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從村公所前面的水泥路向前走沒多遠,鄭書豪果然看到了一戶人家的大門用大紅色的瓷磚裝飾着,大門的裡面,是一個寬大的院子。
鄭書豪把車停下,下車走到了院子裡。
一個年紀六十多歲的老者,正在院子裡澆花,鄭書豪走上前去,十分恭敬的說道:“老人家,你好,請問你是老村長成大官嗎?”
“我是陳大官,你是……”老人說着,脫下手上的手套,一面和鄭書豪握手一面反問。
鄭書豪沒有說話,把身上的高吉杏照片拿了出來,遞給成大官。
一看鄭書豪遞過來的照片,成大官不再問了,對鄭書豪說道:“先把車子開到院子裡來,我們慢慢說話。”
鄭書豪點鄭書點了點頭,真的把車子開到了老人的院子裡。
“坐吧。”老人把鄭書豪帶進了書房,讓鄭書豪坐到木沙發上,還給鄭書豪倒了一杯水,這才問鄭書豪說道:“說說吧,高吉杏怎麼樣了,你怎麼會有她的照片?”
“她嫁給了我父親,現在開着一家小商店,日子過得還算好。”鄭書豪對老人說:“。m現在學校放假了,我過來看看媽媽過去的家,拍幾張照片,過年前讓她看一下,開開心。”
鄭書豪怕老人不相信自己的話,還把自己去年和父母的合影拿了出來,讓老人看。
老人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高吉杏的家裡出事之後,她的腦子很快就出了問題,這些年,我沒少打探她的下落,沒想到她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了,不管怎樣,只要知道她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老人看了鄭書豪的地址之後,眼睛有些溼潤的說。
“謝謝老村長這麼關心我媽媽。”鄭書豪認認真真的道謝,說完之後,又對老人說道:“我想去看我媽媽過去住過的家,你能給我帶個路嗎?”
老人沒有說話,抿着嘴,不讓心裡的難過表現出來,點了點頭,人站了起來,拉着鄭書豪的手向外走。
剛從走到院子中間,一個老奶奶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成大官的手裡拉着鄭書豪的手,眼睛在鄭書豪的臉上掃了一下,發現鄭書豪的臉很陌生,便問道:“哥,這是哪家的娃?白白淨淨好斯文。”
“二官,我正要告訴你呢,這是高吉杏夫家的兒子鄭書豪,尋祖來了。”成大官說着,又給鄭書豪介紹老人:“這是我的雙胞胎妹妹成二官,她招上門女婿,就住那個門。”
成大官一邊說着,一邊指了一下和自己共院子一字並列的大門說。
“成奶奶好。”鄭書豪打了一個招呼,發現成二官的眼睛有些溼潤的打量着自己,心想這個老人家估計也感到自己的出現有些突然。
“你媽媽不見的時候,我們都擔心,今天看到你在棺頭村出現,我這心裡,有些酸酸的,不管怎麼樣,人平安就好。”老人說着,伸手抹了一下溼潤的雙眼。
“二官,你做些好吃的,我和侄子到吉杏家去看一看就回來陪侄子喝上一盅。”成大官說着。拉着鄭書豪的手向門外走。
走在村子裡,不時的有人向成大官打招呼。
村子不小,鄭書豪和成大官穿過了很多巷子,一直走到了村子的最前面,終於看到了一座很小的院子。
院子裡,是三間一字排開的房子,房子是用火磚砌成的,房頂上的瓦片顯得很老舊。
“這就是你媽媽以前的家,這幾年我沒怎麼事做,每隔兩三個月就來做一下衛生,每年還讓人幫着修繕一下房頂,你媽媽的家還算保存得好。”成大官一邊說着,一邊替鄭書豪把院門上的小鐵鎖打開。
門打開了,鄭書豪看到了一個荒蕪的小院。不過還算好,院子雖然荒蕪了,但房子保存完好。
打開房門,鄭書豪看到房子的正廳上,有兩個門分別通到了兩邊的房間裡。
所有的傢俱都已經破爛不堪,散發着腐爛的黴味。
正廳右邊房間,應該是高吉杏曾經用過的臥房,你面有牀有櫃子,只是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
再走進正廳左邊的房間,鄭書豪看到這是一個很大的廚房,只是這廚房裡除了泥竈之外,別的東西全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我每次來,只是掃掃地,這些傢俱雖然已經全壞掉了,但我不敢扔,萬一將來高吉杏回來了,看到房子裡空空的,會更難受的。”成大官對鄭書豪解釋說。
“能把房子修繕得不漏雨,已經很難得了,謝謝成爺爺。”鄭書豪說着,忽然聽到房子後面不遠處,傳來一陣鼓響,忙問成大官是怎麼回事。
“後面一戶人家昨天剛死了兒子兒媳,正請道倌做法事呢。”成大官說:“你現在也算是棺頭村的人了,年紀也比死去的人小,我帶你去給死人上一柱香吧。”
鄭書豪點了點頭。
從房子裡出來,成大官把鑰匙交給了鄭書豪。
高吉杏房子前面,是一條橫着的大路,五丈開外,就是棺頭村的大池子。
再看房子的兩邊,鄭書豪看到的都是一些低矮的火磚房子,一看就知道很久沒有人住了。
鄭書豪的心裡震了一下,嘴裡問成大官:“這兩邊的人家怎麼也鎖着門?”
