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殲敵只是下策,若能讓賊軍折服,這方爲上上之策!”寇恂意味深長地說道。倘
若單純的以殺戮來滅賊,那賊永遠都滅不乾淨,只會引來更多的仇恨,更大的反抗,讓有更多的人鋌而走險,揭竿而起。
只有讓賊心悅誠服,纔能有效的治理賊患。河
內郡賊患嚴重,身爲河內太守的寇恂,自然對治理賊患這方面經驗豐富,他深知一味的殺戮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問題愈演愈烈,變得不可收拾。
王樑經過反覆思量,最終還是採納了寇恂的意見,准許寇恂去說服赤眉軍殘部投降。寇
恂的膽子也的確是大,他只帶着一名隨從,便進入赤眉軍藏身的那片樹林,與赤眉軍殘部進行談判。寇恂在河內郡做太守期間,贏得了不小的名聲。
即便是賊寇們提到寇恂的名字,也會禁不住挑起大拇指,讚歎一聲此人仗義,頗具俠義之風,言出必行,光明磊落。漢
軍這邊若是派旁人前來談判,赤眉軍殘部恐怕非但不予理會,反而還有可能將其殺掉泄憤。
但對寇恂,赤眉軍殘部給予了相當的禮遇,赤眉軍別部的首領親自見了寇恂。赤
眉軍的首領名叫狄護,是名三十多歲,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見到寇恂,狄護還算挺客氣,拱手說道:“寇太守!在下狄護,乃這支赤眉別部之主將!”
“原來是狄將軍!”寇恂拱手還禮。不等狄護說話,寇恂直截了當地說道:“狄將軍,我此次前來,只爲一事,招你部投降。”
此話一出,狄護周圍的衆人臉色同是一變,一個個冷眼看着寇恂,手都不自覺地擡了起來,握住肋下佩劍的劍柄。
狄護嘴角揚起,幽幽說道:“原來寇太守是來做說客,勸我部投降的!”寇
恂不繞彎子,坦然問道:“狄將軍認爲你部現在除了投降,還有其它的出路可走?”
狄護手下的一名將官怒聲說道:“我部寧願戰死,也決不投降!”寇
恂說道:“死亦有輕重之分!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明知不可戰而戰之,此乃匹夫之勇,死不足惜。”見四周的赤眉軍衆人都是一臉的怒色,瞪着眼睛,恨不得撲上來咬自己一口,他繼續說道:“現在你部,已被我漢軍團團包圍,插翅難飛,抵抗下去,死路一條……”他
話沒說完,另一名赤眉軍將官怒吼道:“有種的你們就攻進來試試!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寇恂笑了,反問道:“倘若我軍要用火攻呢?”他一句話,讓狄護等人無不倒吸口涼氣。火攻?他們現在躲在林子裡,佔有地利的優勢,漢軍兵馬雖多,但入林作戰,施展不可,己方還有一戰的資本,倘若如寇恂所言,敵人要用火攻,己方的處境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人們的第一反應是拔劍,殺掉寇恂,絕不能讓敵軍採取火攻戰術。隨着沙沙沙的聲響,許多赤眉軍都把佩劍抽了出來,衝着寇恂怒目而視,滿臉的殺氣。
寇恂說道:“這次我軍的主將乃中郎將王樑王將軍、執金吾賈復賈將軍!王將軍和賈將軍都主張採用火攻戰術,是我攔下他二人,並承諾能招降諸位。你們現在當然可以殺了我,以消心頭之恨,只是,我死之後,你們又當如何?”赤
眉軍衆人面面相覷,表情凝重,誰都沒有再說話。狄護看了看周圍的衆人,沉聲喝道:“把劍都收起來!”人
們低垂着頭,紛紛把拔出的佩劍又推回到劍鞘中。狄
護看向寇恂,拱手說道:“寇太守向來以仁義著稱,今日得見,果真如此!”
寇恂意味深長地說道:“抵抗下去,死路一條,等待救援,更無可能!長安之赤眉,已是自身難保,你等現在還能指望何人?”赤
眉軍衆人眉頭緊鎖,皆沉默無語。
狄護暗暗嘆了口氣,喃喃說道:“即便我部投降,只怕到最後,也是……也是死路一條吧!”寇
恂面色一正,說道:“狄將軍大可放心,我寇恂以性命擔保,只要狄將軍肯率部投降,我軍絕不殺一兵一卒。有願意留下的,我軍歡迎,有不願意留下,想回家的,我軍可贈送盤纏。”
狄護心中一動,其餘衆人也都是兩眼放光。狄護沉吟片刻,深吸口氣,對上寇恂的目光,正色說道:“倘若旁人作此承諾,我不信,但寇太守作此承諾,我信!”聽
聞這話,寇恂心頭一喜,問道:“這麼說來,狄將軍願意率部投降?”
狄護先是向寇恂擺了擺手,示意他稍等,而後,他向自己的幾名部下甩下頭,走出一段距離,圍攏到一起,小聲商議起來。
寇恂的話,打碎了他們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他們還想依仗樹林,與漢軍做最後一搏,運氣好,或許能突出重圍。但
漢軍若是採用火攻,他們則是一點突圍出去的可能性都沒有,全軍上下,都得被活活燒死。正
如寇恂所言,事到如今,他們唯一可走的路就是投降。有
名赤眉軍將官憂心忡忡地說道:“這次我等險些擊殺劉秀,敵軍對我等恨之入骨,我擔心,我軍一旦投降,只怕……都凶多吉少啊!”
