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真情郎作真情戲,曹沄纚喜擢探妃
從被沄纚解了蠱毒後,北淳弦那時起便開始注意到了曾經這個不入法眼的女子,一想到她隻身一人在異鄉,又舉目無親,惻怛之心不免氾濫,看到她處處被人欺,低人一等,連太醫都如此拜高踩低,世事如此,北淳弦深感無奈,來北淳國後,還有多少她經過過的委屈是他不知道的?想到這他心潮難平,殊不知原來自己是如此憐香惜玉之人。
一個沒有身份的質子,在這宮裡沒人把她當一回事,畢竟無名無份的,想到名份,北淳弦搖了搖頭,雖然自己貴爲北淳國的王爺,但是也有很多事情是自己身不由己的,那些支持他的羣臣是不會同意他將精力浪費在一個毫無用處的女人身上,就連他納妃選妾都是他們的功勞。
一不小心,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想要知道她的一切,愛之初一定有按捺不住的疑惑和好奇心。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那次芭蕉林的初次相逢?還是她爲自己冒險試解毒?北淳弦說不上來道不清,只是便派了人去曼青調查她,想了解她的一切。
這事他連靖王也瞞住了,直到探子查明後告訴他,曼青國這次送來的女人乃曹家妾出三女曹沄纚,這讓北淳弦出其不意,這才知道她原來她的真實身份,原來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官宦人家的女兒。
良久,他心裡滋生出一陣輕鬆,一怕大腿,這不正好可以放下了戒心?真是這樣,那麼兩人之間那不可調和的國恨家仇,互相提防,不都是多此一舉,皆是空談?如此簡單的身世,卻正是自己想要的,如此纔是大好。
身爲普通人她也有她的身不由己,這一路走來她一定彷徨驚恐,步步爲營,北淳弦在這一刻他卻有了一種強烈的保護欲,想要好好將她捧在手上的憐惜疼愛。
賽馬盛事終究因爲與曼青的戰事遙遙無期了,宮裡卻也冷清了不少。
很快,曼青國便出兵北上,全不顧那日求饒受降的指天誓日,這次出戰,他們意欲奪回曼安王那日在北淳被俘丟掉的臉面,暗中勾結了仙羅國,打算一個在前,一個在後,讓北淳國腹背受敵,寡不敵衆,趁機一舉將北淳海域奪下。
今日,慶王領兵迎戰之日,鼓聲震天、桴鼓相應、節奏變化震耳欲聾,北淳國皇宮外旗幟鮮明,女王親自率各宮送別迎戰軍隊。
沄纚在圍城上遠遠的望着坐在馬背上的慶王,心裡五味雜陳,此情此景又覺熟悉,就像那日自己出嫁時家人送別我的光景,時間過得真是快啊!來北淳的日子已經將近一年了!
卿妃懷抱嬰兒,慶王再三勸她早些回去,她只是怔怔地站在那,不肯離去半步。
鬱妃、杞姬妾也是滿眼不捨,將眼中險些滑落的淚珠揩拭乾淨,北淳國先帝立詔,出征開拓疆土出戰皆爲喜事,不得哭哭啼啼,招惹不祥。
看着她們的模樣沄纚也強忍下了我的擔憂,她特別害怕,若是勝了,恐怕父母會被曼青國朝廷爲難,敗了,自己在這宮裡只怕處境更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父親在朝中是個言官,不必上戰場,若父親來了,她真不知到我會盼哪邊勝?哪邊敗?
慶王他也沒有傷害過沄纚,對自己總算不上太差,此番交戰刀劍無眼生死爲常,沄纚暗暗祈求不希望他出什麼事。
這時,北淳馡大步趕來了,樊邵雍看見了她,驚喜的揮動手中的兵器朝她示意,北淳馡偏偏視若無睹,又故意將頭轉向北淳弦道:“父王,早日凱旋歸來。”
樊邵雍有些掛不住,笑容僵在了臉上,那模樣很是滑稽。
號角聲響起,大約聽到了八聲,是辰時到了,出征的兵馬整裝待發......
慶王拽着馬緩緩前行,望着他的背影和兵馬都越行越遠,我空空的,漸漸看着他消失在了漫天飛揚的黃塵中......
送行的人都漸漸散了,只有我久久佇立。
靖王實在不解此次迎戰,慶王爲什麼沒有調遣飲血勇士?他道:“王兄你不不是說曼青國沒有別的部落支持是不敢也沒有實力對付我們的,既然如此,爲什麼不用我北淳飲血勇士?”
慶王靜靜牽着馬繩,不語。
靖王又道:“這次曼青可足足來了二十萬水兵,我們一半人數都不足,還不知那暗中又有多少兵力?”
