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搖晃,王暮捏碎了不死鳥的腦袋。
無法侵襲,證明不死鳥不是靈性生物。
不是靈性生物,還能和他戰鬥這麼久。
究竟是……
突然,他轉頭看向身側。
赤紅火焰燃燒中,除了不死鳥和他,還有另外一個人站在這裡。
“是你?”王暮眯着眼睛。
站着的人,是王暮。
準確的說,是小時候,八歲前的王暮。
他身披白色金邊的袍服,站在不死鳥旁邊,雙手負在身後,仰天不語。
這不是火命。
從氣質上來看,火命更偏向冷漠的一面,而這個人,更像是虛無。
對,虛無感。
就像不存在。
“我叫王暮,你也可以叫我地滿…你來得很慢。”
小王暮開口,淡然說道:“這顆星球沒有生機,輪迴已經破了。”
見自稱地滿的小王暮沒有攻擊他的意向,王暮甩掉手上不死鳥的殘渣,坐下來道:“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是他們太弱了。”地滿問道,“你來這裡,想要找什麼?”
深吸了兩口氣,平緩地滿對火命等人的貶低,王暮重重道:“記憶。”
“你的記憶,還是我的記憶?”地滿轉過來,笑容有點戲謔看着他。
王暮面無表情道:“我的記憶,主世界五年前的一場大火。”
“有沒有關鍵人物?”
“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地滿不解:“我出生前,他們應該早死了。”
沉默一會兒,王暮說道:“我在孤兒院被收養時的爺爺奶奶,他們在雨夜的一場大火裡被燒死了。”
“雨夜,大火。”
地滿咀嚼着這兩個詞,然後問:“父親呢?”
“假死,不見了。”王暮道。
“假死,有趣。”
地滿似乎並不在乎王睿的處境,笑着對王暮說:“那你得提前做好準備。”
“準備?”
地滿道:“準備好,去面對不曾面對過的事。”
不等王暮發出疑問,地滿繼續道:
“開始吧,記憶回溯。”
王暮聞言,雙眼一黑。
……
“24日夜裡至25日,我市有明顯降水天氣。
受西南低渦東移影響,24日夜裡至25日我市有中到大雨。
南部、東南部部分地區大到暴雨,局部伴有雷電、短時強降水、雷暴大風等強對流天氣。
此次降水過程有利於改善土壤墒情,但局地強降水和雷暴大風天氣對城市內澇、設施農業、病蟲害防治等有不利影響,需加強防範。”
氣象臺報告的聲音,從路邊小賣部的收音機裡傳出。
大雨嘩啦啦地傾瀉而下,小賣部鏽跡斑斑的老舊鐵棚之外,是昏黑的泥路。
平時除了泥頭車從鄉間小道鑽來鑽去,就剩山裡村內的人走這條道。
小賣部建在這裡,做的就是泥頭車生意。
大雨天氣,小賣部沒什麼生意。
除了嘩啦雨聲外,就沒有聲音。
這時,一道細微的踏水聲逐漸變大。
人影快速跑在昏黑泥路上。
接近小賣部,人影跑到小賣部鐵棚下躲雨。
小賣部鐵棚只有一根線搭着搖晃的昏黃燈泡,燈光打在少年的臉上。
那是一張稚嫩,頗爲秀氣的臉龐。
“快到了。”少年自語,他臉上有着溢於言表的喜悅。
稍微喘息,少年再次迎着大雨狂奔,腳下拖鞋奮力踐踏着泥漿,濺起的泥漿好似也與他一樣喜悅,高興。
小賣部鐵棚,昏黃燈光下,一高一矮兩道人影靜靜望着離開的歡躍少年。
“爺爺奶奶…”
高點的人影,擡起顫抖的手掌看了看,又望向離開的少年,聲音沉重:“我回來了。”
“要直接去到陽光村嗎?”地滿問道。
“不用。”王暮看向少年,心頭好像有塊大石頭壓着,喘不過氣:“就讓我再經歷一次。”
“好。”
地滿打了個響指,兩人消失在原地。
“不知道爺爺奶奶見到我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跑在泥地上,少年心情大好的想着。
儘管天色漆黑。
烏雲電閃雷鳴。
大雨滂沱。
都不能蓋住他開心的心情。
從他心情出發,眼前一切的困阻都受到了他的感染,變得新鮮,迷人。
鈴鈴!
聽到後面有車鈴響起,少年趕忙跑到路邊,回頭一看。
一位大叔打着傘,搖搖晃晃地踩着單車在凹凸不平的泥路騎行。
大叔從他身邊騎過時,一股大雨都難以掩蓋的酒氣鑽入少年的鼻中。
少年瞪大眼睛看着離去的大叔,眼中帶着憂色。
喝了酒,騎單車很容易掉進山崖,或者摔進稻田裡。
不等少年開口勸告,前方的大叔忽然停下單車,向後傾斜的雨傘微微提起。
大叔的聲音傳來:“你去哪裡,要不要帶你一程?”
少年看着大叔思考了一下,用力點頭道:
“謝謝叔叔,我要去陽光村。”
終於,思念打敗僅存的理性,讓少年坐上單車的車後座。
“以前,我女兒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她喜歡什麼COSplay,五年前江城開辦漫展,她就會參加,存了幾個月的零花錢買一套衣服……呵呵,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大叔載着少年,自說自話。
而少年雙手抱着大叔的腰,感受着寒雨裡的溫暖。
也在這一刻,他才知道雨有多冷。
“叔叔的女兒,現在應該讀大學了吧?”少年好奇問道。
“是啊。”大叔沉默了一下,呵呵笑道:“她應該在讀大學了。”
少年聽着只覺得氣氛不太對,沒有再多說什麼。
兩人在雨中騎着單車前行。
不久。
少年望着前面路盡頭拐彎處,滿臉興奮。
只要拐過這個彎,下坡後有個大彎。
大彎上有個缺口,那裡就是陽光村的村口。
“快到了,對了,你要去陽光村找誰,我也認識幾個陽光村的兄弟。”大叔隨口問道。
少年笑道:“我啊,我從孤兒院來找收養我的爺爺奶奶。”
“啊……原來是這樣啊。”大叔拐過彎。
突然,單車一停。
不遠處的雞鳴山下。
一場熊熊大火,燃燒着陽光村。
少年直愣愣看着這一幕,眼睛流下兩行清淚。
這時,一隻大手覆蓋少年雙眼。
“不如,你先回去孤兒院吧,爺爺奶奶應該累了。”
大叔的聲音響起。
少年雙手用力掰開大叔粗糙的手掌,下車,朝着陽光村跑去。
拖鞋跑飛,他的心臟劇烈跳動,他的雙眼不住流下眼淚。
“爺爺…奶奶,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啊!”
少年赤腳在雨夜狂奔,奔向殘酷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