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她爲什麼要恨他呢,如果不是因爲愛,現在她還能夠貪圖在他身邊片刻的安穩到底是因爲什麼。
愛還沒有完,怎麼能說恨呢。
白千尋竭力回憶昨天晚上的事情,覺得既心驚又心慌,她現在似乎是越來越跟着陸連城的腳步開始有所變化了。
聽着他低沉的呼吸聲,她折身要從他的鉗制中離開,沒辦法,如果說昨天一直不清醒,那現在已經下午了,酒精全部散去,理智全部回來,若是要他們這樣赤誠地再起爭執,白千尋可一點都不能保證自己有能抗住。
陸連城整個身子突然靠過來,特有的氣息在她鼻尖縈繞。
他還沒有醒,似乎更像是下意識的動作。
昨天晚上那麼高濃度的一整瓶下去,估計不傷也要繼續睡到晚上,白千尋熟悉他深睡眠的樣子以及呼吸的頻率,心口劇烈的跳動慢慢恢復平靜,用手肘支開他抱着自己後背的手臂,迅速地後退。
狼狽地滑落在地的時候,就像害怕被捉到一樣。
昨天晚上沒有機會細看這間客房,現在再一看,似乎除了厚重的簾子以外,一個卡其色的木製衣櫃,一盞小鹿造型的檯燈擺在地上卻很有特立獨行,其他的,倒是真的什麼都沒有。
就連他們昨天晚上蓋着的被子,純黑色的格格不入,看樣子更像是從主臥帶過來了。想到昨天晚上陸連城抱着被子坐在這裡等她,白千尋的臉頰不禁燒紅。
別想了,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又要重蹈覆轍了。她捋了捋自己額前的髮絲,迅速換好衣服下樓。
這棟別墅中不同於陸宅,陸連城一向不喜歡陌生人進入他居住的地方,估計除了小時工會定是打掃以外,他應該從來沒有開過火。
不過,冰箱中的快餐食品倒是不少,水果也塞的滿滿當當,看樣子是有人特意準備好了的。類似披薩,水餃,奶黃包,意麪這樣的快餐倒很像是女孩子愛吃的,冰箱的側邊還有吃了一半的千島醬,她的手收回,這才真正的把心涼下來。
陸連城從來不喜歡這麼膩的東西,醬時更不可能沾的,這些恐怕是別人的。
白千尋找到速凍即食的手抓餅,還有油漬的餅鐺就在旁邊,她在餅上攤一個雞蛋,又煎了培根和火腿,最後撒上一層肉鬆,裹好以後再切開,整整齊齊地擺在盤子中,然後放在保溫箱中溫着。
她不是很喜歡做生鮮一類的東西,但是水槽中游着鯽魚,白千尋皺了皺眉頭,看了眼簡陋的手抓餅,終於決定再煲一個鯽魚湯。她記得芳芳大廚說過,鯽魚湯對壓力、睡眠不足有奇特的緩解功效。
魚煎雙面,白千尋忙得不亦樂乎,穿着昨天晚上的裙子,爲了躲避油星舉高了手臂,回身接水的時候,髮帶不爭氣地落下,一時之間有些手忙腳亂。
白千尋剛準備彎腰去撿,後退的時候撞到了另一個人。
他剛剛睡醒的時候,眼睛都是半閉着的,嘴巴有一點嘟着,表示自己現在很不樂意說話,即便是這樣,陸連城也都是俊朗非常的,她一時有些愣怔。
“你的魚。”陸連城要不是心疼自己的魚湯,他一定不會提醒她。
看着她廚房中像是舞蹈一樣忙得轉圈,他不是不開心的,要不然就不會被心馳神往。
剛醒來的時候發現她不在身邊的時候,他入墜冰窖。但是聞見樓下飄上來的油星味,他也是沒有敢奢望是她。
只是這個家太久沒有開火了,她來了,炊煙升起。
“溫水和手抓餅就在保溫箱,你先喝水,然後再吃東西。”白千尋說完話,臉頰微紅。
陸連城揭開,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色香味俱全,如果不是因爲他不喜歡那些各色的醬,她一定能做的更細緻。
他挑眼看她,有些抱怨:“你就給我吃這個?”