慶王看向靖王不疾不徐道:“我自有主張,若需撤退時,你先行撤下,我斷後。”
靖王打斷道:“萬萬不可。”
慶王笑道:“知道你忠心,你就照我的話做吧。”
靖王只得垂首應允。
曼青此行雖然糧草充足,都是精兵良將,可到底是中原曼青人,不善水性,北淳弦這些日子聽監天寺來稟告過,北淳海域會有厚霜臨降並風浪海潮的天色,他決定藉着這個好時機,只守不攻,將自己的損失縮到最小。
浩浩蕩蕩的曼青國的大船隱隱的浮現在海面上,遠遠望去每艘船上都繫着紅色的綢帶,顯目扎眼。
慶王現在人已經在一艘小船上,那最大的大船上是前鋒將軍樊邵雍和燕子龍。
靖王則帶着另外十餘艘船,埋伏下來。
曼青朝大船上羽衣紅巾的中年男人便是曼安王,他一見北淳的大船,便以爲慶王人在裡頭,不由分說,命上千名弓箭手將那淬滿了劇毒的弓箭全部一齊對着那大船電卷星飛。
這一戰,北淳國連連吃癟,將士們見情況不利都火急火燎去向慶王的主動請纓,可慶王只守不攻,不發號施令,將士們又不敢擅作主張,只得乾着急。
樊邵雍不慎中箭了,多虧了一士卒冒死將他從箭雨裡拖了出來,才僥倖脫離險境,撿回了一條殘命,其實他今日非得中箭不可,靖王已經安排人手故意將他射傷,誰讓他是埠賢王的人呢?北淳馡一向只知樊少庸想對父親不利,卻不會想到北淳弦會將他射傷,好歹礙於女婿之名到底留了他一條命。
燕子龍急道:“王爺,船到江心補漏遲,我們已經被攻了二十四艘船了,再不反擊恐怕就要吃虧了。”
此時,曼青國船上的號角響起,是他們給仙羅國的暗號。
那頭靖王正等來了機會,他們躲着江霧處,只管放箭,阻擋仙羅國的船與曼青匯結。
慶王知道不能再等了,便道:“一衆人先帶二郡馬撤退,本王和燕子龍留下給靖王斷後。”
衆人都道使不得,卻坳不過北淳弦的命令。
這場北淳海域,曼青大敗北淳一戰,曉喻各宮,曼青此次一洗前恥,名揚五國。
灰頭土臉回朝後,靖王極其震怒,這部署嚴密,天時地利的條件,怎的會敗個那不堪一擊的曼青國?他前思後想,卻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問題到底出在哪?
戰敗回朝,滿朝震驚,一向熟讀兵書,驍勇善戰的慶王然也會有輸?還輸得如此狼狽?
樊邵雍中了箭毒,宮裡的太醫都被北淳馡傳到了二郡馬府,太醫們一瞧都嚇了一跳,只見他面色發紫,嘴脣紅透。
看着北淳馡爲自己忙前忙後的樣子,樊邵雍不禁笑了出來。
“怎麼了?”北淳馡看他這副樣子喝道:“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你這會急了?”樊邵雍氣息微弱笑道。
北淳馡沒有說話,只是幫他擦拭着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那汗也漸漸變了顏色,染紅了手帕,是血漢。
太醫們忙替他施了針,拔出了毒箭,樊邵雍中箭的地方在左邊胸口,太醫皆道,這傷口怕有殘留,發作起來便快,只有讓人把那毒吸出來,倒能安心一些,太醫們支支吾吾,若是吸毒者稍有不慎也會被感染。
北淳馡心裡亂極了,又慌又怕,從前和樊邵雍的一幕幕都重現眼前,此刻,他要死了,自己便急了,想着自己傷害他的情景,想着兩人惡鬥的情景,她心疼得厲害,不住捫心自問,若是我真心的對待過他,至少現在不用如此慚愧,何曾盡力過做他的妻子呢?如此心頭反躬自責,滿是寂聊傷感,痠痛悔恨。可想着他現在有生命危險,也許再也見不到他了,在那一刻,北淳馡深感悲涼,悔恨,再也控制不住了,嘴脣貼上樊少庸那淌血的胸口。
衆人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郡主千金之軀,萬萬不可啊。”
樊紹庸愣住了身子,艱難的躲開她:“你瘋了嗎?”
北淳馡將嘴裡的血吐出,不顧阻攔,一而再再而三,共吐了十口血,才感覺血裡沒有見紫才作罷。
樊邵雍半天冷靜不下來,簡直不敢相信:“這,這算什麼?你這算什麼?”
朝堂上,慶王背下了戰敗所有的責任,他道自己太輕敵,纔會誤判敵情,導致北淳國自損了幾十條戰船,他主動交出了自己的軍令玉牌,不待女王收回,衆臣忙歸地百般阻攔,此事不妥,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
女王再三斟酌,依然抵擋不了這番機會的誘惑,全全收了慶王的海域軍隊的權力,將慶王管轄的地界做了割地賞賜給曼青國。
靖王長嘆一聲,拂袖而去,他身經百戰,過後細想分明窺探出了慶王在戰中放了水,可是他實在想不明白慶王的的意圖,此時也不好細問,便按捺作罷甩袖離去。
慶王終於能借着這個難得的好機會,開口說出了自己心裡所想,縈繞在心頭的那個只敢想不敢做的事。
他故作心不在焉道:“既然曼青不容小覷,不如倒擡舉他們一回,將他們公主納爲側妃,以示交好。”
衆人先是楞了一下,出奇的是,卻沒有一個大臣反對,反應過來衆人皆頷首讚許,畢竟向強者低頭,向弱者昂頭是千年不便的道理,世人皆畏強凌弱。
沄纚得知了慶王迫於戰敗壓力冊封我的事情,那一刻沄纚纔看明白一個女人孃家的勢力是她背後的靠山,是一輩子的生死榮辱,說來也怪,這世間,多少男人求妻時,皆會事先派人打聽清楚,姑娘的出生是正是副,還有些混人,光挑那嫡出的長女,一聽說姑娘是妾出的,上門悔婚,索回聘禮不勝枚舉。
女王應准此事,並親自下詔冊封於沄纚:“奉天承運,女王詔曰:曼青朝公主嘉新覺羅沄纚,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嫺內則,淑德含章,享女王聖諭冊,特封爲四品側妃,封號”探“,妃,下月初行冊封禮,欽此!”
