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給太后看病

前幾日三位妃子這一探病, 下馬威沒能立成,倒是把夏雪通醫理這事給廣爲傳播了。一時間後宮裡激起了一股前來尋醫問病之風。

不過桂宮守備森嚴,一般的妃子若是擅自進來, 那就是死罪。

也唯有王、沈兩位美人自那日來後就時不時地過來請教問題。

朱槿身體已經大好了, 她一早就出了門吩咐人準備茶點, 這茶點也有講究。每日皇帝過來, 那得用御廚做的精緻點心, 馬虎不得。皇帝走後妃嬪來拜訪,茶點就用桂宮宮人做的水晶糕等……

這不,她剛一吩咐好, 王、沈兩位美人就相約前來。見了她,沈美人倒是親切地打了招呼:“朱令人忙着呢?姐姐可有空?我們來同她聊聊天, 前幾日她說的方子可真有效。”

王美人哼了一口氣算是出聲了。

桂宮內, 夏雪正坐在牀榻邊, 看動作似乎要起身。

朱槿忙過去扶住她,輕斥道:“您起來做什麼?就算是要起來, 奴婢就在外頭,您還懶得喊一句嗎?”

夏雪被吼得跟做錯事小姑娘似的,衝她傻笑:“好了,朱槿姑姑,您老人家不是忙着嗎。再說……”夏雪忽然想起什麼不對勁的, 臉立馬擺下來, “御醫說你最近都沒有去換藥了, 你說你有時間來盯着我, 怎就抽出一星半點的空兒去一趟御醫那兒?”

兩人一來一回, 各打了五十大板之後就舒爽了,朱槿就出門督查宮人的茶點去。 wωw●ttκǎ n●¢ o

她一走, 沈美人似有所思地望着門口,低聲問:“姐姐對朱令人可不是一般好,若是尋常主子聽見下人還當面指責自己,非得抽她一頓不可……同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您今日由着她,萬一她爬到您頭上來了,那最後遭罪的可不就是您自己了……”

夏雪擺弄着衣上流蘇,不在意地笑了:“謝您提醒。不過您不清楚她爲我做了什麼,所以這番話今日到我這裡就停了,日後再有……”她擡起頭,眉目犀利,“您二位就別來了,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

說完見兩人臉色不好,夏雪又緩和了語氣道:“我這人性子直,若是有什麼話不得當,還請娘娘見諒。”

王美人哼了一下,面色赤紅:“好壞都讓你說了,搞得我們再說什麼就是小心眼似的。”

沈美人在一旁勸她。

夏雪也並未在意,只問道:“我昨日同你說國,可以往尋常香料里加入仙茅、高良薑等中藥材。今日纔想起來提醒一句。高良薑又叫做紅豆蔻,性溫無毒,多用些也無妨。但是這仙茅亦名獨茅、茅爪子和婆羅門參,這東西……可是有毒的。所以切莫貪香而過量使用。”

她這一笑語盈盈的話卻讓兩位美人渾身發冷昨日她們聽後就已經命人制成了一大堆薰香料,其中高良薑、仙茅加了何其多!回去得趕緊把那些東西都丟掉!

而沈美人除了扔香料意外,還想得更深了一些。她不確定夏雪昨日是否真的是忘記說了,若夏雪是故意的……那就太恐怖了!這就意味着夏雪在向她們宣告:我能不動聲色間就害了你們,但我沒有這麼做。

沈美人心中一驚:她這一次是手下留情了,那麼之前的方子何爲真何爲假?好多方子她都擴散給家裡人了……不知道傳開去多少,若是也有問題……

沈美人臉上僵硬地笑了笑:“若非您提醒,王姐姐同我還真得出事。”

夏雪又笑了:“出事?您過慮了,這仙茅雖說有毒,但毒性極弱。便是過量使用了,含少許大黃就能解。”

王美人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切,道:“像你這樣愛鑽研花草藥材的就是心眼多,一句話拆成三四句來說,叫人白擔心一場。”

夏雪看她,委屈道:“娘娘可冤枉我了,我本來也就是半吊子功夫,看了多少與娘娘們說多少,真沒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話音剛落,朱槿就在外叩門,說是太后病重,想請夏雪過去給看一看。

沈美人與王美人對視一眼,識趣地起身告辭了。

兩人走後,王美人注意到沈美人的異常,問道:“你怎麼了?”

沈美人這才吐出一口憋着的擔憂,面露愁容:“姐姐,以後咱別來找她給藥方了,爲了省那一星半點的看診費,若是搭上性命就不值當了!”

王美人嘲諷地刺她一眼:“被仙茅嚇到了?不是說了毒性極小嗎?”

沈美人四下看了看:“她只是同我們所了仙茅,我們又如何能確定其他東西是否相沖相剋、無毒也成了有毒的,有毒的就更是劇毒了……萬一那天一不小心得罪了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美人口中斥責着沈美人多慮與膽小,可她心裡也升起一絲的畏懼,思量一番之後更覺夏雪這人恐怖,之前夏雪給的百病丸啊美肌丸啊,此刻好像都有着什麼潛藏的毒……

夏雪坐上皇帝一早在桂宮裡備下的轎子去往長樂宮,朱槿伴在旁。

只聽朱槿近身低笑:“奴婢見兩位娘娘出去後面色不妙,您不會欺負她們了吧?”

