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九節 男爵

一個滿身散發着彪悍之氣的男人從巨馬上跳了下來。它皮膚黝黑,穿着一套做工精美,材質優良的鎧甲。這種防護裝備其實也就是不同形狀鐵片與獸皮的組合,但精美的手工和鐵片表面的花紋,都表明這絕不是一件便宜的東西。它能在關鍵時刻挽救穿戴者的性命,也代表着身份和權勢。

男子有一頭捲曲的黑色短髮,鼓脹結實的肌肉從盔甲下面隱隱透露出來,整個人充滿力量和威嚴。在它的身後,是另外四名全副武裝的騎士,遠處的街道拐角也出現了更多的士兵身影。它們奔跑的速度當然比不上騎士,數量卻多達兩百以上,很快在城門周圍形成警戒線。

爲首的男子面色陰沉,慢慢走到孟奇面前,看了看他和被抓在手裡的康永志,又低頭看看浸泡在血泊中的蘇浩,以及兩名被殺城衛軍的屍體,口氣森冷地問:“誰能告訴我,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孟奇是瑪卡城的居民,當然認識這名男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城主索蘭特男爵。對方話音剛落,孟奇已經扔開康永志,單膝跪倒,以無比謙恭,明顯帶有惶恐和顫抖的聲音說:“閣下,他們是我從中央山脈裡剛剛弄回來充當奴隸的土著。我,我也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索蘭特男爵眼睛裡閃爍着疑惑和奇異的光。它注視着蘇浩和康永志那兩張極其英俊的面孔,以及光滑的黃色皮膚,慢慢皺起眉頭,問:“土著?你說它們是土著?”

這問題並不奇怪。對於土著,拉邦卡大陸的文明世界有着系統且完整的定義概念。那些在深山裡居住的傢伙野蠻又愚昧,它們的皮膚幾乎和石炭(煤)一樣黑,沒有穿衣服的習慣,衛生觀念極差。由於缺少食物,每年都有很多土著被活活餓死,但這些傢伙的生命力和繁殖能力簡直強得驚人。即便是已經被毀滅的村子,過上一段時間又會重新聚集起更多的土著居民。貴族和平民都不喜歡土著,認爲它們根本就是文明世界的棄物。然而,土著也並非一無是處。它們體格強健,作戰勇猛。尤其是那些主動願意離開中央山脈,跟隨商人進入城市的奴隸,歷來都是貴族和豪商們爭搶的重要商品。

土著就是“醜陋”的代名詞。蘇浩和康永志雖然被打得奄奄一息,渾身血污,卻仍然可以看到英俊的面孔,迥乎常人的另類氣質。索蘭特男爵不要說是見過,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世界上有這種類型的土著。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看着滿面疑惑的男爵,孟奇認真地說:“我按照上一次的路線進入中央山脈,正好趕上蘇安卡卡瑪村的土著從外面掠奪回來。據說,它們併吞了附近一個剛剛出現沒多久的小部族。那個部族應該是從西面方向遷移過來的流民。土著們掠奪的戰利品裡,就有這兩個身份和外表奇怪的人。我花了兩百公斤索克塊莖,終於從蘇安卡卡瑪村的祭司那裡打聽到了內幕。”

索蘭特男爵開始表示出濃厚的興趣:“哦?說來聽聽。”

孟奇謙恭地應和着:“那個從西面遷移過來的部落曾經很強大。在一次商人與土著正常貿易的時候,土著們起了貪念,它們殺死商人,吞沒了所有的貨物。當時,商隊裡的成員還帶着兩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他們可能是在路上被撿到的,也可能是商人的兒子。總之,具體血脈來源已經無法辨明。土著用它們的方法把兩個嬰兒養大。這樣做的目地可不是爲了贖罪,或者善心大發。那些土著非常邪惡,它們覺得把兩個孩子養大,再當做貨物與外面的商人交換糧食很划算。尤其是這種黃皮膚的奴隸,說不定可以賣上一個很好的大價錢。”