“……”有的吃就不錯了。
“你現在還真的是敷衍我。”他拉開餐廳的椅子,就在她的不遠處坐下來,捏起一塊就直接吃,甚至動用不到筷子。
還沒有吃之前,他又補了一句:“連我醒都等不到。”
白千尋正拿着蓋子,蓋在砂鍋上的時候聲音特別的大。
恨恨地回身看他,剛剛醒酒的陸連城,已經至少三頓飯沒有吃了,現在吃的眯起了眼睛,甚至有些得意。
“你覺得做菜難嗎?”他不經意問。
“比想象中要艱難”白千尋很想說,還不錯的。只是聽見他低沉迷人的嗓音,便不由自主地想要索要些疼寵:“或許這也有關於天賦。”
陸連城嘴角揚起一抹譏笑,想象兩個人剛剛住在一起,每天早晨起牀做早餐的她說這話時,痛苦埋怨的表情,那個時候會忍不住想刮一下她的嬌俏鼻尖,現在呢,手指尖觸碰到玻璃窗的外延,就只能停住,他說:“你現在是陸家的少奶奶,倒是不用這樣受累。”
“有的時候,會不會和用不用以及需不需要是三件不同的事情。”白千尋猜想他,剛剛說的那些話,恐怕是刻意想要讓她生氣的,但是她現在不準備和他爭辯那些,所以回答中也避免了情緒。
陸連城這麼瞭解她的一個人,聽到了這個話以後,倒是有些驚訝。
“白千尋……”陸連城嘆氣:“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把做飯當做樂趣,而你顯然已經做到了。”
白千尋皺眉,她怎麼忘記了,陸連城就是這麼一個沒有情調的人哪,和他爭執這些,難道不會被認爲是自己在自尋死路嗎?答案是,一定是的。
今天下午的陽光柔和,天空藍的異常,陸連城突然大發慈悲,安慰這個因爲自己一兩句話就懊惱的不知道還怎麼說下去的傻女人:“不過你做飯不是怎麼好吃,想要讓你每天煮飯的人應該不多。”
“不多?那你前一年吃的豈不是很辛苦?”白千尋說完以後,覺得自己真的是不要臉異常。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陸連城失笑:“你還真的很會給自己臺階下,白千尋。”在他離開後的日子中,她變得更加優秀,昔日的白千尋現在流光溢彩。
有的時候甚至會讓陸連城都能感到一絲的措手不及。
她怎麼會知道,這個男人已經好久沒有坐下來好好吃頓飯,如果不是還有應酬需要他親自出馬,恐怕現在能坐在這裡的,就是皮包骨了。如果讓他身邊的心腹兄弟看見他如此自在逍遙地坐在這裡吃東西,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哭出聲音來。
怎麼也要拜一拜白千尋救陸連城的命。
“和一個完全理智的人對話,前提必須是有某些重要的事情,不然真的會失語”千尋環視他只是居住了幾天的家,沒有發現什麼個人癖好:“這樣說來,我並不瞭解你”
陸連城點頭,她的確不瞭解。
“你想了解嗎?”打開一扇門,期待她的進門:“我說給你聽”
她不予肯定也沒有拒絕,背對着他一直作俯首等魚湯的樣子。
“一直沒有聽你說起過你的童年。”等她意識到陸連城是真的有心放她一馬的時候,她迫不及待地露出破綻,讓他知道自己在乎,說:“關於冷嬈,關於孤兒院。”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的小時候是怎麼樣?應該不會無趣吧。
而陸連城此時眯起了眼睛,如果她不問,那反倒不正常,而他或許已經過了那段時間,正在等這一刻,和她能真正的說起陸連城的事情。
也只有這樣,一切都才能重新洗牌。
“小南自從有你和芳芳陪在他的身邊,纔有真正的童年。也是最近一段時間,我纔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冷嬈嘛,她那個時候還很小,我們一起製作過糖稀,不過都給她吃。在孤兒院裡最喜歡的就是打沙袋,那時候我剛剛忘記自己是個孤兒……可能是因爲還太小,會自動在最快樂的時候屏蔽悲傷吧。”
陸連城全心交代,偶然說到小時候的趣事,她依然會發出質疑,隨即一樣會輕聲的笑。
芥蒂許久的兩個人,終於有一個接口將喜怒哀樂牽扯在一起。
“冷嬈是大院裡有名的刁蠻公主,我一般不和她玩,只不過因爲帶她的媽媽也是我的媽媽,所以我們必須在一起玩耍。我們每天同樣的生活起居,幾個孩子湊在一起,就連悲傷都在一起……幸而只有我被領養了,他們至少還有快樂無拘束的童年。”陸連城想起那時候,要說不痛苦,不悔恨,是不可能的。
深秋,打開了一個口的窗戶終於有些許暖風吹進來,吹拂在露在外面的肌膚上,細滑,酥人。
陸連城一邊吃一邊說,他難得又像以前一樣特別的有耐心,白千尋不打擾,背對着他做自己的事情,身後是他將自己的世界一點點展開,手下,是他的生活將她融入其中。
“除了狗尾巴草,我其實最喜歡的話是鈴蘭,就種在陽臺上。”陸連城指了指不遠處陽臺上滿是鈴蘭的一角,正對着海岸線:“可是它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