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秋看着對面緩緩流淌的河流,三步做一步的跨上去,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翻過木欄杆,直接往水裡紮了進去。
“噗通”一聲巨響裡,岸上早鬧起來了,有人在大喊:“來人吶,不好啦,小姐掉進河裡啦……”
“救命啊,快來人吶……”
“……”
任安秋是在俞宅圍牆下的鐵欄杆處找到的俞靈,彼時小姑娘已經被看起來並不湍極實則速度很快的河水卷出去老遠了。
一上岸,就已經有人圍了過來。
俞漠、鞏姐、舒瑩、俞父,俞宅裡的傭人,還有駐着柺杖走得又急又怕的俞老太太。
俞靈已經昏迷過去了,渾身早已溼透,臉色白得嚇人,頭上還粘了些水草,勾花小裙子裡甚至還鑽進去了一條小魚,此時正蹦噠得厲害。
“俞漠……”
任安秋心中害怕,渾身發抖,無助的看着俞漠。
俞漠臉色極是嚇人,也不看她,迅速將俞靈從她懷裡搶過去,把她放在地上平躺着。
“靈靈……”
“靈靈……”
“俞靈……”
衆人都慌了神,圍在一塊,看着俞漠跪在地上,手指伸進俞靈的嘴裡,清理出一小戳水草和一點泥沙後,對她進行人工呼吸、胸部按壓……
俞老太太終於趕了過來,抓着柺杖的手已經忍不住抖了起來,臉上眼淚縱橫,慟聲道:“靈靈,靈靈你可不能有事,你可不能嚇奶奶啊,靈靈……”
俞靈終於在俞漠的按壓之下噴出了一口水,然後“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趕快送醫院!”俞父雖也着急,卻尚沉着,“老王去開車,送到最近的人民醫院,快去!”
任安秋吊在胸口的氣一下子泄了,猛的就跌坐在了地上,張着嘴不停的喘息。
鞏姐回過頭來,重重的瞪了她一眼,眼眶通紅,顯然被嚇到了。
任安秋看着鞏姐的這個又兇又恨的眼神,心中只覺又怕又懼,而俞漠已經抱起了俞靈,快速的往前面跑了出去。
任安秋坐在人民醫院的長凳子上時,渾身仍然忍不住發抖。
全身都溼透了,被醫院裡的空調一吹,上牙就“嗒嗒嗒”的將下牙不停的打。
俞靈還在急診室裡沒有出來,不知道這番落水會不會對她小小的身體造成什麼損傷。
這孩子實在是可憐,出身已經那樣不受人待見了,沒想到卻還要遭受這等無妄之災。
“啪。”任安秋臉上捱了一個耳光。
“鞏姨……”舒瑩從鞏姐身後,抓住了她還欲繼續抽任安秋耳光的手。
原本安靜而焦灼的急診室外瞬間吵鬧了起來。
任安秋的臉被鞏姐打得偏向一邊,頓時起了幾道通紅的指印。
這纔是鞏姐,不問緣由,不要解釋,只先泄了她的心頭怒火再說。
“都是你!”鞏姐聲色俱厲,惡狠狠的指着任安秋,“俞靈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你的命!”
任安秋捂着自己的臉,看到鞏姐這樣失態的樣子,只覺心驚。
紅着眼往鞏姐一看,只見她也是雙眼通紅,睫毛上
溼溼的,似乎還凝着有淚珠。
任安秋眼裡的淚一下子滾下來了。
“媽……”俞漠將任安秋攔在身後,擋住了自己的母親。
“你妹妹都差點淹死了!”鞏姐看着俞漠如此護着任安秋,更是怒火中燒,忍不住氣得發抖,指着俞漠大喝,“俞靈好好的在房裡睡午覺,如果不是任安秋帶着她跑到河邊去,怎麼會掉進水裡?你把她帶回家來到底想幹什麼?!”
“鞏怡!”久未出聲的俞老太太猛出聲喝止,“注意你的言行!”
“媽……”鞏姐不滿叫道。
“好了!”俞老太太說道,轉過身來看着任安秋,將她拖到自己面前,輕聲問道:“安秋,告訴奶奶,是怎麼回事?好好的,靈靈怎麼會掉進水裡?”
任安秋吸了吸鼻子,將事情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解釋道:“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掉進水裡去的,當時我正在幫一位大叔擡樹,然後就聽見俞靈突然尖叫了一聲,等我跑回去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
“就算你說所言不假!”鞏姐又說道,“但你跟着她到河邊,你就大錯特錯!她是個孩子,你也是孩子嗎?明知她小,你卻還把她一個人留在河邊,你還說你沒有錯!阿漠怎麼會看上你這麼個……”
“媽!”俞漠又喝了一聲。
任安秋咬着嘴脣,臉色已經變得蒼白。
““我先送你回去。”俞漠轉過身看着她道。
任安秋擡頭看了他一眼,咬脣點了點頭。
如果繼續呆在這裡,不知道鞏姐要怎樣的怒火中燒。
雖然俞靈總說媽媽不喜歡她,鞏姐平時對待俞靈也是嚴厲冷酷,但從她今天落水後,鞏姐的言行來看,這孩子在她心裡,只怕其實份量並不輕。
如果俞靈真的有什麼事,任安秋覺得自己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她紅着臉與俞老太太和俞父告了別後,走到鞏姐身旁,輕聲說道:“對不起,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
鞏姐冷哼了一聲。
任安秋咬了咬脣,轉身任俞漠抓着自己的手,往外走去。
才走出沒多遠,就聽又有個老太太的聲音響起:“小秋?”
