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風琬皺眉道:“二公子,這你可爲難我了,仙樂教向來不允許男子入教,何況你還是本應死掉的南宮乙。”
南宮乙道:“但據我所知,你們教中明明有個男人,而且還在裡面待了二十幾年。”
蘇風琬道:“你說的不會是關在地牢中的江南雁吧?”
南宮乙點了點頭。
“但江南雁不是我教中人,而是教中的囚犯。”
南宮乙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蘇風琬不解,“究竟是什麼意思?”
蕭琴立即會意,道:“南宮乙是‘殺害’你師父的‘元兇’,捉他入教,是不是可以算作功勞一件?”
蘇風琬這才明白,原來南宮乙是想以“俘虜”的身份一同入教。思索片刻,道:“如果二公子真的甘爲階下囚,那對我來說能夠擒得仇人自然是大功一件。不過二公子爲何要一同入教,這個不說清楚,我可不敢答應。”
“我只是爲了陪在琴兒身邊,沒有別的理由。”南宮乙毫不含糊地說道。
“那蕭姑娘可捨得?”
蕭琴猜想南宮乙提出此事,一定不是想要陪着自己那麼簡單。但她也不想當着蘇風琬的面細問,便道:“如果能保證我隨時可以去看他,倒可一試。畢竟我剛入教,帶點‘見面禮’纔會更受歡迎吧。”
蘇風琬眉頭微蹙,想了半天才道:“蕭姑娘若執意如此,那我就如實回報秋姐姐,一切讓她來定奪。畢竟帶一個男人入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
蕭琴點了點頭。
南宮乙能隨自己一同入教,蕭琴登時安心了很多。不知爲何,她忽然想起駱秋涼曾跟自己說過在教中與江南雁的那段偷情往事,臉上一紅,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南宮乙。
***
打發了蘇風琬,蕭琴拉着南宮乙回了房間。
她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剛剛沒跟你商量就決定入教,你不僅沒有反對,反而要跟着我入教,這是爲何?”
“入教的事你自己決定就好,我爲何要反對呢?”
“如果爹和靈鈺在的話,一定會反對的。但你卻不同……”
南宮乙坐在桌邊,側臉看着蕭琴,微微一笑,道:“一來你想去,一定有你的道理,二來仙樂教雖是個是非之地,但總比留在家裡好。雖然解決了殘命和傷命,但我想奪命先生一定不會就此罷休,說不定還會派更多前來對你不利,簫聲谷已不是一個安全之所。”
蕭琴從他的話中察覺出異樣,狐疑道:“你怎麼知道殘命和傷命都被解決了?”
南宮乙不語,嘴角微動了一下。
思前想後,蕭琴猜到了大概。
“你不會是讓尚意去殺了他們吧?”
南宮乙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被你猜到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了。天未亮我便找到尚意,將那二人落腳之處告訴了他。剛剛他回來跟我說,已經都解決了。”
蕭琴皺眉道:“你們可以跟我商量一下的,他一個人貿然前去,很危險的。”
“傷命已經重傷,估計活不久了,而尚意的武功對付殘命不成問題。其實若不是我要留下來陪你,也不會讓他代勞。”
“但你讓他去殺人……”雖然解決了那“二命”,但蕭琴總覺得此事有些不妥。
“話說回來,尚意挖了我祖上的墳,總得讓他做些什麼來補償,而爲你解除後患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補償。解決了他們兩個,對師祖也算有了交代,我才能放心跟你去太原。”
蕭琴知道這二人都是爲了自己好,便不想再深究,輕聲嘆道:“我又欠了他一個人情……雖說答應跟他回太原算是還他人情,但終歸會讓師姐離開他,總覺得很對不起他。”
南宮乙安慰道:“這就是他們的事了,你無需掛懷。如果他們真的深愛彼此,就算生死相隔也不會成爲阻礙。”
蕭琴聽出了南宮乙的言外之意,臉上微紅,轉念一想,又道:“只是師姐回教,一定會去看望牢中的江南雁,到時候她該如何選擇呢?說起這個江南雁,我們還應該叫他一聲三師叔,師父、師姐還有你娘都對他心心相念,我倒想瞧瞧他是個什麼人物……”
話剛說完,蕭琴就有些後悔。畢竟南宮乙是南宮壬癸的兒子,生父剛去世兩個多月,此時提起他母親的舊情人,他定然不悅。
不過南宮乙沒有多想,而是附和道:“我也想瞧瞧他是個什麼人物,這也是師祖交給我的第二個任務,他讓我把江南雁從仙樂教中救出來。”
蕭琴恍然道:“所以你才提議要隨我一同入教?”
南宮乙點頭道:“不錯。”
“可是從仙樂教中救出一個關了二十幾年的人,談何容易?秋姐姐做護教時都沒能辦到,反而被他所累,被逐出教……”
“我也知道此事不易,所以纔要深入虎穴,親自與他接觸。只是我若成功將他救出,可能對於你的立場有所不利,這是我唯一擔心的事情。”
蕭琴道:“江南雁殺了駱鳳鳴,秋姐姐不僅沒有殺他報仇,反而對他生情。她都沒有介懷,我又怎會在意呢。何況他是二師姐的生父,二師姐也一定想見見她的父親吧。如果能救他出來,師父會不會……哎,這個江南雁,竟把我身邊人的關係搞得那麼複雜,秋姐姐若真的回教,我倒不希望他一直留在教中。”
聽到蕭琴連連嘆氣,南宮乙無奈一笑,道:“你這麼做也是爲了尚意吧?你擔心小狂笛回教見到江南雁,會舊情復燃?”
