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華央緊繃的情緒這才稍稍鬆了下來,點點頭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你放心,現在任何人都比你好,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聞言,華央不由白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不理他,兀自琢磨着心中那些放不下的事情,“對了,連將軍……”
蕭意樓沉着臉色打斷她道:“我再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問完之後,你就要乖乖躺下休息,如何?”
華央心中焦急連朔的事情,想也不想便點頭應下,蕭意樓無奈地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昨天傍晚的時候,杜忻和曹持一行人回來了,帶回來兩個裁縫鋪的掌櫃,和一些布料,據他們所言,在連將軍出事之前,曾有人去找他們,要求他們按照圖紙上的衣着做了很多套大小不一的服飾,一開始那些裁縫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可是直到衣服做好了,所有人都覺得看起來有些眼熟……”
“是邱涼族的服飾?”
“嗯,確實是邱涼族的,不僅如此,前去找他們做衣服的人也是大月的人,而並非什麼邱涼族人。連將軍一行回京途中必會經過那裡附近的一條官道,劇一名活着回來的將士所言,那天他們遇到了身着邱涼族服飾的人,期初連將軍很是警惕,讓全軍高度戒備,隨時準備迎戰,可是誰知道沒過多會兒,連將軍竟是與那些人的領頭之人攀談起來,再後來,連將軍下令他們的兵馬讓那些身着邱涼族服飾的人離開,他們則繼續朝着洛城而來。此舉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有人說邱涼族那是我大月敵人,就應該滅了他們,甚至,不顧連將軍反對,執意要帶兵前去殺了那些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軍中也有軍紀,連將軍無奈之下,下令以軍紀處死了那人,結果便引起了一羣人的騷亂。”
“一羣人?”
“沒錯,是一羣人,期初的時候只是很少的一羣人,可是他們一直在軍中散播謠言,擾亂軍心,說連將軍是叛將,竟然放邱涼族的敵人離開,這麼一鬧,不但行程耽擱下來,軍心也有些異動,連將軍心知情況不妙,必須要儘快離開這裡,誰想就在他們離開的前一天夜裡,之前離開的那些人領着一隊異族的兵馬趁夜偷襲,連將軍在混亂中被箭射中……”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擡眼看着華央,只見她緊緊擰眉,思忖了半晌,緩緩道:“這麼說來,是我們大月自己的人假扮成邱涼族的人,與連將軍遇見之初,連將軍原本是想要動手殺敵的,可是後來發現對方是自己的人,那人既是與連將軍有所交談,必然是在向他解釋他們的人爲什麼壺穿成這樣,是爲了掩人耳目也好,是爲了打入敵人也罷,總之他們騙過了連將軍,也騙過了所有人,等連將軍他們放鬆戒備的時候,那些人便聯合早已安排好的異族人馬來襲,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些故意造謠生事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別人安插在連將軍軍中的內應,如此裡應外合,加之軍心渙散,結果不堪一擊。”
蕭意樓頷首道:“眼下所知的情況便是如此,我的猜想和你一樣,朝中不少大臣也都相信如此,當然,不管他們心中是怎麼想的,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連將軍是被陷害的,下午昭王出宮的時候把從連將軍身上找出來的信件帶了回去,讓連姑娘好好比對一番,看看能不能分辨出筆跡的真僞。”
說罷,他沉沉看了華央一眼,道:“事情便是如此,你這下可以安安心心休息了。”
華央鳳眉一挑,撇撇嘴道:“可我現在更加睡不着了,你想,曹持和杜忻回來了,杜忻倒無所謂,他現在是大理寺的人,可是曹持呢?誰都知道曹持和景晟的關係,屆時若有人想要以景晟爲由頭來對付曹持,他一個剛剛入朝的新官,就算他聰明有能耐,也玩不過那些老江湖。仔細想想,這個年輕人還是很聰明的,腦子反應快,說話做事都很有分寸,只不過之前受控於景晟,若是有一位名師領着,此人日後定成大器。”
說完,她擡眼向蕭意樓看去,道:“蕭意樓,要不你去……”
她話音突然一頓,不解地看了蕭意樓一眼,“你這是……什麼眼神?”
蕭意樓似笑非笑,滿臉無奈,垂首嘆息一聲道:“我就知道,什麼都不能跟你說,傷口不疼了?”
華央咧咧嘴道:“前輩給用的藥里加了止疼的,不過還是有些隱隱的疼……”說着猶豫了一下,又道:“我的傷口有多深?”
