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
王暮語氣平靜,心底卻翻江倒海。
他一直以爲,自己只是失去記憶。
但地滿的話,無疑是在告訴他。
八歲前的王暮已死,稱爲地滿。
八歲後的王暮纔是他自己。
“死前,我想裂開星空,看看內核,以求更進一步。”
地滿盤坐在地,緩緩道:“但除了我,沒人想看星空的內核到底是什麼。”
“所以,他們阻止了你。”王暮盯着地滿。
“不錯。”地滿一笑:“我被圍攻,跟爸兩人一起抵抗,最終我被殺死。”
王暮道:“於是,我出現了?”
“不是出現,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
地滿呵呵笑道:“我的人生,不屬於你,你的人生,也不屬於我。”
“我是怎麼出現的?”王暮不爲所動。
他着力思考着,自己出現的契機。
“剛剛我們經歷了記憶回溯。”地滿起身,諄諄教導道:“那麼接下來,我們講講生命回溯。”
“生命回溯。”王暮皺眉。
“當生物達到生死極端,就會產生記憶回溯。”
“以藍星俗話來講,就是走馬燈。”
“死亡前夕會回憶各種美好,這是對生的渴望,但如果你活得夠久,你就會思考着如何去死亡,這是生物的矛盾性。”
“當你撒手長逝,你就會離生不遠,當你生生不息,你離死亡不遠。”
地滿嘆了口氣,頗爲失落道:“我沒有被複活,一方面是由於這些生物的干擾,另一方面是身體的抉擇。”
“身體的抉擇?”王暮再次迷糊。
“當你的身體足夠強大,它會選擇自己所適合的精神。”
地滿解釋完,轉頭看向王暮:
“我沒有復活,是它認爲我的路,已經敗了,而你是它選擇的結果。”
“我被身體所選擇。”王暮沉默。
這種言論,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穿梭兩個世界,他以爲只有靈魂能更換。
卻沒想到,身體還能選擇靈魂。
“時間快到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地滿轉身背向王暮,擡步離開。
這一轉身,天地陡然縮減,星空不現,回到那個雨夜。
天黑。
烏雲。
大雨。
緊跟着,這幅景象也如打碎的玻璃般生出白色裂紋。
回憶組成的畫面,片片碎落,消失不見。
王暮向着地滿蕭索背影問:“我是從你身體上誕生出來的靈魂嗎?”
“不是。”地滿腳步停下,道:“我已被下葬,是死人,而你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生人,你是自己的身體,不是誰的身體。”
似乎察覺到他的疑惑,地滿又道:
“忘了嗎?江城邊上的七域共天,詭異之因,諸天之力……你就此而生。”
王暮心神一震。
他脫口而出道:“那不是引另一個世界的人到棺材裡的嗎?”
檔案上明明白白寫着,是王睿爲了嘗試吸引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來到江城,纔會做出詭域。
而且,王睿還提及過什麼天門,這些……難道都是假的?
接着地滿的話,讓王暮世界觀受到了震撼。
“房間是一個世界,一塊陸地是一個世界,一個星球是一個世界…星空也是世界。”
王暮呼吸一窒,如果將星空當作世界,那主世界躺在棺材裡的人,豈不是……!
“七域共天本質上是利用詭異特質,勾連諸天力量,讓陣眼誕生出生物,或出現生物。
若是你離開七域共天,沒有及時關閉,裡面也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東西。”
“好了,我說的太多,累了。”
地滿的聲音充滿疲憊,繼續走遠,身形逐漸暗淡。
“火靈世界是我的一個遺憾,我會給他們最後的輪迴,不再受任何壓迫。”
地滿的聲音逐漸飄渺。
“我霸佔了你的身體,你不生氣嗎?”王暮看向八歲前的自己,臉上寫滿了認真。
他們這種情況,就像是正餓肚子的人,放了一碗噴香的盒飯放在宿舍的書桌上。
這時,有人打電話給餓肚子的人,餓肚子的人嫌目前環境吵鬧,去其他地方接電話。
接完電話回來,餓肚子的人卻發現自己的盒飯,被一個不認識的人狼吞虎嚥,一點不給自己留着。
該是憤怒,該是暴躁,也該壓制不住情緒要揍人。
但地滿卻沒有這樣,反而像是他未曾謀面的友人一般,跟他詳談,和他解釋至今爲止所發生的一切。
“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藍星的典故。”
地滿止步極遠處,驀然回首,望向他,像是水面上蕩起漣漪般,露出相符年齡的燦爛笑容:
“飲馬瀚海,封狼居胥,有些人的出現,只爲了打幾場大仗……以後就拜託你了,王暮。”
王暮欲要伸手,地滿身影迅速淡薄,消失在眼前。
同一時刻,雨夜記憶回溯,完全崩散。
他,回到了現實。
面前掌火使世界,正在迅速凝聚成爲未被破壞前的模樣。
在他的身前,一縷赤紅的火光,燃燒。
“地滿…”
王暮呢喃,觸碰火光,澎湃能量涌進身體。
但他沒有在意,只記掛着地滿的離開。
他,還有很多問題不清楚。
比如,爲什麼殺死不死鳥會出現地滿?
爲什麼父親不告訴他真相?
他還想起火命說他來尋找真相時產生的模糊聲音。
“地滿,你也在尋找着什麼嗎?”王暮嘆氣。
轉而,他問系統:“系統,掌火使的世界,還沒完成嗎?”
……
掌火使世界。
陽光明媚,雲朵如棉花糖般潔白。
一片綠茵大草地上,蝴蝶與蜜蜂相伴相隨。
鳥雀的聲音在太陽下的樹林裡響起,嘹亮清脆,讓人享盡夏日風光。
一個畫家擺起畫架,在這片草地上畫畫。
啪。
畫家面前的草地上空,忽然出現五個人,直接拍落地面。
畫家驚呆。
落下五人其中一人跳了起來:“輪迴輪迴,又是輪迴!”
“看來還是沒有破掉。”
第一仰聖嘆息。
侍聖雙眼緊閉,沒有言語。
盧恩茫然。
伊萊特臉上陰晴不定:“我竟然被燒死了!”
率先說話的火命神色也不大好,他深吸了口氣:
“等着,這一次一定成功!”
“侍聖你等會兒去準備開拓聖殿,做第一任侍聖。
第一,你去搞定琳恩家族和希爾斯家族。
盧恩你去找人分析琳恩家族和希爾斯家族底細,用手抄報紙抹黑他們,抹得越黑越好!
還有你伊萊特,不要叫伊萊特了,按照歷史記載,你應該叫紐特·費爾曼,瘋狂火焰!”
火命一個個指揮,最後看向呆滯當場的畫家,“貝倫,等等要展開聯想去畫,不要限制自己的想象力!”
“最後,現在……等待聖降!”
火命仰頭看天。
侍聖等人也擡頭望向天空。
貝倫手抓着畫筆,面容緊張。
“來了。”火命輕喝。
他話音剛落,天空中陡然出現一個黑點。
黑點逐漸放大。
看到事物本體時,火命瞳孔陡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