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的這番話,令錢翹恭愣住了。
吳爭繼續道:“不是打擊你……你甚至不敢追!我主力猶在,你敢追?不怕我殺回馬槍?就算風雷騎將士敢死,你捨得將這支軍隊折損於這區區新壩小鎮?”
錢翹恭吶吶道:“可我還有小林騎……。”
“哈哈……哈哈。”吳爭仰頭大笑起來,可笑聲中全無笑意,“風雷騎都追不上我,小林騎能追上?而吳淞衛一潰,你的後路反倒被我抄了,南北皆敵,這時,你就是孤軍,除了向東、西兩個方向迂迴撤退,還有別的選擇嗎?難道讓風雷騎……哦,還有你的小林騎當步兵使,去進攻重兵把守的海州城?”
說到這,吳爭雙目在二人臉上來回掃視着。
突然,魯之域跪倒在地,“末將知罪了!”
吳爭輕輕地籲出一口氣,“何罪?”
“不察之罪。”
吳爭慢慢點頭,他終於放心了。
轉頭看向錢翹恭,“我知道,你在風雷騎、小林騎上傾注了很多心血,你練兵的能爲,我絕不懷疑,但……雖說他們是兵你是將,但你得……懂他們!他們可以去死,在你的指揮下去死,但,需要他們自願……知道李過在臨淮所幹的事嗎?”
錢翹恭點頭,他終於有些明白的意思了,他應道,“看過……戰報了。”
“廣信衛再不是原來的廣信衛了。”吳爭長嘆道,“這是我的錯……我給了李過他無法承受的壓力。”
說到這,吳爭話鋒一轉,盯着錢翹恭的雙眼道:“我不想看到廣信衛之事,在你身上重演!”
錢翹恭雙腳一併,肅立起來,大聲道:“末將謹記王爺教誨……不敢或忘!”
吳爭有些如釋重負般地吁了口氣,再次端起茶杯來,“新壩大捷。”
魯之域、錢翹恭聞聽一愣。
“當賀!”吳爭舉杯道,“但戰事緊急,便以茶代酒,本王敬二位一杯。”
“謝王爺!”二人齊聲道。
“令,參戰將士按律敘功,賞賜從優……至於你們二人,有功有過,功過相抵,不獎不罰、以觀後效!服嗎?”
魯之域、錢翹恭互視一眼,齊聲應道,“末將心服口服!”
“那就好,議議接下來的戰事吧!”
……。
“這是真的?”
當吳爭將他的戰術戰略部署述說完,說出“三天之內,收復海州”時,魯之域、錢翹恭開始興奮起來,但他們依舊不敢相信,因爲隨吳爭而來的,只有一千多人。
就算加上此時吳淞衛、風雷騎,兵力依舊不如海州城內清軍。
“敢問王爺,後軍何時到達?”魯之域問得小心翼翼,他倒不是懷疑吳爭的決策可行性,可心裡還是犯了嘀咕。
吳爭掃了他一眼道:“沒有後軍了,沿江第一軍都在向江都、寶應方向集結。”
這個回答,讓魯之域、錢翹恭面面相覷、心裡直犯嘀咕。
好在吳爭沒有想故意逗弄二人的意思,接着道:“孤已經令張名振率水師運送三千精兵至東海中所海域,由海州東側登陸,配合汝等二部收復海州……有沒有信心?”
魯之域、錢翹恭聞言一喜,大聲齊應道:“有。”
吳爭繼續道:“但有一點必須謹記,收復海州之後……對殘敵不得殲滅,須以驅逐,如果殘敵較弱,不得追擊,但可以尾隨驅趕……驅趕至贛榆以北,入青州地界,我軍便須止步,靜候本王后續命令。”
魯之域、錢翹恭不解,但見吳爭沒有解說的意思,也不敢再問,齊聲應“是”。
吳爭突然轉變語氣,向錢翹恭問道:“聽聞邁密到了新壩?”
錢翹恭臉色一變,泛起一陣惶恐。
“……是,我也剛剛在昨日午後見到她。”
吳爭把玩着杯蓋,不言語。
錢翹恭有些急了,道:“我並未與她獨處,只是她一個弱女子,千里投奔……總不能任她流落在外吧……王爺若不信,可問魯將軍,是他安排收留……她的。”
吳爭慢慢擡頭,看着錢翹恭的眼睛,道:“海州城一萬多守軍,她一個弱女子,又如何千里南下,又如何過海州城的?”
錢翹恭一愕,辯道:“她是清廷鄭親王的孫女,如今鄭親王已爲福臨小兒的叔王,海州城內嶽樂總須賣濟爾哈朗一些面子……再說了,她就是一個弱女子……王爺,連清廷都能容她南下,我軍總不能爲難一小女子吧……況且,終究是我有負於她!”
吳爭哂然道:“兒女情債,是爲私德有愧,但你如今率軍正與清軍交戰,是爲公義,你想廢公義而全私德嗎?”
錢翹恭蠕動着嘴脣,想辯但辯不動。
吳爭沉聲道:“邁密可不是你口中的那個弱女子,她是清廷多羅格格……隻身南下投你,清廷卻視而不見,甚至連她的多羅格格封號都未削去,你真以爲,她只是個弱女子?!”
錢翹恭低頭,他確實是個正人君子,不象沈致遠那貨,偷吃了一抹嘴,提起褲子可以不認帳,而錢翹恭是真做到了不欺暗室,可心裡,卻念念不忘愧欠邁密這份情債。
看着錢翹恭的猶豫,吳爭暗暗嘆了口氣。
“兩條路給你選。”吳爭板着臉道,“一是卸去現職,我另選人接替你的風雷騎。二是將邁密交給我……。”
錢翹恭聽到這,霍地擡頭,瞪着吳爭道:“你……你想做什麼……可別難爲她。”
有沒有情,恐怕錢翹恭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或許這只是一種男人的責任,畢竟邁密做了他二年的妻子,就算是有名無實,恐怕錢翹恭也無法說服自己,對邁密視而不見吧?
吳爭心裡又一嘆,皺眉道:“孤還沒你想得那般殘忍……孤只是想送她去杭州府,交於你爹看管……順便替你償了這樁該死的情債!”
錢翹恭驚訝地看着吳爭,眼裡皆是滿滿地感激啊。
吳爭出面派人送邁密回杭州府,那與錢翹恭自己派人送,完全是兩回事。
錢老頭就算是不給兒子留顏面,總得給吳王殿下顏面吧?
以吳王的名義送去,錢肅樂就算心裡再不認同,也得收下邁密,承認這個滿族女子是錢家人。
錢翹恭聽了,又怎會不識好歹?自然是感激得無以復加了。
吳爭沒好氣地一揮手道:“老錢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情種……別這麼看着我,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收拾心思、好好攻城,別壞了錢家名頭、弱了我軍威風。”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