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慕夜泠厲喝一聲打斷了裴湘瑤,渾身都漸漸顫抖起來,一把奪過裴湘瑤手中的信函,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而後將信撕得粉碎,丟進了火盆裡。
“泠兒,你這是……”裴湘瑤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封信燒成了灰燼,“你先不要衝動,這件事是真是假還說不定……”
慕夜泠沒有再說話,身形晃了一下,伸手扶着桌子邊癱坐了下去,情緒漸漸由激動變得平靜,面色漸漸變得土灰,就連目光也漸漸變得呆滯無神。
“泠兒,你怎麼了?”見她這副模樣,裴湘瑤擔憂不已,在她身邊蹲下,伸手扶住她,“你不要這樣,你說句話,你不怕嚇孃親……”
然,任憑她怎麼安慰,慕夜泠始終一言不發。
良久,久到裴湘瑤忍不住擔心地哭了出來,慕夜泠這才驟然深吸一口氣,反手緊緊抓住裴湘瑤的手,“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裴湘瑤根本沒法安心。
“沒事。”慕夜泠一臉正色地看着她,垂首斂眸,定了定神,再擡眼看向裴湘瑤時,已經變得冷肅而鎮定,眼底泛着星星點點的殺意。
“娘,我們不能再這麼小打小鬧了。”
шωш• ttκд n• C○ 裴湘瑤心下一驚,“你說什麼?”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握着裴湘瑤的手一點一點用力收緊,“洛城的人冒着這麼大的風險把消息送來,這個消息是錯不了的,蕭意樓是風蕭逸的事情也……錯不了了。我一直都懷疑蕭意樓身份沒那麼簡單,可是我做了那麼多猜想,卻獨獨沒敢往這上面想,沒想過他會就是那個失蹤十多年的風蕭逸,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件事也算是情理之中的,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風若宸應該早就知道了,否則這些年他不會這般做,表面上一直都和蕭意樓不和,暗中卻一直在幫着他……”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我沒想到的是慕華央……雖然我早就知道之前的仁帝是個假的,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會是慕華央假扮的。我在洛城見到慕華央的時候,她不是在天策府,就是在蕭意樓身邊,甚至天策府的人全都認識她,對她尊敬萬分,使得我從潛意識裡認爲慕華央是在天策府的……這是蕭意樓故意給我放的煙霧,一定是他故意這麼做來混淆視聽,爲的就是讓我不會懷疑慕華央的身份!”
她突然抽回手,用力一拳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裴湘瑤瞪了瞪眼,“這麼說,其實當初慕華央在途中根本沒有死,她假死之後便以風蕭逸之名回到了洛城,也就是說,從最初的一開始,隨着蕭意樓回京的蕭逸太子就是一直都是慕華央假扮的,她……她從一開始就騙了我們所有人!”
“不……”慕夜泠搖了搖頭,“不是從他們離開慕門前往兗州的時候,而應該是,他們還在慕門的時候,甚至,是從蕭意樓將慕華央救回慕門的時候……”
裴湘瑤驚得瞪大了眼睛,“什麼?從那麼早的時候……”
“沒錯!”慕夜泠用力點了點頭,“一定是的,一定就是那時候!否則,以蕭意樓的性子,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他絕對不會對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那麼好。是我大意了,從一開始我就大意了……”
她的臉上浮現一抹懊惱,想要再一次用手去砸地,卻被裴湘瑤一把攔住。
“這不怪你,是他們太狡猾了,是他們太惡毒了!”裴湘瑤深深吸氣,“你說的對,事已至此,我們不能再小打小鬧了,時間也不允許了,一旦這件事傳遍九州,華央的身份就是將來的皇后,一國之母,屆時就算是老門主在她面前都要矮了一截,慕門就是她說了算了……若真如此,你我母女倆就沒有活路了,又何談掌控慕門!”
“哼哼……慕門?”慕夜泠冷笑一聲,“我根本就沒有把慕門放在眼裡,這裡一個個都是虛僞的人,自私自利,唯利是圖,這種人也配稱什麼謀士後人?我討厭他們,恨他們所有人,我恨不得他們所有人都去死!”
“泠兒……”
“對,讓他們所有人都去死……”慕夜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突然咯咯笑出聲來,連連點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情緒,而後握住裴湘瑤的手,壓低聲音道:“娘,這慕門之中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們留戀的了,如果真的等慕華央回來查明瞭真相,你我都會死,既如此,那我們就只能先下手爲強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
慕夜泠皺眉想了想,道:“我必須要想一個萬全之策,等慕華央回來之後,趁着她爲老頭子治病的時候,將他們一網打盡,一個都不放過,全都不放過,我要把他們所有人都困死在慕門!”