這樣的故事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可是在現實生活中卻並不奇怪。就像傳說中那些被野獸養大的“狼孩”、“貓孩”、“狗孩”,雖然擁有人類的外表,生活習性卻完全與撫養自己長大的獸類相同。

這是發生在地球上的故事,卻被蘇浩拿來當做掩飾自己身份的奇聞怪談。拉邦卡大陸的信息暢通程度遠遠不及地球。當孟奇說完這番話之後,索蘭特男爵臉上已經滿是震驚與愕然,旁邊的圍觀民衆和士兵也不斷髮出驚歎。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它們,它們竟然是被那些土著養大的?”

“哦這是我有生以來聽過最怪異的故事。”

“這種黃皮膚的土著奴隸可以賣出很高的價錢。至少可以賣出五十個金貝,也許六十個,甚至更多。”

雜七雜八的議論聲不斷鑽進索蘭特男爵耳朵裡,讓它產生了極其微妙的想法。

男爵是無意中經過這裡。混亂的逃難人羣只告訴它有人在城門那裡行兇,卻沒有說出具體原因。憤怒的男爵於是帶人趕了過來。索蘭特原本打算抓住行兇者,梟首示衆,卻恰好看到了孟奇奮不顧身及時制止蘇浩和康永志的那一幕。在瑪卡城,孟奇多少算得上是頗爲有名的商人。他在城衛軍和市場上的關係多多少少被索蘭特知道一些,城主府裡部分土著衛兵甚至是通過孟奇的關係購買。熟悉,加上制止暴行的勇敢行爲,索蘭特對孟奇產生了本能的好感。至少,不再把這個傢伙當做敵人,或者是必須懲處的對象。

對事件的調查很快結束,從圍觀者和附近居民口中,男爵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這些人的回答與想象中差不多,都是蘇浩和康永志突然之間暴起殺人,然後孟奇出手阻止。顯然,孟奇和兩名兇手此前是一夥的。但問題根源仍然還是在已經死去的士兵“野驢”身上。如果不是那傢伙色心爆發連男人也不放過,根本不可能招來如此禍端。

沒有人提及孟奇與蘇浩之間的所謂“親戚關係”。當時走過來查問的士兵只有野驢一個人,孟奇儘量控制住音量,確保沒有更多的人聽到。站在旁邊的蘇浩和其他“工蜂”也通過思維意識對鄰近區域的微妙控制,最大限度阻隔音波傳遞。

當事人野驢早已死透,人們只知道蘇浩和康永志是孟奇手下的奴隸。

英俊的外表爲他們加分不少。對於中央山脈裡的土著,拉邦卡大陸的民衆有種與生俱來的排斥感。就像地球上的大航海時代,白種人對黑種人有着強烈的優越感和鄙視。儘管所有國家都需要戰鬥力強悍的土著奴隸充當士兵,卻對它們有着本能的厭惡。蘇浩和康永志無論怎麼看,都與那些黑色骯髒的土著無法聯繫到一起。加上孟奇繪聲繪色的描述,關於商人被殺,嬰兒流落在土著村子裡的離奇故事,無論是索蘭特男爵,還是旁邊的圍觀民衆和士兵,早已沒有了之前的憤怒和畏懼,反而充滿了憐憫和好奇。

索蘭特男爵默默注視着躺在地上不斷掙扎、呻吟的蘇浩和康永志。他們已經遍體鱗傷,到處都是鮮血。看得出,孟奇當時很憤怒,絲毫沒有留手,甚至想要把他們活活打死。

士兵“野驢”在瑪卡城中的名氣很大。這完全是因爲那傢伙強悍超卓的性功能所導致。男爵本人對它也感到頗爲頭疼。野驢曾經在數次戰鬥中立下大功,卻總是因爲行爲不端,屢次違反軍紀被懲罰。否則,以它積累的軍功,足以成爲百人隊長,甚至可能是千人隊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以城門守衛的身份被人活活打死。

這傢伙死了也好,省得給自己帶來更多更大的麻煩。

想到這裡,索蘭特男爵暗自呼了口氣,把目光轉向守候在旁邊的孟奇。

“雖然事起有因,但他們畢竟是你的奴隸。”

男爵的目光有些複雜:“你願意繳納十個銀貝的罰金?還是讓他們接受懲罰?”

