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所有人都微微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曹持身上。
上官瑜和衛晏相視一眼,神色有些凝重,擡眼向華央看去,看那眼神頗甚是複雜。
華央心下了然,頷首以應,再看向曹持時,已恢復一臉正色,“曹卿不畏艱辛,自願請命追查此事,朕心甚慰,不過此事事關重大,曹卿又初入朝中,朕擔心……”
景晟道:“曹大人確實還很年輕,辦事沒有什麼經驗,但是正也因此,他才需要更多的機會歷練,臣倒是以爲這是一個好機會,相信曹大人一定會盡心盡力,辦好此事,皇上您說呢?”
華央不動聲色地瞥過衆人,只見他們神色各異,不由勾起嘴角幽冷一笑,頷首道:“景相所言確也有些道理,朕既然增設官考,選拔人才,自然也該給他們試煉的機會纔是。來人,傳杜忻。”
立刻有內侍官小跑着出了殿門,不多會兒便領着杜忻匆匆而回,杜忻跪下行了大禮,道:“不知皇上召微臣來,有何吩咐?”
華央指了指一旁的曹持,對杜忻道:“這位是尚書右丞曹持,你們在殿試的時候也見過的,如今連將軍在回京途中與邱涼族的人交戰一事出了些蹊蹺之處,朕想派人前往交戰之處細查此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可是如今朝中事務繁忙,衛卿、陳卿都抽不開身,多虧有景相提醒,該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一些歷練的機會,朕便想到你與曹持了。”
杜忻當即會意,垂首道:“皇上是想讓微臣隨曹大人一起前往查明此事?”
“正是。”華央沉沉點頭,目光不着痕跡地從景晟身上一掃而過,果見他變了臉色,不由冷冷一笑,繼續道:“你與曹持都是朕最看好的人,朕相信,有你們二人聯手,一定會處理好此事,不知你們可有信心?”
杜忻側身看了曹持一眼,雖然他有些不願,卻並未多表露半分,與杜忻相視一笑,而後兩人齊齊點頭道:“微臣定不負皇上所託。”
“嗯。”華央頷首,繼而揮揮手,示意二人退下。
一旁的湯可進與景晟交換了一個眼神,突然上前來出聲道:“連將軍的遺體已經在運回京中的路上,雖然眼下情況尚未查明,可是不可否認的是,這遺體是斷不能回連府,更不能風光入葬了。”
一言終於再度激怒原本就已經壓不住情緒的風萬鈞,只見他豁然轉過身,狠狠瞪了湯可進一眼,恨恨道:“不入連府,難道是要送到湯大人您的府上?”
湯可進嚇得一愣,連忙垂首行禮,搖頭道:“昭王殿下誤會了,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的意思是,就眼下的證據來看,連將軍還是一個與邱涼族勾結、意圖謀反的叛將,如果光明正大地將連將軍的遺體送回連府入葬,只怕是難堵悠悠衆口……”
“你哪隻眼睛看到連將軍意圖謀反了?”風萬鈞不顧身邊人的阻攔,一步步朝着湯可進走過去,“不過是幾封尚未證實的密信,你們就一口咬定連將軍是叛將,究竟是何居心?”
“五弟。”眼看着他的怒意越來越甚,任由他這麼下去,肯定要出事,華央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湯大人也是就事論事,五弟莫要激動。”
一旁立刻有人小聲附和,卻又懾於風萬鈞的怒意,不敢太大聲,如此嘟嘟囔囔了幾句。
突然只見風萬鈞回身走到最前面,跪下去行禮道:“我說過,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擔保,連將軍絕對不是意圖謀反的叛將,若誰有不服,便單獨來找我,但是若有人膽敢前往連府鬧事,我風萬鈞第一個不答應!”
“呵呵……”其餘人嚇得大氣不敢喘一個,景晟卻笑得清淡,“昭王殿下說笑了,您手握十萬精兵,誰敢單獨跟您談這事?”
言下之意卻是再明白不過,風萬鈞手握重兵,他若是打算用着十萬兵馬堵衆人的口,倒真的沒幾人敢與他對抗。
風萬鈞自然也聽得明白,側身睨了他一眼,目光凌厲,冷哼一聲道:“景相有話儘管直說,不用這般拐彎抹角,本王可不是濫用職權的那種人,今日便當着諸位大人的面做個保證,在連將軍的事情查清楚之前,本王絕對不會動那十萬兵馬中的一人!”