另有兩名赤眉軍將官連連點頭,說道:“寇恂花言巧語,巧言令色,不可全信啊!”
狄護意味深長地說道:“寇恂在河內,向來言而有信,言出必行,且爲人仗義,許多義軍皆向其臣服,我以爲,寇恂既然說了能保下我等的性命,他定能說到做到。”“
可是長安那邊……”“
長安不會管我們了!”狄護仰天長嘆了一聲,說道:“管首領已經離開,這說明了什麼?長安已經放棄了我等。”衆
人心頭一悲,紛紛垂下頭,還有人小聲的抽泣起來。狄
護拍了拍衆人的肩膀,說道:“與其全軍弟兄俱焚,不如,就……就降了吧!”“
我們都聽將軍的!”狄
護環視衆人一眼,重重地點下頭,轉身向寇恂那邊走去,同時說道:“寇太守,我等已經商議好了,願意向貴軍投降!”說
着話,他解下肋下的佩劍,直接扔到地上。以
狄護爲首的赤眉軍殘部,在寇恂的勸說下,最後全體將士向漢軍投降。進
入樹林的時候,寇恂只帶着一名隨從,等他出來的時候,後面跟着數以千計、手無寸鐵的赤眉軍降兵。
此情此景,讓王樑喜出望外,可以不交戰,可以不殺人、不死人,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最好的結果了。以王樑爲首的漢軍,接受了赤眉軍的降兵。
投降的赤眉軍,合計七千餘衆,人數不少,黑壓壓的好大一片。賈復主動提出,由他的戍京軍來看押這些赤眉軍俘虜。
王樑沒有多想,赤眉軍已經投降,戰事已經結束,至於這些俘虜,無論由誰看管都一樣。以
賈復爲首的戍京軍接收這些赤眉軍俘虜後,將他們押送回己方的大營,但他們並沒有把俘虜們關押在大營裡,賈覆命令手下將士,押送俘虜到大營的後身,並讓俘虜在地上挖出一個巨坑。
賈復壓根就沒打算讓這些俘虜活下來。這些赤眉賊,不僅禍亂太行周邊的城鎮,而且還險些害死天子,罪無可恕,死不足惜。
聽聞漢軍讓己方挖坑,赤眉軍衆人立刻意識到不好,人們想反抗,但手無寸鐵的俘虜,又哪裡是戍京軍的對手?
那些企圖反抗的俘虜,被戍京軍將士打翻在地,拳打腳踢。在戍京軍的高壓之下,赤眉軍俘虜無奈,只能硬着頭皮,開始挖坑。按
照賈復的意思,處死這些俘虜,根本不用和任何人商議,直接坑殺就好。但
這麼大的動靜,又怎能瞞得住呢?寇恂得知此事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阻止賈復坑殺赤眉軍。自
己提出用火攻,而寇恂卻站出來反對,這件事就已經讓賈復對寇恂十分不滿,現在寇恂又出來阻止自己坑殺赤眉軍俘虜,賈復不滿的情緒更重。兩
人爭執不下,鬧得臉紅脖子粗的。沒
過多久,王樑也聞訊趕了過來,看到堅持己見又互不相讓的賈復和寇恂,王樑一籌莫展,最後他提出呈報天子,讓天子來決定這些俘虜是該殺還是該留。
此時劉秀並未在漢軍軍營裡,而是在太行陘。王
樑率軍圍困赤眉軍,雙方還發生了交戰,但其間並未發現管嬰等四阿死士,劉秀推斷,管嬰和他的屬下很可能已經離開赤眉軍別部,準備返回長安了。劉
秀並不知道管嬰具體會走哪條路離開太行山,他帶着伏黯以及羽林衛,去到太行陘守株待兔。
如果他的運氣好,管嬰等人走太行陘出山,他們可將其堵個正着。
如果運氣不好,沒有等來管嬰等人,也沒什麼,趁此機會,他也可在太行陘這裡遊山玩水,好好放鬆一下。這
天晚上,劉秀正在太行陘外的漢軍營堡內休息。太行八陘的外面,漢軍建造了許多營堡。所
謂的營堡,就是比要塞規格要小一些,裡面可駐紮百八十號人,外圍的土牆高度能有兩米左右,半米多寬。
劉秀正在房間裡看書,許汐泠則跪坐在旁煮茶,門外傳來伏黯的話音:“陛下!”
“稚文,進來吧!”隨
着房門打開,伏黯走了進來。他向劉秀拱手施禮,而後又向許汐泠拱了拱手。伏黯是光祿勳,官職比掖庭令要大得多,正常情況下,只有許汐泠給他施禮的份。
不過,劉秀和許汐泠之間關係的變化,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現在她成了天子的女人,回京之後,她肯定是要受封的,伏黯對許汐泠的態度也隨之客氣了幾分。
劉秀問道:“稚文,有何事?”伏
黯面色一正,走到劉秀近前,低聲說道:“陛下,太行陘發現了幾名準備出山的四阿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