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肅典還真不相信,因爲他見過這三千人被不到千人的韃子追得滿地跑。
夏完淳突然道:“大人,我軍沒有軍械沒有補給,還能堅持抗清至今,就憑這點,大人不能懷疑我們的忠誠,況且……。”
說到這,夏完淳拿手指指着滿地的韃子屍身道:“這些韃子的刀劍,足以讓我軍戰力猛漲,我們便可助大人一臂之力,攻下嘉興府。”
錢肅典眉頭微皺道:“可本官的任務不是攻嘉興府,況且嘉興府城牆雖然不高,但城中守軍多少也不清楚,以本官麾下六百騎兵,就算加上你們,恐怕也攻不下來啊。”
夏完淳道:“嘉興城只有四千二百守軍,除了這九百韃子,城中只有三百韃子和三千降軍。此時若大人與我軍合攻,定可不費吹灰之力,拿下嘉興府。”
錢肅典急問道:“此話當真?”
“我軍有眼線在嘉興城中,此事絕對真。”
錢肅典心動了,真要能佔領嘉興城,就掐斷了進攻杭州敵軍的補給之路和後撤之路。
雖然錢肅典幾乎可以肯定敵軍不可能後撤,因爲到此時,錢肅典都不相信,吳爭真能憑這一萬多人,頂住多鐸大軍的進攻,守住杭州城。
但僅憑截斷敵軍補給線這一條,已經夠錢肅典冒這次險了。
咬了咬牙,錢肅典對夏完淳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
三天了。
連頭連尾,吳爭率部在慶春門力抗韃子三天。
打退了多鐸大軍數十次的進攻。
其中韃子登上城牆的就不下於十次,有一次甚至明軍已經即將崩潰,如果不是之事徵集的死士,以同歸於盡的方法,用命硬生生地將韃子驅趕下城牆。
恐怕這時吳爭只能在東城與韃子打游擊了。
但有一點,吳爭依舊沒有動炮。
哪怕是到了最危險的那一刻,吳爭都沒有下令開炮。
當然,在那最危險的一刻,開炮已經無用。
吳爭在事後也嚇出了一身冷汗,這要是真被破城了,這些火炮根本來不及炸燬,就會拱手送給了韃子。
爲此,吳爭下令在每門火炮下埋設了大量的火藥,並嚴令陳守節,一旦兵潰,直接炸燬,絕不留給敵人。
陳守節很不理解,他想不通吳爭究竟要怎樣。
雖然吳爭解釋過,是爲了鍛鍊這支烏合之衆,爲了留到最關鍵的時候,打韃子一個措手不及。
但陳守節已經感覺到,吳爭的用意並不在此,至少不僅僅是爲了這些,應該有更大的圖謀。
出於這些日子以來,對吳爭品性的瞭解。
陳守節雖然不理解,但依舊遵行了吳爭的命令。
至少,在不能將火炮留給韃子這一點上,二者的觀點是一致的。
明軍的傷亡此時已經超過五千人,幾乎達到總兵力的三成。
但將士的士氣低落得不多,特別是在死士將已經勝利在望的敵人趕下城牆吃屎的那一刻,明軍的士氣驟然高漲,一個個變得視死如歸。
榜樣的力量是強大的。
也因這場惡戰,城中百姓對明軍的態度有了截然不同的改變。
無數的婦孺開始自發地前來,爲將士們送水、洗服、照顧傷員。
這種發自內心的幫助,反過來激勵着士兵更奮勇作戰。
這時的吳爭,正在接待城中鄉紳富豪前來勞軍。
吳爭是真沒有想到,他們會來。
這其中有不少是被池二憨、宋安帶人敲榨勒索過的。
池二憨、宋安已經避開了。
吳爭卻避不得,也沒有理由避。
只能尷尬地與他們寒喧着。
勞軍團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莫執念。
他們帶來的倒也不是什麼稀罕、值錢玩意,大都是米糧、布匹、肉蛋類的必須品。
“吳大人威武,竟能以少敵衆,堅守杭州城三日,我等欣慰漢人有大人這樣的勇將能士,今日我等前來勞軍,不爲別的,只爲大人及麾下英豪錚錚鐵骨,不使建虜視我漢族無人。”
話說得很漂亮,但吳爭是知道這老頭心思的。
不過吳爭也不會去說破,掃了顏面,壞了這“美好”的氣氛。
“多謝杭州城父老鄉親美意,吳爭代麾下萬餘將士敬謝了。”
原本吳爭以爲寒喧之後,這些人就會離開。
可沒想到他們反而賴着不走了。
雙方此時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沒話找話,這可就有些尷尬了。
吳爭有些吃不住勁,起身道:“諸位鄉老,本官尚有軍務在身,就不陪諸位了,厲如海,你招呼下諸位。”
說着擡腿就要離開。
這時,莫執念急喊道:“吳大人且慢。”
吳爭回過頭,“還有事?”
莫執念回頭與衆人眼神交流了一番,開口道:“回大人話,我等確實有事要與大人商議。”
吳爭稍稍遲疑,轉回座位,“有話不妨直說,只要與戰鬥有益,本官定不推辭,如果對作戰無益,那就免開尊口。”
這話聽着沒錯,但其實是把門給關死了。
要知道,這些人大都是些富戶、地主、商賈之類的,哪個能與戰鬥掛上鉤?
莫執念腆着老臉道:“吳大人,這事若說與戰鬥無關,還真有那麼點關連,可若說有關,倒也顯得勉強了些。”
吳爭被他這麼一說,反而引起了些興趣,“那就講講吧。”
“大人可有把握守住杭州城?”
吳爭一愣,這是有沒有把握的事嗎?
其實吳爭心裡不是有把握,而是根本就沒去想這回事。
他想的就是,如何能多堅持幾日,多殺一些韃子。
簡單得來說,就是將多鐸部拖在杭州城,以使得隆武朝湖廣總督何騰蛟能在江西戰場的壓力減輕一些。
這樣就會使得韃子主力無法調來杭州,無力渡江攻打紹興。
可這,吳爭肯定不能對這些人說,於是他微微蹩眉道:“各位也看見了,我軍作戰勇猛、士氣高漲,雖說擊敗城外韃子還很困難,可守住杭州城,還是能夠爭取的。”
吳爭的話,讓那些個老頭們紛紛撫須點頭,露出了笑臉。
只有莫執念古怪地看了吳爭一眼,但他也沒有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