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爺爺已經查到了什麼線索。”華央的臉色徹底冷了下去,握了握拳,“如果這個時候爺爺突然出了事,病倒了甚至離開了,三叔以爲,對誰最有利?”
“自然是對嬈兒下毒的那個人!”
“是,也就是說,這一次把爺爺害到這個地步的人,應該就是下毒毒害姑姑的人。”
慕榮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對,一定是這樣……”說着,他突然用力一拳砸在桌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說着,又轉向華央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華央以手扶額,擰眉仔細想了想,“三叔說應大夫來看過了,開了藥方,藥方在哪裡?”
“在這兒……”慕榮快步走到案前取來一張藥方,“我們猜到你回來之後一定會要看藥方,就讓人抄了一份。”
華央接過方子看了看,點頭道:“如果酷暑燥熱未退,爺爺一直這麼昏睡不醒,確實需要清毒祛邪,另外,藥方裡再加兩味藥……”
說話間,她已經走到桌案前,拿起筆在藥方的最下面添了兩行字,“也算不得是藥,只是爺爺現在醒不來,卻一直在消耗體力,不補充點東西是不行的。”
頓了頓,似乎覺得還有些不妥當,“另外,取熟附子1錢5,淡吳萸8分,鹿角霜3錢,五味子4分,炮姜8分,煨肉果1錢5,訶子肉1錢5,倭硫黃1錢,讓廚房每天準備一碗六神湯,爺爺現在雖然昏迷不醒,可是他的吞嚥意識還在,所以每天要餵食流食,至少不能讓他餓着。”
邊說,她已經提筆再次寫了一張方子。
看她這般果斷乾脆決斷的模樣,慕榮的心底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一邊擔心慕溫涵的病症,一邊又忍不住覺得,有華央在,慕溫涵應該不會有事。
此時他的心裡似乎早已沒有了什麼長輩晚輩的芥蒂,華央剛剛寫完方子他便點着頭伸手拿起,快步走到門外,對着門外的下人仔細交代了幾句,再回身就看到華央正在閣內的角落裡來來回回地走動,仔細地聞着。
最後,她在香案那裡停下腳步,用手捏起一抹香灰在指尖揉了揉,而後送到鼻子前聞了聞。
慕榮連忙走過來問道:“怎麼了?這香有問題嗎?”
華央卻搖了搖頭,面露疑色,“沒有問題,裡裡外外都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我纔會奇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難道困住爺爺的不是氣味?”
“那是什麼?”
華央想了許久,終還是搖了搖頭,“我要再查一查。”停了一下,又道:“三叔,這件事暫且告訴大伯就好,其他人還是先不要說了。”
見她神色凝重,慕榮不由皺了皺眉,“你……是不是在懷疑什麼?”
華央道:“三叔是不是也想到了?”
慕榮遲疑了一下,道:“我是在想,近來父親並沒有離開慕門,所以不管是聲音、氣味還是某種食物,只要想通過這些東西來控制父親,就必然要與父親有所接觸,而能如此輕而易舉接近他,對他下手,卻又不被他察覺,那個人必然就在我們身邊,甚至有可能是我們熟悉的人。”
說完,他看向華央,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只見華央點了點頭,“三叔說的沒錯,我就是懷疑這個人很有可能就在我們身邊,所以我們查出爺爺病症的這件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倒不如就對外稱找不到原因所在,也好讓他們放鬆警惕。”
“好……”慕榮點頭,“你放心,三叔都明白,知道該怎麼做。”
“嗯。”華央頷首,繼而轉過身去緩步走到門前,怔怔地出神。
慕榮輕嘆一聲,走到她身後,輕聲道:“華央,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華央一愣,回身看了他一眼,隨即淡淡笑了笑,搖搖頭,“身爲慕門的人,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慕榮道:“我知道你是心思,也知道你是真心關心父親和嬈兒,這段時間我和大哥討論了很多次,都覺得我們所有人做的似乎都不比你一人……”
“三叔。”華央出聲打斷他,“你千萬不要這麼想,各在其位各司其職罷了,如今我忙碌,那是因爲姑姑和爺爺病了,若是府中出了別的什麼大事,就要輪到你們忙碌了,不是嗎?”
