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已經找到了慕溫涵的病因,而且三小姐也已經找到了解方,慕門上下的所有人都稍稍鬆了口氣。
最近這段時間,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了慕溫涵的病情之上,府中上下大小的事務要麼由慕管家來打理,涉及後院女人家的事情,便是慕識的夫人沈氏和裴湘瑤去處理,表面上看來,倒也還算風平浪靜,安然太平。
一曲琴音從出雲閣內緩緩流出,路過的下人都下意識地駐足停了一會兒這纔不緊不慢地離開。
兩道身影出現在出雲閣外不遠處的花圃旁邊,聽着院子裡的曲子,兩人不由勾起嘴角幽幽笑了笑。
“看來她還不知道龍涎香的事情。”華央側身看了蒼黎一眼,輕聲道。
蒼黎握住華央的手,又看了看快步走進出雲閣的裴湘瑤,眼底有一絲愧疚,輕嘆一聲道:“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十八年,不知你這些年受了多少苦。”
華央心下咯噔一跳,繼而輕輕一笑,“娘放心,我沒事,平日裡有姑姑一直護着我,而且我也懂得如何自保,她們根本拿我沒什麼辦法,到最後還不是由着我的意,讓我去了洛城?”
蒼黎心裡明白華央這是在安慰她,心下不免更加難受,只是她心裡明白,現在不是難受分心的時候。
“是,我的女兒最聰明,誰也別想欺負了去。”說着,她衝華央微微一笑,拉着她向後退了兩步,看着快步走進出雲閣的兩名黑衣人,“這兩人……我似乎在哪兒見過。”
“自然是見過。”華央神色清冷,嗓音也沉了下去,“他們是當初在前往雪州的途中一直阻止追殺我們的人。”
經她這一提醒,蒼黎豁然想了起來,連連點頭道:“沒錯,是他們吧,我說怎麼看着這樣眼熟,他們的服飾以及他們走路的樣子……都與這裡的人大不相同。”
“那是因爲,他們根本就不是這裡的人。”
蒼黎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沉聲道:“東璃的人。”
說罷,她側身看了華央一眼,“你說的沒錯,她們果然和東璃的人搭上了,卻不知那人是何人……”
“雲冽。”華央毫不猶豫,壓低聲音道。
“璃皇雲冽?”蒼黎暗暗一驚,“怎麼會是他?”
“若不是他,又還有誰有能耐調動這麼多的兵馬?”
蒼黎神色一滯,緊盯着華央看了片刻,又看了出雲閣一眼,拉着華央悄悄離開。
“你的意思是,東璃出兵了?”
“不僅出兵了,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兵馬已經到了兗州,人數……應該不下三萬。”
蒼黎臉色有一陣蒼白,沉吟片刻,她突然一把抓住華央的手腕,朝着外面走去,“你快走,速速離開這裡,他們這一次來的目標一定是你。”
“娘……”
“雲冽這個人狂妄自大,兇狠殘暴,而且佔有慾和攻擊性極強,奇書被盜,他一直都懷疑是大月的意思,即便不是大月,這也會成爲他出兵大月的理由,只是以前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麼事現在不一樣了,他不但有機會,還找到了蕭意樓的軟肋和把柄,此番他悄悄出兵兗州,顯然是要抓住你,以你來要挾蕭意樓,所以你絕對不能落在他們手中,必須儘快離開。”
“娘……”華央握住她的手,輕嘆一聲,“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也不可能會落入東璃手中,成爲東璃威脅蕭意樓的手段。”
“可是這一次他出了三萬多人,這三萬人對於尋常的兵戰而言確實不算什麼,可是若只是用來對付慕門,慕門會被瞬間夷爲平地的!”說到這裡,她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緊緊皺眉道:“是慕夜泠,唆使雲冽這麼做的人一定是慕夜泠,也就是說當初從風州救走慕夜泠和景陌的是東璃的人。央央,那慕夜泠對你憎惡極深,若是讓她抓住了機會,她斷不會留你活路的,所以你必須要離開。”
“娘,我不能走……”
“如果你是擔心老門主,娘向你保證,無論如何都會救活他,哪怕是拼上娘自己的性命……”
“絕對不可!”華央低喝一聲打斷了她,而後握住她顫抖的手,輕聲道:“娘,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你別忘了,我可以曾經坐在大月皇位上的人,是蕭意樓昭告天下的未過門的妻子,我是要做皇后的人,我哪捨得這麼輕易地死掉?”