索蘭特是一個頗爲公正的貴族。用十個銀貝的罰金瞭解兩條人命,無論怎麼看都顯得太輕。這其實也就是給自己一個臺階,在旁觀者當中做做樣子。

至於奴隸接受懲罰,這也是一種處理問題的方式。根據事情嚴重程度,處於鞭笞、囚禁、虐殺等等刑罰。這實際上決定於奴隸商人的價值取向。如果犯事的奴隸很值錢,商人當然不願意奴隸受刑。那意味着受傷的奴隸無法在市場上賣出更高的價錢。相比之下,繳納罰金顯然要更合算一些。

“我願意讓他們接受懲罰。”

孟奇的回答讓索蘭特男爵感到驚訝:“他們應該被關進囚奴營地,最好永遠也不要被放出來。”

男爵對這回答感到不可思議:“爲什麼?難道你不要他們了嗎?”

拉邦卡大陸每個城市都有一座囚奴營地。這相當於地球上的監獄。關押在裡面的人,除了罪犯,就是奴隸。

幾乎沒有人能夠走出囚奴營地。有資格被關在裡面的罪犯,都是犯下殺人之類重罪窮兇惡極的瘋子。它們的罪行永遠不可能被赦免,只能被判決剝奪自由,成爲官方市場上被別人買賣的奴隸。

囚奴營地就是官方的奴隸集中營,也是每個城主貴族的私產。孟奇說出那種話,也就等同他願意放棄對蘇浩和康永志的所有權,當做禮物一樣直接送給索蘭特。

孟奇舔了舔嘴角,苦笑着回答:“這兩個奴隸對我而言是個大麻煩。我原本以爲,能夠從他們身上好好撈一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殺過人的兇悍奴隸在市場上根本就賣不掉。何況,他們的皮膚不是黑色,而是黃色的。”

解釋的已經足夠清楚,索蘭特男爵也恍然大悟。

殺人,意味着桀驁不馴丨這種奴隸很難調教,不會輕易服從主人的命令。蘇浩和康永志雖然是土著,戰鬥力強悍,但誰也說不準他們具體的身份來源。土著收養棄嬰這種事情固然是令人驚訝的傳奇故事,卻也可能給孟奇這個奴隸商人帶來無窮禍端。

比如:某人跳出來聲稱自己是蘇浩和康永志的親戚,要求把這兩個人交還自己。孟奇無法拒絕,只能血本無歸。

又比如:某人確定自己和兩名奴隸之間有血緣關係,有了之前的土著撫養故事,法官肯定會判定蘇浩和康永志是自由平民。孟奇非但賺不到錢,還得以“買賣自由人口”的罪名,賠償一大筆損失。

孟奇終究是個平民。商人之間勾心鬥角的事情實在太多,兩個黃皮膚的英俊奴隸本來就是極其罕見的高級貨。他們很可能會成爲拉邦卡大陸最爲昂貴的商品之一。當然,有了這個先例,以後肯定會源源不斷出現更多類似的“異種土著”。但這一切都需要時間,以後的複製品也遠遠不及最初的原生物值錢。

這種規模的商業交易,只有貴族才能涉及。與其留在孟奇手裡成爲燙手山芋,不如趁早送出去,還可以得到索蘭特男爵的賞識。

“呵呵你是個聰明人。我喜歡和你這樣的傢伙打交道。”

男爵微笑着拍了拍孟奇的肩膀。對於這個恭敬謙卑的奴隸商人,它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看着順眼。