門外的蓮兒靠近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最後一句話,嚇得渾身一顫,第一次覺得他們的二小姐竟然也會有這麼瘋狂的時候。
如傾無絕所言,沒過多久,蕭意樓是風蕭逸、慕華央是其未過門的妻子一事便傳遍九州,引起了軒然大波,所有人也像是豁然省悟了一般,明白過來這些年蕭意樓爲何一直與景家作對,最終於風若宸聯手拿下了景家。
說到底,這只是兄弟兩人聯手清除叛黨。
至於他那位代替他登位理政的未婚妻子倒是褒貶不一,有人認爲女子如此行爲有違婦道,亦有人認爲其是巾幗不讓鬚眉,乃是女中豪傑,無論是膽識還是智慧都勝過常人。
川蒙帝都,太子東宮。
司徒庸來來回回走着,一臉的焦躁不安,還有無盡的懊悔和惱怒,良久,他終於忍不住擡眼看向座上那人,沉聲道:“這下,殿下該相信了吧?”
祁連煜瞥了他一眼,沒有應聲,臉色卻難看之極,捏着杯盞的手微微用力,指甲泛白。
“老夫早就說過,大月這個皇帝是假的,假的!現在倒好,她不僅是假的,還是個女的,最重要的是,這個蕭意樓他……”說着,他大步走到祁連煜面前,“殿下,當初你究竟是怎麼被他們給騙了,莫名其妙地就答應了他們,要和談?”
祁連煜睇了他一眼,沉聲道:“不和談,你我現在早已經埋在大月的地下了,又或者說不定會暴屍荒野,化爲白骨。”
“這……”司徒庸愣了一下,而後嘆息一聲,搖搖頭道:“這也都怪老夫,老夫當年怎麼就沒有再仔細查一查,看看風蕭逸是不是真的死了,若老夫那時候知道他還活着,甚至與老夫在雪州遇到的那人就是他,當時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調動人馬,哪怕是踏平整個雪州,也要將他碎屍萬段!如此,就不會再有後來的風蕭逸,我川蒙更不會因此而失去整個青州!”
“事已至此,老師說這些已經沒用了。”祁連煜有些煩躁地站起身來,走下臺階,每一步都很沉,一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聽聞近來東璃的兵馬異常,我們還是多費些心思在這上面吧。”
司徒庸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心裡卻顯然還是放不下蕭意樓和華央的事情,沉默了半晌又道:“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其實那個皇帝是假的?又或者,殿下一早就知道她是個女的。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的話,當初那個在客棧救下殿下的人叫央央,蕭意樓又對她百般維護,可見,她就是那個假皇帝慕華央……”
他的話音頓了頓,臉色越發凝重,“殿下早就知道了這一切?”
祁連煜緊抿着脣,沉着臉色沒有應聲,算是默認。
見狀,司徒庸的神色更加懊惱,一拳砸在桌案上,“狡猾,實在太過狡猾,這個女人真是個禍害!不行,老夫絕對不能容忍此事,更不能容忍這樣的人活着,聽說她現在已經回到了慕門,沒有蕭意樓的庇佑,看她還怎麼囂張?”
說罷,轉過身就要離開。
祁連煜神色一驚,一把抓住司徒庸,沉着臉色道:“老師這是要幹什麼?”
司徒庸恨恨道:“這個女人把他們偏得這麼慘,殿下如何能嚥下這口氣?至少老夫咽不下,老夫這便派人去找她,若能活着帶回來最好,也可用來威脅蕭意樓,若是不能,那就殺了她!”
眼看着他掙開了祁連煜,擡腳大步離去,祁連煜眉峰一擰,喝道:“站住!”
司徒庸一怔,停下腳步回身看着祁連煜,狠狠皺眉道:“殿下難道不想報仇嗎?”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這是本宮的事情,不勞老師費心!”
“可是……”
“老師最好記住,這個人不要輕易去動,你別忘了她是蕭意樓的人,蕭意樓絕不可能放任她一人回慕門,這暗中有多少守衛沒人知曉,本宮不想看老師賠了夫人又折兵。”頓了頓,他輕吐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去道:“這件事既然是因本宮的失誤而起,本宮就必定會親自去處理,屆時一定給老師一個滿意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