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誰是那隻儆猴的小雞

范文程悠悠道:“誠如彥演所言,江南商會已經到了非整治的地步,否則,朝廷財政勢必皆落入江南商會之手……範某聽聞,八大皇商入股商會股本之巨,竟高達二、三千萬兩,商人逐利,我等……不可不防啊!”

濟爾哈朗沉吟道:“可江南商會中,有名有姓的股東就有千人之衆,無名、借名者不計其數,本王也不在二位面前忌諱,本王也有不少身家入股商會……朝廷如果整治,那會得罪多少人?二位,誰能保證中其中沒有你我都忌憚之人呢?誰又能保證,南方那小子不會藉此剝奪你我在商會中的利益呢,要知道,商會最大的話語權,還是在江南啊。”

范文程悠悠道:“本來想着,李定國送女至杭州府,吳爭定不會從我朝出兵閩地,那樣咱們就可以藉機限制、中斷向南輸送原料,掐斷南面軍工坊的命脈,從而以談判脅迫其作出讓步……不想,這小子還真如有順風耳、千里眼一般,說起來他也夠狠,真與大西軍在長汀激戰一場……哎,這樣一來,想明裡對商會動手已是不能了。”

洪承疇思忖了一會,擡頭道:“既然對商會有所忌憚,又不能明裡動手,不如這樣……來一着項莊舞劍!”

“何意?”

“殺雞儆猴。”洪承疇嘴角一揚,微笑道,“懲治我朝官員,南面自然說不出話來。”

濟爾哈朗眼睛一亮,“妙計!”

范文程皺眉道:“可要是惹惱了吳爭,誰能保證他不來陰的?”

洪承疇成竹在胸道:“錢謙益,無恥小人也,顯然不會在意他的死活,不過,既是小人,便無足輕重,殺與不殺並無嚇阻、威懾之意。沈文奎,爲官清廉、言行磊落,算是君子,又是吳爭同鄉,殺他徒惹物議、授人以柄。”

范文程問道:“那彥演兄意思是……陳名夏?”

洪承疇呵呵一笑,沒有回答,看向濟爾哈朗,問道:“王爺意下如何?”

濟爾哈朗猶豫了一會,道:“陳名夏在漢臣中聲望頗高,且與剛林、祁充格關係甚密,本王原本想着讓陳名夏私下聯絡剛林、祁充格……也好一勞永逸,一舉解決睿親王藩之困。”

洪承疇哂然道:“陳名夏崇禎十六年以進士授翰林院修撰,官至戶兵二科都給事中。順天府城破前十天,陳名夏極力建議召集山東義勇救援京師。城破之日,揚言上吊殉國,後不了了之。之後,有王姓山西秀才力薦陳名夏投效大順,陳名夏從之,後入弘文館。半年之後,再投應天府,不想被人彈劾從李賊,無奈之下才投了我朝,得保定巡撫王文奎推薦,復原官,超擢爲吏部侍郎,後因出使江南有功,被皇上擢爲吏部漢尚書……此人學有所長、性銳骯髒、好爲名高,小人也。”

濟爾哈朗聽完,略一沉吟,點頭道:“也罷,既然是殺雞儆猴,自然得有些份量……那就如洪大學士所言……就他了!”

就他了?

三個字,決定了一個朝廷尚書的生死。

就算漢尚書沒有實權,可終究是朝廷正經一品大員,就這麼一言而決。

看來,還真是一隻雞,用來儆猴的一隻小雞仔。

……。

從杭州府至吳淞口,募集勞役三萬之巨,縱貫三府,歷時二年零三個月,總長七百三十六裡的鐵路,完成了。

一架形如老爺車的車頭,掛着四個僅單節載重百石的平板車,以時速絕對不超過五十里的速度,冒着渾濁的濃煙行駛於軌道上。

吳爭沒有坐上去,哪怕那些想要奉承的官員一再“慫恿”,吳爭都微笑着婉拒。

因爲吳爭知道,這要是坐上去,沒半個時辰,從頭到角,但凡露在外面的每一寸、每一分肌膚,都會被染黑。

吳爭不想變成一個崑崙奴,黑臉白齒地惹人笑話,自然是不肯坐車廂親歷親爲的,吳爭也沒有將這事讓給錢肅樂、張國維等人,因爲這些人的性格……確實開不起玩笑,於是,吳爭將這份榮耀賞賜給了馬士英和李顒。

這使得當天傍晚,混身上下一片黑灰的馬士英和李顒回來,哭喪着臉、腿腳打擺,以一種怨憤的語氣說道:“王爺,您這不是運人運貨,是變戲法哪?!”

沒有全程,只是從杭州府至嘉興,已經讓還是坐着軟榻的馬士英和李顒狼狽如廝,確實不如預期啊,吳爭一本正經地讚歎着,哪怕心裡怕已經笑得已經前俯後仰了。

這是個奇蹟!

確實是個奇蹟。

不用吳爭解說,大將軍府諸主官已經誠懇地確認了這是個奇蹟。

雖然載重還遠沒有達到一列千石的程度,雖然速度也不比馬車快,雖然環境的惡劣和耗費巨大不成正比。

但只要看到試運行的諸公們,都領悟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可複製性,當然,他們的說法是,可仿製。

南方缺馬,更缺牛,對於生產而言,這二者是不可取代的。

北方一匹只值七、八兩的馭馬,到了江南,至少值五、六十兩,就不用說戰馬了。

問題是,南方就算想花錢都無法大量得到,因爲在這個時代,馬,就是戰略資源。

火車,解決了這個最大的矛盾,雖然需要鋪設軌道,無法象馬車那麼便利地穿行,但,這確實徹底化解了江南對畜力的飢渴,這一點,很重要,太重要了!

隨着大將軍府極力推行地“貨運”改革,南方對畜力地需求,已經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一匹馭馬,價格已經被哄擡上百兩,這是個什麼概念呢?

杭州府一畝(小畝)宅院的價格僅三百兩,也就是說,二匹半的馭馬,就是一座宅院。

這麼比方可能還不清晰,那麼簡單地說,如果北方草原的牧人們,將他們的馬運來江南,那麼個個就是地主、土豪。

而火車的出現,徹底解決了這一矛盾,存量的牛馬可以做爲農業用途,從而變相助力了農業,隨着深耕、精耕地推行,畝產的增加已經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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