慕榮輕輕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半晌,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拍着華央的肩,“你這剛一回府,片刻都不得閒,就來爲父親診治了,如今既是找到了病因所在,那就趕緊去歇會兒吧,這是時候,你可萬萬不能累壞了。”
華央輕輕點了點頭,回身朝着裡屋看了一眼,而後大步離去。
解語閣內,聽了華央的話,蒼黎不由微微蹙起眉頭,“依你所言,老門主是被人困住了。”
華央頷首,“而且是通過某種我們還沒有察覺的媒介,我的意思是,某種不易察覺的手段。我在爺爺的房間裡查過了,應該不是氣味,至於食物……爺爺吃下、喝下的任何東西都有人負責仔細檢查過,想要通過這個手段給爺爺下毒,怕是不可能。”
蒼黎道:“下毒的手段,他們應該不會再輕易用了,有你在,他們下毒也沒用,若是劇毒,又容易被發現,所以我想應該不是通過某種吃的,也就是說,困住老門主的是聲音?”
說到這裡,她下意識地狠狠皺了皺眉,“這個倒是有可能,這些年我在外面也見過不少類似的情況,只不過這種以聲音控制人的,多半都還要通過另外一種手段。”
華央擰眉,“說到底,還是與吸入活着服入體內的東西有關。”
“沒錯。但是這樣一來的話,進入體內的東西就不一定非得是毒藥不可了。”
華央霍地一驚,像是想到了什麼,“我想起來了,去年我還在府中的時候,有人曾經利用兩味藥藥性相沖這一點來害靖秋,兩藥相遇可以生出害人的毒,那其他兩種看似不相干、對身體無害的東西相遇,也會也可能變成害人的東西。”
蒼黎點頭,“沒錯,所以現在,我們還不能斷定這病症究竟是因何而起。”
說到這裡,華央的神色不由更加凝重,如此一來,想要找出慕溫涵的病症所在就更加難上加難了。
蒼黎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最近太累了,操勞的事情太多,又幾乎一直都在奔波,照此下去,身體會垮的。聽孃親的,好好休息一下,等你恢復了精力,說不定就能找到線索了。”
“可是……”華央面色有些爲難,“爺爺已經病了多時,他現在的臉色很難看,情況也不樂觀,我怕再這麼拖下去,萬一爺爺陷入深度昏迷,那情況就麻煩了。”
“這倒也是……”蒼黎呢喃一聲,擡眼看向窗外,沉吟良久,突然她眸色一沉,像是拿定了什麼主意,沉聲道:“央央,不如讓我去看看老門主。”
華央一愣,起身愕然地看了她一眼,“娘……”
“你放心,雖然這些年來他一直努力阻止我進入兗州看我的女兒,可是他畢竟也是你的爺爺,是慕修的父親,我也能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他的初衷並不壞,只是想要維護慕門的聲譽和規矩。”蒼黎握了握華央的手,“再說他現在正在昏迷中,看不到我的,我只是去看看他現在的情況,如果能找出病症固然是好,若是找不到,至少也能對他現在的情況多謝了解,我們也好一起想辦法。”
華央遲疑了片刻,良久,她重重點了點頭,“好,晚些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此番華央解了慕嬈的毒,將人安然帶回府中,所有人都是又驚又喜,當初華央將人帶走的時候,很多人都以爲這一次慕嬈回不來了,卻沒想到現在她已經能自己下地行走了。
當晚設了一場晚宴在印月閣,一如去年華央大難不死回到慕門那晚,只是今晚的晚宴沒有當初那麼繁重,只是一家人圍着一張大圓桌吃頓飯。
比之去年那會兒,少了蕭意樓、慕溫涵、楊氏以及慕靖柔,倒是多了個慕嬈。
慕識和慕榮兩兄弟坐在一起,擡眼看着桌上的衆人,只覺心下一陣酸楚。
華央坐在慕嬈身邊,已然快想不起上一次慕嬈參加家宴是什麼時候,不僅是她,似乎所有人對於慕嬈的出現都很欣喜,時不時地朝着她投來一記問候的目光。
裴湘瑤和慕夜泠坐在華央對面、慕識和穆開元的旁邊,兩人神色平靜而清淡,沒有焦躁不安,也沒有狡黠得意,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華央……”慕識神色有些異樣地看了華央一眼,略有躊躇,道:“相信洛城發生的事你都已經聽說了。”
華央心下咯噔一跳,猜到了他要說什麼,見他起身,便跟着起身,見狀,所有人都連忙跟着站了起來。
只聽慕識沉聲問道,“如今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可是,我還是想要聽你親口說一句,這件事……可是真的?”
華央遲疑了一下,目光掃過衆人,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都帶着一絲期許和激動,都在等着她的回答,慕夜泠眼底拂過一抹緊張,卻在與華央對視的瞬間冷了臉色。
見狀,華央眼底閃過一抹冷笑,正色看向慕識,定了定神,一字一句道:“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