夏雪橫了她一眼:“胡說,她們不欺負我就好了,我哪裡敢欺負她們。”她忽然一笑,“我就是煩透了她們天天藉着探病來問我要方子,因此善意地提醒了一下。以後呀,你和小廚房的姑娘們也不用成天手忙腳亂給她們準備吃食了。”

朱槿頓時流露出同情的表情:“您這‘善意提醒’想必夠嚇人的。”

二人說笑間到了長樂宮,夏雪臉上笑容也隨着這三字出現在視野中而漸漸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臉的冷漠。

一番通報之後,夏雪在朱槿攙扶下行至太后病榻前。

依禮下跪、請安:“夏雪見過太后,您長樂未央!”

太后妝容還算端正,只是臉色蒼白,咳嗽連連,看上去倒真像是病了。她眯着眼盯着夏雪髮髻,久久不出聲讓她起來。

朱槿面上是一派沉穩,心裡卻着急:如今天寒了,主子的腿還沒完全康復,這長久跪着是要出問題的啊!

可太后跟前,她一個正三品令人有資格開口嗎?

“太后,奴婢朱槿斗膽問您,是否可以爲您墊上脈枕,我家主子好爲您號脈。”朱槿恭敬地跪着。

卻聽頭頂炸開一聲怒斥:“我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哀家記得正三品令人是宮裡的人,何時認了宮外人做主子?這是要奪宮還是篡權呢!”

夏雪衝朱槿搖頭,阻了她後頭的話。

而她則擡起頭直視太后,面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太后您可真是健忘,當初我府上遭了禍事後,朱令人可是您親口同意送入夏府伺候我的。如今卻用‘奪宮’、‘篡權’這般嚴重的說辭,您這是開玩笑吧!”

此言一出,長樂宮上太后心腹一個個面露震驚,如今的夏雪比之從前更加的凌厲,也更大膽、無所畏懼了……

太后好一陣猛咳,有宮人端着湯藥進來。夏雪見狀,起身去接。

那宮人遲疑:“這……”

夏雪笑着用力奪過:“我來伺候太后用藥,這麼多雙眼,莫非還擔心我下毒?”

太后聽着氣結:“給她!”

夏雪的腿有些痠痛,但她面上越發笑靨如花,那是淬了毒的花!

她坐在牀邊,吹涼了藥汁後喂入太后口中,一口接着一口,一邊還細碎地說着話:“您身上的病,湯藥可醫;可心病還需自己調節,勿動怒、勿叫邪念侵染……”

一會兒藥汁就見了底。

忽然太后噗地一下將口中殘餘的幾口藥汁盡數吐到夏雪臉上,看着茶褐色藥汁染了她那張臉同她的身,太后這才笑起來:“夏家姑娘伺候得很盡心啊,連藥汁都灑了一身。”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叫所有人都震撼。

長樂宮的宮人一動不動,只拿眼偷偷地瞧着夏雪得如何發作。

可朱槿不同,她忙掏出手絹替夏雪擦拭。

夏雪推開了朱槿,臉上笑容未曾減少:“還好陛下今日在會見外國使節,沒空過來,若是叫他看到,只怕就不願叫我伺候您了……”

太后蒼白着臉笑得老練,那細小的笑紋裡有着歲月賦予的霸道痕跡,她耳語給夏雪:“可笑不可笑,你所依仗的人是我的親生兒子。”

夏雪俯身,同樣貼面耳語:“確實可笑,衆叛親離的可笑。”

衆叛親離……一句戳心!

一股子氣從太后胸腔裡被硬擠了出來,帶動連番的咳嗽。

咳嗽聲裡,太后勉力吼着:“來人,哀家覺得夏雪好使,就讓她住在長樂宮裡侍疾。去桂宮裡把她東西都收拾過來!”

說着,幾個力氣大的姑姑就一擁而上,抓囚犯似的壓住夏雪和朱槿。

侍疾、侍疾!

這是要軟禁啊!

也不知是誰的腳踩來,夏雪只覺得一股鑽心的痛從小腿處炸開來,身上是徹骨的冷,那日焚府流血的畫面再一次涌來,恨意衝到口中,卻成了一聲聲大笑:“長樂宮的姑姑們這是要造反嗎?”

說話間示意朱槿掙脫。

朱槿那邊的姑姑人還算少,她用上了大力,總算是掙脫了,她直往殿外跑,一路還高喊着:“來人啊,長樂宮宮人造反了,太后有危險了,夏主子有危險了……”

她的聲音大得驚人,便是重重宮門也阻擋不了聲音往外擴散……

如今正是放手一搏的時刻了。

夏雪笑意盈盈地看着近在不遠處的太后:“陛下一直說要請您去甘泉行宮養病,是我給勸住了。因爲我想您留在這裡,留在您住了幾十年的太后殿,然後……親眼看着您的後宮和您所有的一切是怎樣落到我手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