“這個地方,一共有五家,情況和你媽媽家基本一樣,有的沒有人了,有的還有一個人,但都不見了。”成大官心情沉重的說道。
鄭書豪心裡一愣:不幸的人家,怎麼全都集中在一起了?
“我媽媽的前夫,家裡有兄弟姐妹嗎?”鄭書豪問成大官。
“有一個堂姐,很早之前就嫁到外村去了,前年去世,現在你媽在棺頭村沒有親人了。”成大官說。
“孃家呢?”鄭書豪問成大官:“我媽媽孃家還有怎麼人嗎?”
成大官搖了搖頭:“你媽媽是個棄兒,長大後,就嫁給了養父的兒子,兩人感情很深,所以失去親人後,你媽媽受不了那麼大的刺激才……”
鄭書豪搖了搖手,示意成大官不要向下說了,他的心裡酸酸的,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從房子的旁邊巷子向後走,鄭書豪赫然發現辦喪事的人家就在高吉杏家後面,只隔着一條小路。
不知道爲什麼,鄭書豪的心裡,有一種不安向上升騰。
“辦喪事的這戶人家,也是獨子嗎?”鄭書豪問成大官。
成大官臉上一愣,嘴裡反問鄭書豪:“你是怎麼知道的?”
鄭書豪的心兒一沉,很不好受的說道:“我是猜的。”
“猜的?”成大官看着鄭書豪,開始感覺到鄭書豪有點像迷一樣了。
辦喪事的人家,門口上用白紙寫着輓聯,不時的有年青的男女成雙成對的出入,讓鄭書豪感覺奇怪。
像是看懂了鄭書豪的不解,成大官輕聲的對他說道:“給死者上香的,都是比死者年輕的人,比死者年長的,不用給死者上香。”
“但這給死者上香的年輕夫婦也太多一些了吧?”鄭書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進村時,沒看到有幾個年輕人,這些年輕的夫婦,從哪裡來的?”
“人昨天就死了,這些年輕人,全都是昨天從外地專門趕回來奔喪的。”成大官對鄭書豪說:“棺頭村有個不成文的傳說,說村裡有比自己年長的人去世,必須要趕回來敬喪,不然會不吉利,還說不回來奔喪的,很快就會到自己死,這些都是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恐怕也是真的吧?不然在外地工作的人,有誰會願意扔下手裡的工作跑回來奔喪?”鄭書豪的眼裡越來越迷濛了,這個棺頭村,讓他感覺到恐懼,怕怎麼,他自己又說不出來。
說話間,鄭書豪和成大官已經走到辦喪事人家的門前了,成大官推了一下鄭書豪,嘴裡說道:“你進去上香吧,我在外面等你。”
鄭書豪點了點頭,走進了辦喪事人家的大院。
死者的棺柩,放在正廳上,幾對年輕的夫婦,正排在門外,等着上香,上完香的夫婦,從正廳裡出來後就走到院子外面去。
房子裡,寂肅無聲,偶爾有人走動時不小心,腳下會有聲音發出來。
鄭書豪走在上香人隊伍的後面,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鄭書豪很快就感覺到後面站着人了,當然也是來上香的,大家仍是相互一句話也不說。
輪到鄭書豪上香了,鄭書豪看到棺柩前面的兩張遺照,很年輕,最多二十七八歲樣子。
學着前面的人,點了兩柱香之後,插到香爐裡,鞠躬拜了三下,便從房子裡出來了。
從房間裡走出來時,鄭書豪看到成大官的身邊多出了一個人,一個三十來歲左右的漢子。
“你就是吉杏嫂子的兒子?”三十歲左右的漢子問鄭書豪,看到鄭書豪點頭之後,也不再多說,拉着鄭書豪和成大官,到後面的一處房子裡。
和放着棺柩的房子不一樣的是,這個地方有很多人,熙熙攘攘全都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