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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存福的講述讓完顏亮又動殺機……

完顏亮問高存福：“完顏雍最近有何異常的動靜？”

高存福想了想說：“王爺倒還安分，只是民間有些傳說……”

“什麼傳說？”完顏亮很感興趣地問。

高存福說：“有一年東梁河水漲溢暴，衝至城下，水與城等高，沖決女牆，從石罅中流入城中，湍急如涌，城中人莫不惶駭。王爺登上城頭，舉酒酹之，水竟然退去。人們都說王爺乃神人！”

完顏亮驚奇地說：“王爺登城一酹，水就退去，可不神乎？”

高存福說：“東梁河距東京百十里，水流入城早已沒了衝勁兒，也該退潮了，不過是碰巧而已。”

完顏亮又問：“民間還有何傳說？”

高存福真說不出什麼了，他忽然想起高福娘曾經說過“謀反”是完顏亮死穴，便狡黠地一笑，說：“有人說，一日王爺就寢，有紅光照室。還有人看見夜間有大星流入留守府中。還有人說留守府上空，曾有黃龍出現在雲中……”

完顏亮驚問：“真有此等事嗎？”

高存福說：“不過是一些好事之人，恭維王爺而已。哪能真有此奇事？”

完顏亮心中一凜，紅光照室，流星入第，雲中現黃龍，這都是帝王之兆啊！不管真假，都不是好兆頭。如果是真，他便是真命天子；如果是假，他就是心存異志。他問：“烏祿知道這些傳說嗎？”

高存福說：“城中盛傳，他怎能不知？”

完顏亮又問：“他怎麼個說法？”

“王爺一笑置之……”

聽了高存福的話，完顏亮半宿沒睡着覺，他真正地感受到了威脅。完顏雍不但智勇雙全，而且他頭上還有個“嫡”字，如果他起事，也會受到宗室大臣擁戴的。看來完顏雍是表面謙恭，卻是心懷異志啊！他這套把戲，完顏亮再熟悉不過了，自己當年就是這樣對待完顏亶的啊！可是完顏亮不是完顏亶，不能坐以待斃，要先下手爲強。想到這裡，他心一橫，暗動了殺機。

第二天，他叫藥師奴把皇后找來，對她說：“皇后說的有理，現在後宮空虛，確該納妃。朕思謀良久，還是烏林答最合朕意……”

徒單惠驚喜地說：“那皇上就傳旨，叫烏林答速速進宮吧。”

完顏亮心裡罵道：“愚蠢！”他知道這事辦起來可不那麼簡單，不要說完顏雍不會獻妻求榮，就烏林答也不會願意進宮的。她和完顏雍的厄寧李氏一樣都厭惡女真人的“接續婚”制，別說完顏雍還在世，就是有一天完顏雍死了，她也不會接受“接續婚”的，一定會像她的婆母一樣出家爲尼，以全其節。正是因爲這樣，完顏亮纔有藉口殺死完顏雍。要是他們不敢抗旨，讓烏林答進宮，完顏亮也不會納她爲皇妃，而是要她做爲人質，使完顏雍免生篡位之心。他知道完顏雍和烏林答從小定親，完顏雍是在烏林答家中長大的，二人感情深厚，烏林答即使同意進宮，也是爲了完顏雍不死，完顏雍絕不會再生事，陷烏林答於死地。

徒單惠哪知道完顏亮的心事，見完顏亮不語，她便問：“有什麼不妥的嗎？”

完顏亮說：“完顏雍畢竟是王爺，朕哪能傳這樣的旨意，還是娘娘下懿旨吧，就說讓烏林答幫娘娘協理後宮。”

徒單惠覺得自己的懿旨沒有那麼大的威力，不免擔心地問：“那曹國王要是不同意怎麼辦呢？”

“那就就地正法！”完顏亮吐出這幾個字時，眼裡充滿殺機，讓徒單惠不寒而慄。徒單惠趕緊說聲：“臣妾遵旨。”就要出去。完顏亮攔住她說，“讓高福娘去接烏林答，可別讓她半路跑了或死了。”

高福娘奉皇后懿旨來到東京，完顏雍夫婦聞之大爲驚駭，他們心裡明白雖是皇后的懿旨，卻是完顏亮的意思，說是協理後宮，但進宮之後就身不由已了，皇上要想封她爲妃，也是不能抗拒的。烏林答流着眼淚說：“我若不隨旨進京，皇上必然要殺王爺，我當自勉，不可連累王爺……”

完顏雍哪裡肯舍，抱住烏林答說：“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讓你進宮去受辱。”

烏林答說：“王爺要是真的死了，我就更得進宮了。”

完顏雍知道按照女真人的接續婚制，宗室寡婦，都得進宮陪王伴駕，那就更沒法保護烏林答了，他痛苦地低下了頭。

烏林答決定跟隨高福娘進京，是因爲她若身死在東京，皇上必然要殺完顏雍，惟有奉詔離開遼陽，完顏雍纔可以免除一死。

臨行前，烏林答把府中臣僕張謹言找來對他說：“你是王爺的心腹之人，請爲我到東嶽廟去祈禱，我必不負王爺，使皇天后土明鑑我心。”

她又召集家奴說：“我自打初爲王妃至今日，未嘗見過王爺有違道之事。今宗室往往被疑，都是因爲奴僕不良，傲恨其主，所以誣陷之。你等都是先王的舊人，當念舊恩，不要妄圖生事。有違此言者，我死後在冥冥中也要觀察你等所做所爲……”衆奴僕都流下眼淚，高存福聽這話卻像對他說的，嚇得汗流浹背，紅着臉，低着頭，不敢言語。

高福娘見烏林答這個態度，就知道她抱着必死的決心，一定不肯去見完顏亮，所以一路防範嚴謹，把可能用來尋短見的刀剪繩索都搜尋走了，還寸步不離地護着烏林答。眼看要到中都了，高福娘見一路無事，便鬆了一口氣，思想稍一鬆懈，困勁兒就上來了，眼皮發粘，竟然打起盹來。烏林答一見高福娘睡着了，便掀開車簾往外看，車子正經過永定河，往河裡一看，白浪滔滔，水流湍急，正值汛期。烏林答忽然站起，跳下車，撲向永定河，縱身跳進那滾滾的波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