蕭意樓沉了臉色,好久才沉着臉色道:“穿體而過。”
頓了頓又道:“你就不要去考慮杜忻或者曹持的安置問題了,這一次雖然曹持受了重傷,其實並未做什麼,但是至少名義上他還是此次的主導之人,若真能從他手中的線索查出連將軍是被冤枉的,相信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會爲難他,就算要爲難,也還有風若宸擋着,當初可是他親自選出來的八名殿試考生,他既是選了曹持,自然是知道他的底細,可是風若宸這個人用才愛才惜才,他不會輕易動曹持的,你就放心吧。”
聽他這麼一說,華央再仔細想了想,道:“說來也有道理,那我就放心了。”
“倒是你……”蕭意樓目光落在她的傷口位置,“你跟着我習武那麼久,怎麼可能連慕夜泠都打不過?她的身手我是知道的,你要對付她,甚至都不需要用盡全力,可是你這劍傷……是景陌出手了?”
華央也不瞞他,點點頭道:“他本不想出手的,可是他知道,他若不出手,受重傷甚至有可能喪命的就是慕夜泠,他沒得選擇。”
“不覺得奇怪嗎?”蕭意樓擰了擰眉,“按說,以景陌的性子,他絕對不可能喜歡慕夜泠這樣的女人,甚至可以說是厭惡,景陌向來自恃清高,不把別人放在眼中,可是他卻對慕夜泠出奇的好,一次次從我手中把人救走不說,現在竟會爲了慕夜泠而動手傷你,看來他們之間絕對不可能僅僅是合作關係那麼簡單。”
華央頷首道:“其實方纔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確實,景陌對慕夜泠的好已經遠遠超過對一個棋子的好,他對風若宸的關心程度也不過如此,這麼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沒那麼簡單。”
蕭意樓道:“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是相戀之人。”
“何以見得?”
“景陌的眼光根本不可能看得上慕夜泠這種陰險狡詐的女人,那天晚上如悠求我放他們走,景陌說過一句話,他說他不會丟下同伴獨自逃走,你和他接觸到,應該知道他是一個從不喜歡隱藏感情的人,若他喜歡慕夜泠,就不會用‘同伴’這個詞。最重要的是,我剛剛趕到的時候,他在護着你,不讓慕夜泠再傷你,那種眼神讓我相信,只要慕夜泠再上前一步,他很有可能會殺了她。”
華央一愣,回了回神,挑眉道:“你難道是想說,他喜歡的人是我?”
“極有可能。”
華央正想要說什麼,蕭意樓便又緊跟着道:“而在這種情況下,他爲了保護慕夜泠,不讓你傷她,而選擇對你下手,可見他與慕夜泠之間的關係是足夠親密,如此親密卻不是戀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華央自是聽出了他話中深意,沒由來地緊緊皺了皺眉,似乎覺得有些荒唐,不可相信,她搖搖頭道:“我想不出來……”
“你不是想不出來,而是不敢想。”蕭意樓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變得凝重而肅然,看樣子顯然是有話要與華央說,“我答應過你會幫你尋找你的孃親,所以免不了要查一查你父親的事。”
華央定了定神問道:“你查到了什麼?”
蕭意樓道:“二十餘年前,你父親慕修奉老門主之令,入大月交涉合作一事,當時他帶上了新婚不到一年的妻子裴氏,原本這門親事就不是他們兩人心甘情願的,所以兩人的感情一直平平淡淡,到了洛城之後,就經常會有爭執吵鬧,感情一日不如一日,可後來突然某一天,裴氏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慕夜泠出生之後,你父親也不甚喜歡,慕門的慕修品性如何,衆人皆知,他絕對不會是那種對裴氏不滿,就把情緒發泄到孩子身上的人……”
他垂首看了華央一眼,“也許,是這個孩子有問題。”
華央心下明瞭,雖然覺得有些荒唐了,可是卻也並非無跡可循,“姑姑對我很好,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其實姑姑不僅對我好,對家裡的其他兄弟姐妹也都很好,不管聰明與否,也不管性格好壞與否,就連慕靖柔那般刁鑽跋扈的丫頭,她都很疼愛,可是獨獨對什麼都很好、出類拔萃的慕夜泠心有嫌隙,每次見着面都是冷冷的,沒什麼笑臉,當初我們還在慕門的時候,那一次慕夜泠回府,一家人的團圓飯,姑姑竟然都沒去,那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待人一向溫和的姑姑偏偏對她們母女二人那般牴觸,那麼地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