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高興得太早。”吳爭搖搖手道,“火槍尚在製造中,估計得二、三個月,在接手新武器之前,風雷騎先得去歷練歷練……精銳之師,從來都不是訓練出來的,而是從戰場上拼殺出來的。”
“那就請大將軍下令。”錢翹恭表情嚴肅地表態道。
吳爭轉身,回到自己的案前,指着攤在案上的地圖,道:“給你一個月時間,你率風雷騎,正好借用拉練的名義,分批次,以不同路線北上,然後在鹽城完成集結,最後的目標……在這。”
“雲梯關?”錢翹恭驚訝道,“它的北面海州,有蔣全義五、六千人駐守……大將軍是要突擊青州嗎?”
吳爭直起身,搖搖頭道:“不,以風雷騎的實力,尚不足以突襲青州。我的用意是,讓風雷騎助蔣全義協防海州。”
錢翹恭不解地問道,“要與清廷開戰嗎?不對啊,咱們已經和清廷暫時休戰,你也說建新朝需要休養生息。況且海州東面臨海,除了北面再無敵人……你的意思是,清軍會進攻海州?不,這不可能……被北伐軍掃蕩徐州之後,如今清廷勢弱,正在收縮兵力,他們怎麼可能主動進攻海州?就不怕北伐軍趁此機會渡過黃河嗎?”
吳爭想了想,沒有正面回答錢翹恭,只是說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別的……你就不用管了。”
錢翹恭一愣,隨即應道:“是。”
“所有彈藥、糧草補給,我會令水師運至鹽城,你可以在那完成換裝。”
“是。”
“去吧。”
錢翹恭敬了個軍禮,然後道:“我能去看看父親和王妃嗎?”
吳爭點點頭道:“當然可以……不過,今日所說之事,任何人都不得泄露。”
“是。”
在錢翹恭快要到門口時,吳爭突然道:“記住,這是對風雷騎的一次歷練,僅僅是歷練,不是決戰。”
“是。”
……。
接下來的日子裡,戰爭的陰雲開始在江北聚集。
三方,不,四方的兵馬開始調動。
除了清軍阿濟格部、多爾博部及已被劃定爲“叛軍”的李過所部,第四方,自然是北伐軍。
孫嘉績所率第一軍左營渡江之後,迅速向淮安府駐囤,而池二憨所率右營,悄無聲息地進駐江都。
對於北伐軍的異動,大將軍府是這麼迴應清廷的,“鑑於叛軍李過所部佔領定遠,爲防止其向東侵犯江都或向西北侵犯淮安,我軍嚴加提防,也是題中之意……云云。”
隨着阿濟格所部,絡繹不絕地從京畿南下,加上多爾博麾下濟席哈率鑲黃旗三千人及正藍旗一萬人進駐徐州,一時間,鳳陽府及其周邊竟有十餘萬大軍聚集。
坊間風聲鶴唳,民衆又開始六年前經歷過的逃難生涯,而諸府中豪強、富戶們開始尋思、判斷着,這一次,該如何站隊?
這段時間裡,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那就是,但凡屬於貧苦無產者,大多是拖家帶口地往南面滁州、和州方向逃難。
而家中富裕,或者此前已經投過一次清的那些豪強、富戶們,卻是望徐州、兗州方向轉移。
有上一次不同的是,如同轉移起來方便多了,有了漢明銀行,財富的轉移已經不需要大車拉了,當然,土地和宅子是帶不走的,富豪們也沒打算賣了它,因爲戰爭臨近,也賣不上價。
只要裝幾箱房契、地契帶走也就夠了。
在他們看來,這場戰爭的結果已經非常明朗,英親王聯手睿親王,三、四倍於廣信衛的兵力,這等於是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完虐一個小孩。
有什麼懸念?
民間有這種思想的,佔了大半,可造成這種奇怪現象的根本在於,一是南邊是自己人,越是貧苦無依者,越尋求精神和心靈上的慰籍,而越富有的,就越覺得,沒有危險是銀子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雙倍的銀子。
都說破財消災,花錢買個平安嘛,六年前可以,那如今也可以。
每天四門中,南北城門人潮最爲擁擠。
人口高達二十多萬的鳳陽府,在短短半個月內,人口驟降了一半。
令人暈眩的是,時間一天天過去,兩軍的前鋒也已經在濠水兩岸對峙起來。
可就是不打,打不起來啊。
令人無語的是,雙方據河對峙,日常用水甚至可以看清對方的須尾,當上流飄下一隻木桶時,另一方撿到了,還特意送回去……嘖嘖,這哪叫對峙,分明是團建嘛。
無數人都想不通,甚至有人懷疑起李過和廣信衛,會不會改旗易幟,降了清廷。
這種說法在民間非常有市場,於是,義憤填膺的當地民衆集結起從北面逃難來的百姓,時不時地去李過臨時指揮部“指教”一番,想與李過談談什麼叫,忠義!
更有學子在城中貼“大字報”,一邊行勸諫之事,另一邊聯名寫折,派人送去應天府彈劾,更有遠道去杭州府彈劾的。
漢人哪,自古以來,無論什麼時候,都想與人講道理,尤以讀書人爲最。
他們也不想想,李過真要降清,向朝廷和大將軍府彈劾有什麼用?
如果彈劾有用,要軍隊做什麼?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近一個月,不用說百姓煩了,建新朝廷煩了,連遠在順天府的清廷朝堂諸大員們也煩了。
還有,多爾博麾下一萬多軍隊的異動,也讓福臨不安,多爾博想做什麼,趁火打劫嗎?
這麼一想,洪、範二人就開始動心思,打算召回錢謙益了。
可再一細想,不對啊,這麼長的時間,建新朝左、右二營在沿江都沒什麼動靜,這不合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