說罷,他從腰間掏出一枚兵符雙手奉上,“這便是調動那十萬兵馬的兵符,今日臣便將其交還於皇上。”
聞言,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交還兵符……這可是天大的事,如此便等於交出了自己的兵權,那昭王殿下在京中唯一的武器便沒了……
“昭王殿下!”衛晏和上官瑜忍不住喊了一聲,想要阻止,卻又不敢出聲。
華央也忍不住站起身來,輕呵一聲:“五弟!”
“皇上不用多言,臣心意已決,若是隻有這樣才能讓有些人安心,才能讓衆人願意相信連將軍以及連家的清白,那臣願意這麼做。”說着,他把手中的兵符又往前送了送。
一旁的內侍爲難地看了華央一眼,不知道這兵符能不能接,華央皺眉思忖良久,終於無奈地點點頭道:“好,既然五弟有這份心,那朕……就暫且先替五弟保管這兵符。”
內侍這才連忙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接過兵符,呈到華央面前。
華央拿起兵符在手,緊緊握了握,擡起另一隻手示意風萬鈞起身,而後朗聲道:“朕知道諸位心中各有思量,你們若是願意,不妨早朝過後來找朕說個明白,連將軍的事在沒有徹底查明白之前,先暫且擱一擱。”
湯可進看了景晟一眼,看懂他的眼神示意後,不免有些猶豫,無奈地垂首道:“那……在事情查清之前,連家……當如何?還請皇上明示。”
華央瞥了他一眼,“湯卿具體指的是……”
湯可進道:“這連家的銀甲衛,以及連家的連姑娘……”
話未說完,華央的臉色便驟然一沉,嚇得湯可進硬生生地將後面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銀甲衛……”她自然是知道,這朝中有權任免與調動京衛的人,除了皇上之外便是兵部尚書,如今連朔的屍骨都未回京,他們便開始打銀甲衛的注意了,“諸位大人也都知道,近來宮中發生了很多事情,禁衛要掌管整個皇宮的守衛工作,更是要各宮各所分配到位,人手不免有些緊缺,朕正在想到底該從哪裡調派人手,湯卿這麼一提醒,朕突然想起來了,銀甲衛倒是正好能排的上用場了。”
衆人一聽這話,紛紛閉口不言了,誰也沒有膽兒在這時候跟皇上搶人,就連湯可進也低垂着頭閉口不言了。
“至於連府……”華央話音停頓了一下,垂首看了風萬鈞一眼,又看了看蕭意樓深吸一口氣道:“不管怎樣,連家爲我大月立下汗馬功勞,連將軍領軍在外鎮守邊疆十數載,朕若是在情況未明之時便做出決定,未免會令將士們心寒,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暫封連府,府內的一房一屋一草一木任何人都不得動半分,府中的下人暫且遣離,但不可離開洛城半步,至於連姑娘……”
風萬鈞行禮道:“千月是臣未過門的妻子,既然臣今日當着諸位大人的面爲連家做擔保了,自然要把事情做到底,千月身子羸弱,孤身一人無可依靠,還望皇上允許臣帶千月回府照顧。”
華央輕嘆一聲,頷首道:“朕也有此想法,若非是因爲發生了這麼多的事,連姑娘應該已經嫁入昭王府,成了昭王妃了……既然五弟自己提出來了,那朕便允你所求。”
風萬鈞連忙垂首道:“謝皇上!”
華央沒有出聲,只是微微點頭,而後擡眼看向衆臣,等了許久終是沒有再出什麼動靜,不由稍稍鬆了口氣。
下了早朝,已經時近晌午,華央的臉色不太好,有些倦怠。
“這些人也真是能折騰,事情鬧到了這一步,他們能找的麻煩都找了,能提出來的問題也都已經一一提出了,好在這些問題皇上和蕭將軍早就有所準備。”丹琴一邊給幾人奉茶一遍抱怨着。
華央看着風萬鈞,眸色複雜,掏出腰間的兵符看了看,道:“這兵符……”
“這兵符四哥收着就好。”風萬鈞嗓音低沉,看了華央一眼,“既然是當真衆臣的面交還給四哥的,自然應該由四哥收着。”
華央道:“我是擔心你沒有了兵符,那些人會蠢蠢欲動。”
“呵呵……”風萬鈞不由冷笑一聲,“放心吧,回到京中,我也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用那十萬兵馬,我昭王府中的府兵足以應付。”
蕭意樓緊跟着道:“你看昭王練出來的兵馬便知,他的府兵與別的府上的府兵是不同的。”
華央頷首,“我明白,這洛城之中,府兵亦能作兵將調遣來用的,只怕也就只有昭王府和天策府了,只是,這一步以退爲進雖然能讓他們暫且放鬆警惕,但是連將軍的事情耽擱不得,杜忻應付曹持倒也夠了,我是擔心景晟會不會再加派其他人隨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