,“真正的賭場,在同裡就這一家。要不要進去看看?只有這一家賭‘白星寶’。”

聽說是“白星寶”,劉不才技癢了,“這是賭心思!”他問,“這種賭在浙東很流行,怎麼也傳到了貴處?”

“原是從浙東傳過來的——”

有個紹興人姓章的,到同裡來開酒作坊,生性好賭,先是聚集友好,關起門來玩,不久有人聞風而至,場面便大了,正好駐同裡的巡檢換人,新任的吳巡檢是章老闆的同鄉,因勢利用,包庇他正式開賭場,而巡檢老爺則坐抽頭錢,日進斗金,兩年下來,已經腰纏十萬了。

聽朱老大說明了來歷,劉不才認爲一定賭得很硬,不妨進去看看。

到了大廳上一看,有牌九,有搖攤,賭客卻並不多。從夾弄穿到二廳,情況就大不相同了,一張大方桌,三面是人,人有三排,第一排坐,第二排立,第三排則站在條凳上,肩疊着肩,頭並着頭,擠得水泄不通。好在朱老大也是當地有面子的人物,找着熟人情商,才騰出空位,讓他們擠了進去。

不管是江南用骰子搖的搖攤,廣東抓棋子數的番攤,都在未知之數,只有白星寶是莊家可以操縱的“做寶”,所以劉不才說“這是賭心思”——賭客跟一個不在場的人賭心思。

這個人名爲“做手”,住在樓上,爲了防止弊端,也爲了不以場上的勝負得失影響他的冷靜思考,所以樓梯是封閉的,只在板壁上開一個小孔,用一隻吊籃傳遞寶盒。樓下有個小童專司奔走之役,鈴聲一響,將籃子吊了上去,拿着那個銅製的寶盒,送給在煙榻上吞雲吐霧的做手,做好了寶,再用鈴聲通知,將籃子吊了下來,等寶

盒上桌,賭客方纔下注。

賭注跟搖攤完全一樣,只是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是用天、地、人,和四張牌九來表示。而且,雖是“做寶”,一樣也有“路”。劉不才借了旁人所畫的“路”來一看,認爲這個做手是高手,做的寶變幻莫測,哪一條路都是,其實哪一條都不是,因而決定等着看一看再說。

這時候已經連開了三記“老寶”,都是地牌,第四寶開出來還是老寶。到了第五寶,樓上的鈴聲還不響,寶官沉得住氣,賭客卻不耐煩了,連聲催促,於是寶官叫人去拉鈴,催上面快將寶盒送下來。

催管催,上面只是毫無動靜,催到第三遍,才聽見鈴響。但是賭客望着寶盒,卻都躊躇着不知如何下注,因爲連開了四記老寶,第五寶又拖延了這麼多時候,料想樓上的做手,殫精竭慮算無遺策,這一寶十分難猜。

“我照路打,應該這一門!”有人把賭注放在天牌那一門上。

“不能照路了!一定是老寶。”另一個人說,隨即在“老寶”上下注。

“有理,有理!”又一個賭客連連點頭,“拖延了這許多工夫,就爲的要狠得下心來做老寶。”

由於這兩個人一搭一檔,認定是老寶,別的賭客在不知不覺中受了影響,紛紛跟着下注,開出寶來,譁然歡呼,果然又是一張地牌,莊家賠了個大重門。

到第六寶越發慢了,等把寶盒子催了下來,打老寶的人就少了,但是開出來的,居然又是老寶。這一次是驚異多於一切,而越到後來越驚異,連開六記地牌。

“出賭鬼了!”有人向寶官說,“弄串長錠去燒燒!”

“笑話!哪裡有這種事?”寶官因爲打地寶的越來越少,吃重賠輕,得其所哉,所以拒絕了那人的提議。

到第九記再開出老寶來,賭客相顧歇手,沒有一個人相信還會出老寶。

於是道有賭鬼的那人便談掌故,說乾隆年間有家賭場搖攤,曾經一晚上一連出過十九記的“四”,後來被人識破玄機,在場賭客都押“四孤丁”,逼得賭場只好封寶關門。

“什麼玄機?”

“那晚上,乾隆皇帝南巡的龍船在同裡過夜。真龍出現,還會不出四?”

“對,對!”四是青龍,問的那人領悟了,但對眼前卻又不免迷惑,“那麼此刻又是什麼花樣?皇帝在京城,同裡不會出現真龍,而且地牌是‘進門’!”

“所以我說有賭鬼。”

“照你這樣說,還要出老寶?”

