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落胃
花廳外，一陣腳步聲傳來。
霍以驍循聲擡頭，看到了曹氏與胡嬤嬤。
曹氏笑着道：“我估摸着你們吃得差不多了，就來看看。”
這一看，果真和她料想的一樣。
除了霍以驍，其餘的都是酒勁上頭，一個個坐在椅子上。
溫家也不是頭一回做東，曹氏很知道這幾個晚輩的酒量、性子，回回過來的時間都恰當好處。
她觀察了一番，確定沒有哪一個是喝多到不舒服了，就放下心來。
這幾個酒品都極好，沒有哪個醉酒就鬧騰的，稍稍歇會兒，把那股勁兒緩過了就好。
曹氏便與霍以驍道：“廚房有醒酒湯，我等下讓人送過來。”
霍以驍應了聲“好”。
這個好，並不是指四公子的出身，不是他身上的龍血，而是他的性情。
袁疾交代出來的那些事兒，雖然不會對平西侯府翻案有立竿見影的效果，但是，對打擊沈家是有力度的。
宴姐兒的細緻、溫和、開朗、積極……
曹氏啼笑皆非：“哪有吃過酒還說事兒的！”
溫子甫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桂老夫人，一切都會向着他們希望的方向發展。
好在，廚房裡送了吃的來，讓他的感慨萬千消散了許多。
熱騰騰的湯麪裡，用的是烏嬤嬤自己醃的鹹菜，正是出筍的時候，筍片亦是極新鮮。
“這是，”溫子甫愣了愣，“都吃醉了？”
“這不是沒喝多少、清醒着呢，”溫子甫道，“夫人就別操心了，我有分寸。”
真心，纔會換來真心。
霍以驍聽她細細緻致地交代，忽得想到了霍大夫人，便彎了彎脣，輕笑道：“不麻煩，都順路。”
明明沒有吃酒，溫子甫也覺得有點兒上頭。
當然，亦有靠得住的。
身體自是疲憊，但他的精神頭很足。
溫子甫很欣賞他們，所以，他也不會覺得，長兄爲連襟竭盡全力，是傻、是不該。
溫子甫問：“宴姐兒做過片兒川？”
一口吃麪，一口喝湯。
給溫辭他們的是溫熱的、剛好可以入口的醒酒湯，給溫子甫的是一碗片兒川。
可溫子甫見過太多靠不住的姻親的了。
溫子甫另尋了把椅子坐下，道：“袁疾的供詞，畢大人都整理好了，明日會呈給皇上。這案子能有這樣的進展，四公子，於公於私，我都得謝謝你。”
溫子甫聽霍以驍說，這樣的生活小事，讓他不由地把眼睛都眯了起來。
姻親之間，也是要相互扶持。
優點太多了，多到，他頭一句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都差不多了，再喝就該難受了，”曹氏道，“老爺用過飯了嗎？讓烏嬤嬤再做點兒？”
他很想跟霍以驍說一說宴姐兒。
正說着話，溫子甫回來了。
“做過，”霍以驍想了想，又道，“起初用的是宅子裡廚娘備的醃菜，她說，和臨安口味還是有些區別。後來，烏嬤嬤做醃菜時會給大豐街也送一些，家裡做片兒川時就用了這種……
溫子甫失笑着搖了搖頭，其實，也用不着他說，四公子肯定都知道，知道宴姐兒的好，也知道要待宴姐兒好。
剛進院子，看到花廳裡亮光，溫子甫這纔想起來，今兒家裡有客。
霍以驍伸手拿了一顆花生米，指腹捻着紅衣，道：“不用這麼見外，原也是應當的。”
霍以驍接下了。
別家且不去說，單是鳶姐兒的前夫阮家，結親之後，丈夫、婆母就對鳶姐兒百般挑剔，定安侯府出了些狀況，他們又迫不及待地貶低，一盆盆髒水潑過來，明明也是讀書人家，裡頭卻是污水遍地。
臨安人，臨安口味。
袁疾是霍以驍送到順天府的，他怎麼也得跟四公子說說“進展”。
溫子甫想着該吃什麼，見霍以驍行禮喚了聲“叔父”，他的心思就又全去了案情上。
他們宴姐兒，是真的嫁得很好。
當日受難的是平西侯府，老太傅替他們爭取到了最後，同樣的，若當日受難的是定安侯府，老太傅也會全力以赴。
作爲長輩，摻合小輩們的聚會，不太合適。
溫子甫垂着眼笑了笑。
得虧是和離了，若不然，鳶姐兒得受多少罪。
花廳裡那幾個，哪個都比二老爺的酒品強。
夏家就是那樣的人家。
他們曾付出過真誠與堅持，那麼，當四公子以真誠和努力相待時，他們能雙手接下，也問心無愧。
胡嬤嬤另備了一小碗，問霍以驍道：“姑爺要不要也嘗一嘗？”
溫子甫原想沿着長廊、直接過月洞門往後院去，卻見曹氏在，他便過去看了看。
“是啊，”溫子甫附和着點了點頭，“落胃。”
“時辰還不算太晚，不用急着回，等酒勁過了再走，免得馬車顛簸給顛吐了，”曹氏關照着，“幀哥兒就在家裡歇了，來來回回的都麻煩，大公子幾人，還得勞煩姑爺送一送。”
曹氏依言出了花廳，讓胡嬤嬤去廚房交代一句，自個兒站在廊下，悄悄撇了撇嘴。
溫子甫吃酒哪有分寸？
罷了，反正今兒吃了酒的也不是二老爺，是三姑爺。
我也愛吃這些，片兒川、年糕湯，熱騰騰的，阿宴說，江南那兒管這樣的叫‘落胃’。”
衙門裡辛苦了一整日，臨下衙時，又因案情進展而耽擱住了，溫子甫直到這會兒都還沒有用一口晚飯。
同樣的，有袁疾自述罪行、自首投案，也會讓挨不住的人跟着他走進順天府。
霍以驍抿了口，道：“阿宴做片兒川的手藝是跟烏嬤嬤學的吧？”
聞到片兒川的香氣，溫子甫消散的不止是感慨，還有一身的疲乏。
有樑歸仲“反水”在先，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隨便弄兩口就好，”溫子甫隨口跟曹氏答了，又轉回去看霍以驍，“畢大人剛問完袁疾，我正好跟四公子說說。”
溫子甫先喝了一口湯，自家從小喝到大的味道，極其熟悉，也極其舒坦。
萬事開頭難。
的確，一家人原就不該說兩家話。
像夏太傅那樣的，姻親受難時積極奔走，決不放棄。
身體舒服，心裡更舒服。
誰家得了這樣的姑爺，都落胃了。
除夕啦~~
辭舊迎新。
96祝書友們新的一年裡，吃得落胃，過得落胃，樣樣都落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