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那女子側顏,頰腮透着潮紅,眸光水蒙,鬢間碎髮早已汗溼。
明明才繾綣交纏如生死相抵,這一刻便就清醒了,男人黯下眉目,笑容晦澀又薄冷:“......就這麼不甘願?!”
話未落呢,卻猛得將彼此嵌的更緊深,女子痛得嬌噓難忍,嗓音綿軟裡氣怒不能:“無賴。”
忽然聽得“梆梆“打更聲,如捶在耳畔,沈澤棠大驚,直直坐起,閉了閉眼眸再睜開。
依舊身處耳房中,自已難捺的喘息打破一室的寂靜,燭火殘煙正嫋嫋散盡,火盆裡獸炭還閃着猩紅。
他朝窗外望去,櫺格透進清光來,卻原是落了一夜大雪,天地間皆白茫茫的。
沈澤棠再無睡意,雖如看客旁觀春濃風月,但那個他是自已,就得另當別論了。
腿間很不舒服,他穿履下炕,外頭侍衛聽得動靜,沈桓掀簾進來:“天色還早,二爺可再歇會兒。“
”不了。“沈澤棠說話有些暗啞,只讓去淨房準備熱水,沈桓觀他神態有些許懶怠,遂不多言,得命退下。
有侍衛端來新燉的香茶,他便吃了幾盞,再看了會佛經,這才朝淨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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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泛起魚肚白,殘星冷月還猶自掛,三兩不畏寒的雀兒在雪地裡蹦跳啄食。
沈澤棠走至官轎前,擡眼瞧見舜鈺沿着御道,打吏部衙門前過。
心思一動,命沈容去喚她過來說話,她小跑兒過來,不慎腳底打滑,掙扎兩下還是撲跌階前,趕緊爬起,到他面前,佯裝鎮定的作揖見禮。
一串動作倒也流暢。
沈桓原想仰天長笑的,卻見沈澤棠面容端嚴,只看着舜鈺無語,他便不敢,垂頭辛苦摒忍住。
沈澤棠看着她頰腮不知因寒冷,還是害羞,嫣粉粉的,像初春新綻的桃花,聽得她在問:“大人尋馮生可有甚麼吩咐?”
刻意的壓嗓說話,怕顯女兒柔細,他在百花樓聽過她哼唧吟唱,那聲音........。
沈澤棠眸光驀的幽黯,看着她出了會神。
舜鈺有些疑惑,又道一遍:“大人尋馮生所爲何事?”
........半晌,才聽他開口,卻是問:“昨我們走後,可還有人來?”
舜鈺怔了怔,叫她來就爲問這個?害她摔一跤兒,略思忖,抿着嘴逞能:”後來又翻兩桌席。“
其實是騙他的,大雪天的夜晚,哪來的食客呢。
沈澤棠頜首,似乎相信她的話了,默過少頃,看下天色,平靜道:“我要去上早朝。”
”.....哦!“舜鈺應了聲,又覺哪裡怪怪的,小心翼翼加一句:”那沈大人好走。“
”你也莫再摔了。“沈澤棠語畢,即撩袍端帶入了轎裡,轎伕利落的撐起滑竿,踩着一尺厚的雪穩健的走了。
目送轎子終是沒了影,舜鈺才滿臉懵懂看向沈桓:“沈大人叫我來倒底因何事呀?”
沈桓自已都蒙着呢,沈二爺何時與人說話,這般無聊透頂過。
”沒事就不能叫你?”他打了個呵欠,輒身朝衙門裡走,昨晚沒怎麼睡,趁二爺上早朝間,他去補個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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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衍坐於堂前,衆官員依次坐兩邊官帽椅上,此次來送複審案卷的,竟是刑部右侍郎張暻及員外郎葉向高。
馮舜鈺去給他倆斟茶,張暻瞄着她有些恍惚,褐色寬大的歷事袍,綰髻戴藍巾,不過清秀小書生模樣,實難想像那晚怎生的嬌花盈盈。
楊衍面色冷淡,清咳一嗓子,語帶嘲弄:“張侍郎此番特意至大理寺,不會就爲來看馮生罷!”
衆人心照不宣的微笑,張暻也不惱,亦笑說:“楊大人想哪裡去!本官看馮生,是贊他那日單身入房擒餘泰,確實足智多謀,十足羨慕大人知人善任的氣度。”
“我哪懂甚麼知人善任,是她自個有心計。“楊衍吃口茶,慢慢道:“聞古人之詩曰,‘長江後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說不準過兩年,這大理寺卿馮生都能任,吾只得閒庭野鶴度餘生去。”
舜鈺聽得此言猶爲刺耳,吸口氣忙作揖:“大人智謀超卓睿偉,朝堂上能與大人相表裡者,區區爾矣,馮生才疏學淺,望汝項背都不能,是以甭說兩年,兩十年都不能及大人。”
楊衍眼神愈發深沉,盯着她嘖嘖有聲:“倒是伶牙俐齒的很,這種溜鬚拍馬的話,旁人或許愛聽,我卻益發不受用。”
真難伺候啊!舜鈺低眉垂眼不吭氣了。
姜海出來打圓場,朝張暻看去問:“張侍郎今怎會親自來送案卷?”
張暻微笑道:“確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近日京城出了宗大案,惹得民衆惶惶。內閣昨傳來皇帝親諭,由刑部主事,大理寺協力,務必於太后壽誕前昔勘破此案。”
員外郎葉向高將聖諭及案宗一併恭敬遞上,楊衍攤卷細看聖諭,稍頃纔去審視那案宗。
葉向高適實述案由:“此案是前日裡,有個樵農在距京五里遠的藏雲山,某隱蔽山洞裡發現具死屍,仵作勘驗,死不過二日,因氣候寒涼,面目依舊如生。”
“是個十四五年紀少年,臉兒小白,辮長青,糞門寬鬆,致其死因慘不忍睹,是一根腕粗的木棒由後庭連根直插入,搗碎心肺,失血過多而死。”
“衙吏各處張貼畫像,三日後櫻桃斜街的‘享來苑’,有人前來認屍,只道是他那處的優童,名喚小憐。素日裡一向聰明伶俐,與堂子裡其它優官相處和睦,再講就是迎來送往的活計,待商客皆是小心伺候,不曾也不敢與誰結下仇怨。說來此案發後,陸續又有像姑堂的人來報案,只道近二三月內,時有優童不見蹤影,查來也有十五餘人。“
樊程遠忍不住插話進來:“即已有數月的事,怎此時纔來報案?”
葉向高回話:“優童本就是賤籍,命如螻蟻而已,像姑堂子主事如若報案,恐賈客心生憚意再不敢來,影響其賺錢營生,另也有優童不堪受辱,伺機逃跑,遍尋不着也就算罷。”
“那此時怎又都來報案,倒不怕影響營生了?”蘇啓明冷笑問。
張暻開口道:“‘享來苑’此案即出,便是攤上了檯面,其它像姑堂子,唯恐餘下優童再遭劫難,索性聯合至官衙報案,以期早日能捉拿真兇,還其太平之日。”
作者話:此案相關章節,第239、2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