任安秋一擡頭,竟見是焦老太太和焦邦祖孫兩個,不知道是來探望病人還是自己來看病,正一臉驚訝的站在拐角處,看着自己。
“焦奶奶。”任安秋慌亂的抹了抹淚,朝焦老太太打招呼。
“小秋怎麼哭了啊?”焦老太太一臉慈祥的走上前來,看到俞漠緊緊抓着任安秋的手,臉色就變了。
任安秋下意識的掙了一下,俞漠卻緊緊抓着她的手沒有鬆,只朝焦老太太說道:“二奶奶。”
焦老太太的眼睛陰了一下,眉毛一下子擰了起來,猛的喝道:“阿邦!”
“奶奶……”焦邦連忙答道,語氣裡有絲猶疑。
“小秋不是你的女朋友嗎?爲什麼她卻跟這個小子在一起?”焦老太太眼裡突然燃起了一絲怒火,看着俞漠緊緊抓着任安秋的手,彷彿想一柺杖揮起將他們打開。
“阿文?”俞老太太不知何時走上前來打招呼,聲音縮澀,彷彿有些怕焦老太太,“
阿文你來醫院看病嗎?”
焦老太太冷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了一股鄙夷。
“二奶奶,安秋是我的女朋友。”俞漠朝焦老太太說道。
此言一出口,焦老太太臉色猛的一變,眼光凌厲,迅速的看了任安秋一眼。
“奶奶……”焦邦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朝俞漠和任安秋說道:“你們先走吧。”
俞漠沒有再理會焦老太太和焦邦,拖着任安秋的手大步往電梯間走去。
長長的走廊裡,人少勢卻強的焦老太太身上散出的氣勢壓得俞家剩下的所有人,包舒瑩在內,全都低下了頭。
“阿文,我……”俞老太太想說話。
焦老太太卻突然冷笑了一聲,厲聲喝道:“你們俞家果真好本事!好人才!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當爹的搶了我孫兒的老婆還不夠,現在又派自己的兒子來搶他的女朋友嗎?!”
焦老太太此言一出口,鞏姐就重重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而俞父的臉猛一下就紅了,五十多歲的人,頓時被臊得無地自容。
“阿文……”俞老太太眼眶瞬間溼潤,“是我教子無方,我,我沒臉見你……”
焦老太太的眼眶也紅了,卻冷哼一聲,手中的柺杖往地上重重一戳,朝焦邦吩咐道:“我們走!”
焦邦連忙扶住自己的奶奶,轉身即走。
一直到再無俞家人的身影,焦老太太才重重甩開了焦邦的手,心中又氣又怒,瞪着焦邦問道:“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啊,奶奶?”焦邦問道。
“還裝傻!”焦老太太恨恨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孫子:“奶奶問你,你和小秋,是怎麼回事?”
“就那麼回事唄。”焦邦說道。
“你這個沒用的孩子……”焦老太太氣得捶胸,“當年自己的老婆都看不好,被俞洪儒搶走了,現在連那個小野種都三歲了,這還不夠嗎?難道又要讓他的兒子來搶走小秋?這口氣你叫我怎麼咽得下去?你叫你爸爸媽媽在地底下怎麼閉眼……”
焦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哽咽了起來,拿着柺杖在焦邦身上重重打了兩下,“我打你,我打你,打你這沒用的孩子,打你這沒有用的孩子……”
“奶奶……”焦邦不敢躲,咬牙承受奶奶敲在自己身上的柺杖,一邊還需伸手將她扶住,怕她摔倒,一邊說急道:“好了好了,您別生氣了好不好?氣壞了身體……”
焦老太太打了他幾下,便當真沒有什麼力氣了,趴在焦邦的身上,一邊抹眼淚,一邊道:“阿邦,你是不是忘了你爸爸媽媽是怎麼死的了?爲什麼要放過他們?爲什麼?難道你就能忍受自己的頭上全是俞家人給你戴的綠帽子嗎?”
“奶奶!”焦邦的臉色一變,原本秀氣英俊的臉上現出一股猙獰之色,“您放心,我不會讓爸媽白死的!”
“阿邦……”俞老太太的語氣,從狠厲轉爲了怏求:“不要讓他們好過!答應奶奶,不要讓他們好過!把小秋搶回來,她本來就該是你的,她就該是小曄的媽媽,小曄那麼喜歡她……”
焦邦的眉間閃過一抹鬱色,卻點了點頭,說道:“我答應該您就是了,奶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