“不曉得!”那人搖搖頭,“就明曉得是老寶,也打不下手,照我看,這一記絕不會‘兩眼筆直’了!”

“兩眼筆直”是形容地牌。別的賭客都以其人之言爲是,一直冷靜在聽、在看的劉不才,卻獨具機杼,他認爲如果是講“路”,則怪路怪打,還該追老寶,若是講賭心思,則此人做老寶做得別人不敢下注,這纔是一等一的好心思!照此推論,着實還有幾記老寶好開。

“冷、等”兩字做到了,現在所要的是個“狠”字。正當寶官要揭寶盒子時,他輕喝一聲:“請等一等!”

“可以。”寶官縮住手說,“等足輸贏。”

“請問,多少‘封門’?”

“一千兩。”

“一千兩!”劉不才從身上掏出一卷銀票來,取一張,擺在地牌那一門上。

這一下便令全場側目。由於劉不才是生客,而且看他氣度安閒,將千把兩銀子,看得如一吊銅錢似的不在乎,越發覺得此人神秘莫測,因而也越增好奇的興趣。

百多隻眼睛注視之下,開來居然又是“兩眼筆直”!於是場中像沸了似的,詫異的、羨慕的、氣憤的、懊惱的,衆聲並作,諸態畢陳。劉不才卻是聲色不動,只回頭向朱老大輕聲說了句:“僥倖!”

這一下大家才知道這個生面孔的大賭客是朱老大的朋友,紛紛投以仰慕的眼光。江湖中人最愛的是面子,朱老大自然以有這樣一個“一賭驚人”的朋友爲得意,臉上像飛了金,心上像拿熨斗燙過,舒坦異常。

寶官籠絡賭客,也湊興表示佩服,而且關照站在“青龍角”上的“開賠”,免抽頭錢——行話叫做“水子”,三釐、五釐不等。當然,劉不才也是很漂亮的,等開賠將三千兩的籌碼賠到,他取了根一百兩的牙籌,往青龍角上拋了過去。

等寶盒子再放到賭檯上時,大家都要看劉不才如何下手,再定主意。這也有句紅話,叫做“燈籠”。燈籠照“路”,有紅有黑,賭場裡講究避黑趨紅,如果剛纔一直有人在追老寶,而有人錯過了好幾寶不出手,到“年三十看皇曆,好日子過完了”再來下注,則其人之黑可知!善於趨避的人,就會抽回注碼,改押別處,但劉不才這盞燈籠是紅燈籠,別人對老寶不敢再押,就他敢,而且居然追到了,這是多旺的手氣!所以都要跟着他下注。

於是等劉不才將一千兩銀子一押在地牌上,賭注如雨,紛紛跟進。開出盒子來,寶官與開賠,相顧失色,而賭客則皆大歡喜,莊家在這一記老寶賠了兩萬多銀子。

這一下,全場鼎沸,連大廳上的賭客都趕了進來。劉不才則被奉若神明,他左右的兩個賭客,都儘量將身子往外縮,怕擠得他不舒服。而就在這時候,發覺有人拍一拍他的肩,回頭看時,是胡雪巖在向他使眼色,接着努一努嘴,示意他離去。

劉不才實在捨不得起身,但又不敢不聽胡雪巖的指揮,終於裝模作樣地掏出金錶來看了看,點點頭,表示約會的時間到了,然後一把抓起銀票,站起身來。

賭場裡專有班在混的人,一看劉不才贏了六千銀子,便包圍上來獻殷勤,劉不才自然懂“規矩”,到賬房裡去兌現時,順便買了一百兩的小籌碼,一人一根,來者不拒。

一面“分紅”,一面便有怨言,“你不該催我,”他向胡雪巖說,“做手的路子,讓我摸到了,起碼還有三記老寶。”

“就因爲你摸到了,我才催你走。大家都跟着你打,再有兩下,就可以把賭場打坍。何苦一到同裡,就害得人家栽跟斗?”

“胡大叔!”朱老大跟着楊鳳毛這樣稱呼,“你老人家真正是老江湖,夠義氣。”

劉不才心裡不服,“賭場無父子”,講情面義氣,自己倒黴,但當着主人,又見朱老大是那樣尊重胡雪巖,只好隱忍不言。再退一步想想,片刻工夫,贏進六千銀子,真正“賭能不輸,天下營生第一”!不由得便有了笑意。

“劉三爺賭得好,胡大叔不賭則更好!”楊鳳毛對朱老大說,“怪不得胡大叔有那麼好的人緣,你我都要學他老人家。”

“言重,言重!”胡雪巖摸着臉笑道,“你們兩位說得我臉紅了。”

“閒話收起。”楊鳳毛問道,“再到哪裡去坐坐?”