蒼黎愣了一下,像是從華央的話中聽出了什麼深意,怔怔地看了華央兩眼,“那你……”
“我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都沒有發生,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不能讓她們看出絲毫的破綻來。”
蒼黎拗不過她,只能垂首輕嘆一聲,“你這脾氣隨我,實在是不好。若是能像你爹,懂得委婉迂迴……”
“我是你女兒。”華央說着挑眉一笑,握住她的手,“走吧,給爺爺配藥去。”
這幾日的天氣一直都不錯,少有陰雨天,雖然氣溫正在一點一點下降,可是午後的時候還是有一些燥熱。
守在瑯峫閣外的守衛擡手擦了把汗,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突然幾人神色一正,定定地看着緩緩朝着這邊走來的那人,而後相視一眼,有些爲難。
“二夫人……”眼看着人已經到了近前,無奈之下,一名守衛上前一步將她攔住,“您這是……”
裴湘瑤垂首看了看手中的食盒,“聽聞門主的病因找到了,解方也找到了,要不了幾天就能醒來,我特意給門主熬了四君子湯,想着等門主醒來了身體不會那麼虛弱。”
說着,她看了四周一眼,一臉不解,“怎麼看?我不能進去嗎?”
“不不……”幾人連忙擺手,“並非二夫人不能進去,而是……而是老爺和三小姐都有吩咐,所有送進瑯峫閣的飯食都必須要嚴加檢查,還說……還說除了他們和應大夫送來的湯之外,其餘人送來的……”
“你的意思是,我辛辛苦苦熬了一夜的湯不嫩給門主喝下,因爲你懷疑我在湯裡下毒?”
“沒有……”幾人連忙搖頭,“屬下不敢,屬下只是聽命行事……”
“好了。”裴湘瑤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不用解釋那麼多了,不就是擔心我在湯裡下毒嗎?好,我給你們檢查就是。”
說着,她將食盒放下,打開了蓋子,“查吧。”
“這……”幾人不由爲難了,面面相覷。
莫說他們不敢隨意檢查,便是敢,他們也不知道要怎麼檢查。
“怎麼?你們不都是有驗毒的銀針嗎?”
“二夫人有所不知,這一次不單單是要驗毒這麼簡單……”
“什麼人?”閣內傳出一聲輕呵,衆人聞聲像是見到了救星,紛紛轉過頭去喊道:“應大夫。”
“嗯。”應大夫不急不慢地走出來,一見來人是裴湘瑤,不由愣了一下,正要行禮就被裴湘瑤攔住,“應大夫來的正好,這幾位說不能隨意給門主送吃的,還說要驗毒,既然應大夫來了,那就請應大夫給看看吧。”
應大夫不由瞪了那幾人一眼,再轉向裴湘瑤時又換出一臉笑意,“二夫人莫要生氣,這是老爺吩咐下來的,我們也只是聽命行事。”
說着,他從針包裡取出一枚細長的銀針插入湯裡,過了會兒銀針毫無異樣,裴湘瑤見了不由暗暗一笑。
正要伸手接過食盒的時候,卻見應大夫突然一把攔住,舀起一勺仔仔細細聞了聞確認沒有任何異樣,這才放了心,鬆了口氣。
裴湘瑤不解地看着他,“應大夫這是什麼意思?”
應大夫附和一笑,道:“哦,是這樣的,有些草藥雖然無毒,可門主現在卻一樣不能服用,否則會加重病情。不過二夫人放心,您這一碗四君子湯並無異樣,看這湯色夫人應該是下了大工夫熬了許久吧。”
裴湘瑤先是一驚,繼而又悄悄鬆了口氣,接過食盒道:“沒辦法,門主現在只能吃一些流食,做晚輩的自然是應該盡這一份心。”
“二夫人有心了。”應大夫垂首行了一禮,側身讓到一旁做了個“請”的動作,那幾位守衛雖然還有些不放心,卻又不得不讓開。
這邊剛剛進門,就聽到應大夫道:“你們守好這裡,老夫要去取一些藥來……”
裴湘瑤站在門旁朝着外面瞥了一眼,只見應大夫不急不慢地走開了,她終於長舒一口氣。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她暗道好險,也真是多虧了慕夜泠機警,早已料到這些人會不顧身份、檢查所有人的飯食,所以這一份四君子湯是真真正正地不帶一絲一毫的異物。
緩步走到裡屋,牀上慕溫涵還在呢昏睡之中,如今的他看起來已經消瘦了很多,臉色也是蠟黃色,滿屋子都是刺鼻難聞的藥味兒。
裴湘瑤捂着鼻子在牀邊坐下,看了看昏睡中的慕溫涵,搖頭嘖嘖嘆息了兩聲,“曾經那麼威嚴的慕門主,如今卻只是一個糟老頭子,這幻音的力量還真是可怕。你也不要怪我,怪只怪是你把我逼上了絕路,我和泠兒別無選擇。”
說着,她將食盒放下,小心翼翼地取出裡面的四君子湯放到一旁,而後伸手在食盒底部輕輕摁了一下,只聽一聲輕響,底板突然收到了一旁,露出下面一層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