幾名士兵衝過來,把蘇浩和康永志從地上拎起,戴上手銬和鐵鐐,用皮繩拴住,迅速押往囚奴營地方向。

城門附近的屍體很快被運走,被血水浸染的地面也被沖洗於淨。這裡再也看不出發生過血案,只有空氣中隱隱殘留着血腥味,卻輕微得不會引起任何注

瑪卡城的囚奴營地位於西北方向,是一座佔地面積龐大的監獄。

這裡靠近城外的採石場,所有房屋都是奴隸建造而成。低矮的石屋非常堅固,居住空間足以容納兩萬五千餘人。當然,囚奴營地的居住者從未達到過這個極限數字。即便是奴隸和罪犯數量最多的時候,也只有一萬八千人左右。那還是在幾十年前,金卡國與鄰國爆發戰爭,有大批俘虜關押的情況。

瑪卡城的居民人口不過幾十萬,卻佔據着金卡國與周邊地區的交通要隘。這裡常年都有大量商人聚集,除了正常的貿易往來,奴隸也是最大宗的商業行爲之一。

索蘭特男爵是貴族,也是瑪卡城裡最大的奴隸販子。囚奴營地常年都有五、六千人的“存貨”。除了從中央山脈里弄回來的土著,還有破產貧民、失業者、罪犯,以及被迫賣身償還債務的窮鬼。

蘇浩和康永志被押進囚奴營地的時候,正好趕上奴隸們的中午放風時間。這兩名相貌英俊的可憐人,很快引起了衆人的興趣。

長長的走廊兩邊全是鐵柵。欄杆直徑粗達五公分。網狀方格表面帶有鋒利的鐵刺,狹窄的間距連一隻貓都難以進出。大批囚犯涌到鐵柵兩邊,用邪惡貪婪的目光盯着被士兵送進來的“新貨”。長達數百米的走廊兩邊不斷傳來口哨、尖叫、咒罵和亂七八糟的各種聲音。很多人衝着蘇浩和康永志比劃下流手勢,做出各種充滿挑逗意味的動作。有幾個頗爲亢奮的傢伙甚至直接脫掉褲子,轉過身,彎下腰,雙手掰開屁股蛋,露出散發着屎尿臭味的肛門。

還有些傢伙則剛好相反。它們暴露的方向是正面,似乎是想要與剛進來的新人比較生殖器大小和勃起長度。站在崗樓上的武裝守衛對此熟視無睹,眼睛裡卻隱隱釋放出淡淡的期盼。它們很清楚,這其實是奴隸和罪犯之間最直接的性別表露方式————告訴你,老子是男的,你就必須是女的。

男人之間當然無所謂性別。除了真正的女人,在營地裡所謂的另類“女性”,只是意味着屁股。

“嗨美人兒,快過來讓我好好摸摸。”

“小白臉兒,你的屁股形狀看上去真不錯。今天晚上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欲仙欲死。記住,我的名字是“鋼鑽尼森”,長度三十釐米。我保證能讓你享受到前所謂有的深度。哈哈哈哈”

“過來,張開你柔嫩的小嘴,幫老子好好把下面清洗於淨。”

走廊已經過了三分之一,兩邊鐵柵傳來的呼嘯聲越來越大,也越發放蕩不羈。有人從縫隙裡朝外撒尿,還有人衝着走廊猛吐口水,怪叫聲此起彼伏,感覺這裡根本不是人類應該呆的地方,而是一座變種怪物佔據的可怕地獄。

蘇浩和康永志蜷縮着身子,臉上滿是驚恐。他們再也沒有城門殺人時候的鎮定與兇悍,幾乎連神智都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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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押送的騎士眼睛裡露出譏諷和嘲笑。它從鼻孔裡噴出冷哼。在它看來,這纔是奴隸應該具備的最基本成份。只要走進囚奴營地,就意味着再也無法恢復本來的身份。這裡每天都在死人,也有更多的奴隸和罪犯不斷進入充實。當然,死人的數量不會太多,每一個活着的奴隸,都意味着金燦燦的錢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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