“恐怕胡大叔、劉三爺也倦了,回到舍間息一息,吃酒吧!”

於是安步當車,仍舊回到朱家。他家最好的一處房子,是座水閣,在嘉賓蒞止時,正好有朱家親戚女客住在那裡,這時已騰了出來,朱老大便將胡雪巖等人,延入水閣休息。

剛剛坐定,朱家老僕在門外輕叫一聲:“大少爺!”使個眼色把他請了出去,悄悄說道:“賭場裡的章老闆來了,說要看我們家一位客人,還帶了四樣禮,請大少爺先出去看看。”

這真是不速之客了!朱老大不知他要看哪個,想想哪個也跟他沒有淵源,這件事倒着實猜它不透。於是匆匆出廳接見,彼此熟人,見面不用寒暄,直問來意。

一問才知道他要看的是胡雪巖。章老闆是從那些向劉不才討彩的閒漢口中,得知胡雪巖用心仁厚,特意將劉不才那盞“燈籠”拿走,解了賭場的一個大厄。因而專誠拜訪,一則道謝,二則想交個朋友。

“這位胡大叔,是我師父的朋友,還有點乾親,爲人四海得很,道謝不必,交朋友一定可以。不過,”朱老大說,“你這四樣禮,大可省省。”

“我也曉得,幾樣吃食東西,不成敬意,不過空手上門,不好意思。”章老闆也覺得這四樣水禮送得不妥,如果說是謝禮,反倒像輕看胡雪巖的一番意思,所以躊躇了一下說,“這樣吧,你不必跟胡先生說起。不過,東西帶都帶來了,再拿回去也麻煩,你就丟在廚房裡好了。”

“這倒也是句話。來,來,我帶你進去。”

一直帶到水閣,引見以後,朱老大代爲道明來意,胡雪巖對此不虞之譽,謙謝不受。章老闆卻是一臉誠意,一揖到地,差點就要跪下來。

“胡先生,你幫我這個忙幫大了。說實話,”他指着劉不才說,“這位劉三爺也是我在賭上混了二三十年,頭一遭遇見的人物。如果劉三爺再玩一會,大家跟着他‘一條邊’打‘進門’,我今天非傾家蕩產不可!”

“怎麼呢?”胡雪巖問道,“下面還是出老寶?”

“一共出了十六記。說起來,也是一樁新聞。幸好,”章老闆彷彿提起來仍有餘悸的神情,“只有劉三爺一個人看得透。劉三爺一走,大家都不敢押老寶,通扯起來,莊家還是贏面。”

劉不才聽見這話,自然面有得色,於是特地笑道:“我也不過怪路怪打,瞎碰瞎撞而已。”

“賭就是賭個機會,千載一時的機會,只有劉三爺一個人抓得住。說起來叫人不相信,做手只做了四記老寶,但開出來的是十六記,毛病出在第五記上——”

“啊,我想起來了。”劉不才插嘴說,“第五記上,寶盒子老不下來,拉鈴拉了三遍才催到。出了什麼毛病?”

是做手得了暴疾,昏迷在煙榻上。傳遞寶盒子的小童,不知就裡,拼命推他推不醒,下面鈴聲催得心慌,便不問青紅皁白,將原盒子送了下來。做到十六記上,隱隱聽得樓上有哭聲,拿鑰匙開了樓門,上去一看,那小童因爲上下隔絕,呼援無門,越想越害怕,已是面無人色。再看那做手,連身子都涼了。

這是聞所未聞的怪事,連在賭場裡混過半輩子的劉不才,都覺得不可思議。

在那烽火不驚、平靜富足的同裡,連張家的母狗哺育了李家的小貓,都會成爲談來津津有味的新聞,對這樣一件“死人做寶”的怪事,自然會轟動。所以,就在章老闆訪胡雪巖的那時刻,茶坊酒肆便到處在談論。於是“朱老大家的兩個客人”,立即成了同裡的風頭人物。

這件新聞,下午剛到,在酒店裡小酌自勞的裘豐言和週一鳴也聽到了,兩人相視而笑,十分興奮。裘豐言倒還持重,週一鳴卻忍不住了,同時他跟胡雪巖這許多日子,也懂了很多揚名創招牌的花樣,於是將胡雪巖和劉不才的身份揭露了出來,道是並非朱老大的朋友,是朱老大的師父俞武成的朋友。這一下,在大家的心目中,俞武成這個名字,似乎也很響亮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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