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晚宴之後,許多人都忘記了自己是如何離開樑府的,更不記得在晚宴之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一切似乎還是原來模樣,只除了那一夜之間好似蒼老許多的禮部尚書突然上奏要告老還鄉,以便頤享天年。
一時間朝堂之上盡是喧譁,滿朝文武無不議論紛紛,皇帝更是不解:“陸愛卿年方不惑,何來的頤享天年之說?”
陸鵬搖頭不語,只固執請辭:“下官家中還有妻兒等候,多年離家,已是對她們不住,此時再不願等。”
皇帝正待再問,卻見左丞相樑辰上前行禮道:“陸大人想必正是思鄉心切,若陛下執意挽留,只怕也難留陸大人一顆爲父、爲夫之心。”
陸鵬擡眸多看了樑辰一眼,點頭附和:“丞相大人所言極是,還望陛下恕微臣不能繼續報國之罪。”
“說來下官也是思鄉心切,卻不知家中老母可還安好?”
“幸得妻兒相伴,微臣今日才覺這竟也是一件幸事了。”
“諸位莫要再言,說得微臣也是感懷不已了,離鄉多年,今日這還真是頭一遭。”
諸朝臣不免也是爲此感慨頗多,皇帝見情形至此,還能說甚?便只能無奈點頭準了,之後又幾句叮囑,此事這纔算是了了。
下了朝,樑辰並不急着走,還是等到陸鵬與諸位同僚一一道別之後,方纔迎了上來,溫和笑道:“不知大人打算何時出馬去往江南?”
陸鵬深深地看了樑辰一眼,卻是不答反問:“方纔朝堂之上,丞相大人爲了出言相助?”
樑辰仍是淺笑,搖頭道:“在下並沒有幫陸大人,在下只是想,尊夫人苦等十載,想來也該等到歸人了。”
陸鵬渾身一震,竟是些微紅了眼眶。
“此事大人莫要多想,在下方纔有此一問,不過是正巧要趁着盛夏歇朝去往江南走一遭,若是時候正好,不知陸大人可願同行?”樑辰假裝看天,又似不經意間開口。
然陸鵬卻是愈見迷惑:“大人此言究竟是何用意?”
樑辰故作神秘地湊
過來,低聲道:“其實在下此行江南,還有另一個目的,便是把憐兒姑娘送回故鄉,以與母親團聚。”
陸鵬聞言便又是渾身一震,隔了好半響方纔顫抖着聲音道:“若能與丞相大人同行,自是下官之榮幸。”
樑辰只是笑了笑,便同陸鵬告辭回府去了。
才進了府門,便見蘆淵迎了上來,開口便問:“怎樣怎樣?”
樑辰寵溺地笑着,故意打趣道:“姑娘可真是料事如神,今日早朝那陸鵬便要辭官回鄉,之後我便隨口一說,他就說願與我們同行了。”
之所以說是“我們”,自然是蘆淵太愛湊熱鬧,加之近來也無旁的事,便硬是要去見一見憐兒的母親。
蘆淵撇了撇嘴,一面與樑辰一道往裡走,一面道:“哪裡是我想和那個陸鵬同行?我只是想着那綠袖必然還在思念着自己守候多年的夫君,若是讓他知曉自己的夫君已然娶了旁人,又納了好些妾室,那她豈不是要更難過了?”
樑辰嘆了口氣:“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哪有哪有,我可一點兒都不善良,”蘆淵嘴硬地否認,接着賊兮兮地道,“我可是已經想好了在路上該如何整那個陸鵬了呢!”
聽聞此後,樑辰實在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便只得轉開話題:“對了,若你與我一道前往江南,那南燼公子他……”
“他自然是和我一同過去嘍!”話未說完,便被蘆淵接了去。
樑辰暗自點頭,心中卻有些苦澀,果然如此吶。
蘆淵卻以爲樑辰的這幅模樣是因爲與南燼不相熟,便忙道:“其實南燼雖然看起來很是不懂人情世故,其實人還是好的,你不必太介意他。”
樑辰點了點頭,心中卻想,你難道不知你越是這般開口,我便越是難過嗎?只是這話,還有這心底的難受,卻是不能對這人開口的。
到了廳堂之後,樑辰才瞧見南燼也在,與那人寒暄兩句後,樑辰便以換衣爲由,落荒而逃,原因自然是不想瞧見那兩人兩情相悅的模樣。
只是走在
路上,樑辰卻遇見了樑月吟。
“月吟,你怎麼在這裡?”樑辰調整好神色,對着樑月吟笑着開口。
樑月吟卻因經歷過諸多,而一眼瞧出了兄長的心思,便直白道:“我在這裡等着大哥。”
樑辰挑了挑眉:“有什麼事嗎?”
雖然兄妹倆已經冰釋前嫌,但畢竟從前兩人之間也是冷淡慣了的,此時若顯得太過親密反倒叫人覺得不舒服,所以樑辰說話也是憑着本心的,並未刻意做甚改變。
“大哥是喜歡蘆淵姑娘的吧?”樑月吟這般直白詢問。
聽聞此言,樑辰不禁有些臉紅,而後心虛地道:“你聽誰說的這些胡話?”
“大哥未免太小瞧小妹了吧?我也愛過,又怎會看不出大哥對那人的心思?”樑月吟卻是絲毫不給樑辰躲避的機會,乘勝追擊道,“想來除了蘆淵自己,也沒人不知道這件事了吧?你說蘆淵姑娘也真是奇怪,分明是個極聰明之人,可是對一些事偏偏又顯得一竅不通,想必大哥之所以對她動心,也是因爲她的這種xing子吧?”
樑辰無言以對,只能看着自己的腳尖。
樑月吟歎了口氣,也覺得有些感傷:“大哥,有些事該放下的,你就別總在自己心裡揣着;有些該拿起來的東西,你也別總疑心它太重,你拿不起它來,不然你也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被別人拿起,然後佔爲己有了,到時候大哥就算後悔,只怕也來不急了。”
樑辰渾身一震,分明是被妹妹說中了心事。
“我也有過喜歡之人,當時也是我自個兒把他給推開了,現今想來可真是後悔,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他都已經走了,他已經不可能再看到我了……”樑月吟側過身,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遠處,“所以我不想看到大哥和我一樣,那種苦楚,真是難受啊。”
“月吟……”樑辰輕喚一聲,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妹妹。
“大哥,你不要替我難過,你要真想讓我開心,就去告訴蘆淵姑娘你喜歡她啊!”樑月吟收回目光,認真地笑着看向自己的兄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