蕭琴沒有否認。
南宮乙深嘆一聲,道:“你對這位尚意大哥還真是關心,要不是因爲他有喜歡的姑娘,而你又有意促成他們,我可能會嫉妒的發狂。”
蕭琴一撇嘴,一皺眉,嗔道:“你不要亂說,更不要多想。”
南宮乙一副醋意很濃的樣子說道:“是嗎?但有些人讓我不多想也很難。比如那個遊少主,雖不知是什麼來歷,但他手下的丫頭可厲害得緊。說什麼你是他們少主看上的女人,旁人不要動歪心思。看來這回去太原,我要做的事情還不少呢。”
蕭琴知道,剛剛在外面南宮乙雖然表現得毫不在意,但心裡還是對那句話耿耿於懷。只是蕭琴也搞不懂那個遊驚魂究竟是怎麼回事,更不知該如何跟南宮乙解釋。
南宮乙看了眼蕭琴放在桌上的墨綠色長盒,又道:“這盒子是那個遊少主派人送給你的吧,不打開來看看嗎?”
蕭琴這纔想起此事,走到桌邊,卻有些猶豫,生怕遊驚魂會在裡面搞什麼花樣,讓她難堪。
定了定神,蕭琴才慢慢將盒子打開。
盒中淡綠色的絲綢爲底,盛着一支翠色竹簫,正是蕭琴之物。不過竹簫之上還裹着一張捲紙,裡面似乎有些彩色的墨跡。尋思片刻,蕭琴猜到這可能是她離開南宮家時跟南宮甲要來的畫像。而作畫之人,正是南宮乙。
蕭琴沒想到水仙所說之物竟是這個,稍微安心,卻又害羞了起來。
“這是什麼?”南宮乙好奇問道。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南宮乙拿起盒中之物,抽出竹簫交給蕭琴,打開了那張捲紙。
蕭琴在一旁忸怩道:“離開你家之前我去了你的房間,跟你大哥要了這張畫。當時以爲你已經……本想留作紀念,一直帶在身邊,卻沒想到它跟着我的其他東西都落在了追魂莊。”
她偷瞄了一眼南宮乙,卻發現他的臉色一陣青白。
“這恐怕不是你說的那幅畫吧,而且畫工更爲高明……”南宮乙鐵青着臉說道。
蕭琴不解,從南宮乙手中接過那幅畫,打開一看,不禁額頭一陣冷汗。
這的確不是南宮乙所作之畫,但畫中的少女卻是自己。
一襲綠衫,眉眼分明,似笑非笑,栩栩如生,正是那日遇見遊驚魂時的打扮。畫中人髮梢衣角有水珠滴落,如出水芙蓉,恐怕是上岸後遊驚魂眼中的自己。除了畫,右上提詩“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左下落款“七月七日夜”,並印着“遊夢驚魂”的墨綠色印章。
蕭琴心中不禁暗暗讚歎:好一個丹青妙手、鐵畫銀鉤。
她沒想到盒中之物竟是遊驚魂送給自己的作畫,難怪水仙提醒要一個人的時候再看。如今卻弄巧成拙,被南宮乙看到了,這可如何是好?!
蕭琴一臉難爲情地將畫卷了起來,隨手放在盒中,蓋上盒蓋。
“我不知道會是……我以爲是你畫的那副……”蕭琴手攥着竹簫,嘴上吞吞吐吐,不知該說些什麼,更不敢看向南宮乙。
“看來那個遊少主對你的心思可不簡單。”南宮乙雖然百般剋制,但也隱藏不住話語中濃濃的醋意。
蕭琴尷尬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總之,要回我的東西后,這種人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南宮乙起身道:“但他故意派人只給你送了竹簫,還放心把家傳寶劍交給你保管,恐怕不會那麼簡單了結跟你的關係。我不知道他對你來說是敵是友,但對我來說,他只能是敵人了。”
蕭琴見他一臉嚴肅,輕咬了一下嘴脣,低聲道:“君意……你不高興了嗎?”
這是她知道“君意”二字含義後,第一次這樣叫他。
南宮乙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怎麼會跟你不高興。哎,我原本以爲自己是個灑脫之人,卻沒想到竟如此小肚雞腸。其實你有這麼多愛慕者,對你來說本是好事,若在其中你對我更爲青睞,我應該高興纔是……”
“我沒有,我只有你一個……”蕭琴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南宮乙抿嘴偷笑,卻裝作沒有聽見,問道:“什麼?”
“沒什麼……”
不管他是真的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蕭琴都不打算再說一遍。
看過上官靈鈺的手記,也看過遊驚魂的畫,南宮乙相信,蕭琴這幅嬌羞的姿態只會出現在自己面前。此時他特別想抱着她親吻一番,卻忍住了。
長出了一口氣,南宮乙道:“屋裡有點熱,我去外面吹吹風冷靜一下。”
“要我陪你嗎?”
“不必了。”
看着南宮乙離開房間,蕭琴竟覺有些失望。她本以爲他會藉機“放肆”一下,做些摟抱親吻之舉,卻沒想到他很平靜地離開了。
房間裡只剩下蕭琴一個人,她忍不住又將盒中的那幅畫拿出來細看了一番。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七月七日……”
看着上面的這些文字,蕭琴忽然一陣心亂,將畫胡亂卷好,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