突如其來的冊封,沄纚始料不及,接過金公公宣讀的聖旨,還有宮女們送來各司爲我特質的貴妃頭冠和服飾,我也有些措手不及。
纆兒,緋兒伺候試穿衣飾,外頭還有成衣局的太監們候着,若有什麼地方不滿,好及時取回去修改。
那翠滿了綾羅海珠的拖地華服,鳳凰于飛的粉藍色水滴頭冠,明光鋥亮。太監,宮女,皆跪地道:“探王妃娘娘萬福金安......”
這聲音阿諛令色,沄纚恍然如夢。
更讓沄纚覺得古怪的是這個封號“探”,好端端的怎能賜了這樣一個字?巧合的是這個字,這個字偏偏是她在閨中的表字,這字還是那年在家,兄弟姐妹和嫂子們作詩壇,家中哥哥送給她的,他當時引用了一句詩:“君到香山寺,探幽莫損神。”那時沄纚尚幼,還未讀過此詩,只當是他杜撰胡謅而來。
爲何慶王如此湊巧會賜給自己這個字呢?難道這會是巧合?又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嗎?沄纚不得其解。
按照妃嬪禮儀,每日晨起開臉,鬢妃嬪之珠翠,着妃嬪之華服,看來妃嬪也不是那麼好做的,只綰髮髻就是一個時辰,又是學禮節,侍寢之禮……午後侵手,侵足,也是煞費功夫,夜間蘭湯沐浴,一件事也不能馬虎,身爲王爺的妃子,必須每日如此。
沄纚翻閱着繪歷司送來的妃嬪錄,看着上面所記載的妃嬪品行,燕王妃,賢良淑德,卿妃,性情敦厚,鬱妃,名花解語,杞姬,溫順可親。這四位的品行上記載皆爲四個字,看起來皆是恰如其分,可是鬱妃的卻記錄的是她最大的優點,善解人意,這是最女人最不可替代複製的,可是即便如此,她卻始終比不上有孕的卿妃,看來女人在男人心中的分量到底離不開有兒子。
沄纚決定忘卻前塵,好好的把握住慶王,自古哪個男人不喜歡溫柔如水的女人,自己要好好掩飾自己要強精明的性子。
她終究想得太遠,甚至連孩子的事也想到了。沄纚我不想讓自己有孩子,有了骨肉多了牽掛,一輩子出不了宮,想到這,她微微頷首,能保全自己一人已經是難如登天了。況且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或者自己心裡還對北淳竝存有僥倖吧。
幾日,卿妃總算得空來和沄纚說話,這眨眼間的功夫沄纚的位份便和她平起平坐了,誰也不用行禮,只需屈膝示好,交握雙手便是禮到。
宮中沒有寵幸便有封號的事情從未曾有過,沄纚成了這頭一個破例冊封之人。
中寧宮裡,燕王妃心緒紛繁,她始料不及,沒想到才一眨眼的功夫,沄纚便位高份重了,從前只希望借她肚子用用,可現在倒有名有分,僅次於自己,他日控制起來倒有些顧手顧腳,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北淳竝那日已經和狼牙部落勾結好,準備在北淳海域之戰中暗中幫助曼青國,可那日狼牙餘黨觀察半日,發現自己完全是多此一舉,曼青從頭到尾都佔上風。
狼牙人向他稟告了海域上的戰況,他舌橋不下,又質疑他們是否探錯,後來他也偷伏而來,看明白了海域上的戰況,他更是搞不明白了,北淳弦的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他就跟突然腦中風,被人下了蠱,失去心智一般,只知原地防禦,不下令作戰。他是貪生怕死還是怎樣?看到仙羅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進攻而來,北淳弦下令撤退的命令讓北淳竝當時站在船上忍不住罵了兩句,生爲北淳男兒,寧願戰死,也不能退。不過,這樣也好,瞧着北淳弦丟北淳國的臉的那股窩囊勁,北淳竝不屑冷笑,他的戰功越是豐越,就越不容易被對付,如此最好。
可他卻仍然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他了解北淳弦的處事,總覺得其中頗有蹊蹺。
更讓他始料不及的是沄纚居然被慶王納入囊中!得知這個消息他如螞蟻撓心,心頭髮麻。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