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行空間,那麼我和現實裡的就是兩個人,我回不回去根本就沒有什麼要緊,至少還有一個顧小沫活在那個空間裡。
想到這裡,就更心安理得的留在這裡,過着屬於這裡的顧小沫的人生。
一閉上眼,腦海中那些影影綽綽的影像又跳了出來,似乎在提醒着我什麼。那些事情或許發生過,也或許只是我臆想出來的。
半夜醒過來的時候,我聞到了陸離的氣息,連忙坐起來,看到窗臺上坐着一個人,但並不是莫桑的影子。
“陸離?”我低聲喚着,坐在窗臺上的人立即回過頭來,小聲的說,“你醒了?”
聽聲音就是陸離,我忙道,“這麼晚,你來我們宿舍做什麼?”
坐在窗臺上的陸離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爲他不會回答我問題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低聲的聲音,“我想你,很想你。”
心念一動,隨即低聲淺笑,“白天不是見過嗎?”
他從窗臺上跳了進來,來到我牀上,伸手緊緊的抱住了我,略帶哽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小沫,我很想念你,我怕現在的一切只是一個夢,夢醒了,你就不在了。”
“我一直都在啊。”
“我總覺得隨時會失去你,我害怕你會不要我了。”
……
什麼叫不要他了,我根本就沒有跟他有一腿好嗎!
不對,現在是什麼情況?他作爲我們的老師,半夜潛入到女生宿舍來抱着我,難道我不該大叫一聲,說他耍流氓嗎。
他身上散發出無盡的孤獨和悲傷,讓我不忍心這麼做。
“小沫,陪我去看日出好不好?”
“現在?你瘋了吧?”
他放開我,黑暗中他的眼睛放着光,我茫然的盯着他,過了很久無奈的嘆道,“好吧,我們去看日出。”
我穿上了比較厚的衣服,仔細觀察了鬱文景她們睡得正熟,輕手輕腳的跟着陸離下了牀。他將我打橫抱起,直接從窗戶上跳了下去,我嚇得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然而並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耳邊是呼呼的風聲。
偷偷的睜開眼睛,發現我和他並不在宿舍樓下,而是在空中飛。陸離不住的將那些建築當做踏板,整個人就在半空中跳躍,我這才反應過來,抱着我的這個男人他並不是人,而是冥界之王。
早早就知道陸離是冥界之王,但是我卻沒有什麼概念,連王新宇都打不過的鬼,怎麼可能是鬼王?冥界有這麼一個弱雞的鬼王,沒有被別的妖魔鬼怪攻佔倒是稀奇的很。
月色下,陸離的面容堅毅,表情沉重,不知道在琢磨什麼。我緊緊的摟着他的脖子,此時此刻這種熟悉的感覺像是曾經也發生過,我不敢想,怕那些遺忘的記憶都回來,我必須離開這裡,離開我的親人、我的朋友。
我靠在陸離的懷裡,儘量讓自己的思想放空,我不要改變現在的生活,更不要承受失去我媽和鬱文景的痛苦。能逃避的時候,我纔不要硬着頭皮上。
陸離一路都沒有停,在東方發白的時候帶着我來到了海邊的一處礁石邊上。鼻腔裡充斥的是腥鹹的海風,耳邊是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海平面上已經隱隱露出了一絲光亮。陸離緊緊的抱着我,看着遠處道,“小沫,你想離開這裡嗎?”
“不想。”
“是因爲知道離開這裡只有痛苦?”
我沒有回答,而是看着海平面,不多時一輪紅日緩緩的從海平面的地方露出了半個頭,整個海邊波光粼粼,海面上像是飄着無數光彩奪目的細碎珍寶。
“你恨我嗎?”陸離接着問。
“恨你什麼?害死我的孩子?還是恨你將我拉入這個幻境裡?”
“都有。”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想不起孩子,也記不起來你是怎麼害死孩子的,不知道怎麼恨。這個幻境裡有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恨你做什麼?”
“你不曾想過要回到現實的世界?”
從陸離懷裡離開,一陣海風吹過來,還是覺得有些寒冷。我緊緊的抱着自己的雙臂,看着遠處即將升起的太陽低聲笑道,“我曾想過,無時無刻不想記起來我是怎麼害死小景的。直到我去了妖界,看到了那一幕,即便現在只是一個美夢,我也不想醒過來。如果醒來只有絕望,爲什麼不在美夢裡一直活下去。陸離,我不堅強,一點都不堅強,我害怕面對絕望,更害怕面對我害死我媽和小景的事實。午夜夢迴,我總能看見我媽和小景滿身是血的向我求救,而我這個怪物卻生生的斷送了她們的生命。
陸離從身後抱住了我,“對不起小沫。”
對不起……你有什麼對不起的,是我自己變成怪物,害死了鬱文景和我媽,還重傷了景重和巫醫。我恨不能立即死了去填命,可是在這裡我媽和姥姥還在,鬱文景還活着,景重還是一如既往的愛着鬱文景,我怎麼能讓我媽和姥姥白髮人送黑髮人,又怎能讓鬱文景眼睜睜的看着我去死?
太陽終於從海平面掙脫上來,緩緩的朝着天上挪動着,眼眶裡都是淚水,我已經看不清那輪紅日。
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那些被遺忘的記憶我苦苦追尋的時候它們不出來,現在我不想醒過來的時候卻總在我腦海叫囂着。
溫度隨着太陽的升高而升高,不多時就覺得有些熱。陸離拉着我在海邊奔跑着,海水浸透到鞋子裡還是覺得冰冷。隱忍了這麼久,此時此刻我只想放縱,我肆無忌憚的在沙灘上奔跑着,大聲的叫着。陸離一直陪在我身邊,他笑容溫暖,像極了清晨的陽光。看着看着,不禁有些迷醉。
什麼傷害,什麼事實,就讓我徹底的忘掉吧。在這裡和陸離重新開始,守着姥姥和我媽,守住我和鬱文景、趙琰、李曉曼的友情。什麼都沒有此刻擁有的重要,不再執着,不再追究。
去他的王新宇、去他的莫桑、去他的胡三,我再也不想了!
在海邊瘋玩了一天才跟着陸離坐車回學校,我靠在陸離的肩膀上緊緊的抱着他的手臂小聲的說,“陸離,我們重新開始吧,就在這裡。”
陸離的身體明顯一僵,隨即緊緊的將我攬在懷中,哽咽着說,“好,我們重新開始……我們重新開始。”
一切都在這裡重新開始,這很好。
大約是在海邊受了涼,回到學校我就發燒了,陸離匆匆忙忙的將我送到了醫院。神智開始不清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了滿臉擔憂的鬱文景她們,陷入黑暗之時,似乎聽到鬱文景在我耳邊痛苦的叫着:“小沫,你醒醒!你不能成爲這樣子的怪物!”
我明明是人類啊,鬱文景怎麼會說我是怪物呢?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殺害我媽和鬱文景的怪物。我使勁的搖着頭,想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可是嗓子裡卻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怎麼也叫不出聲音。
“小沫!小沫,你快醒醒,你不能讓別的東西操控你的聲音。”突然間我媽、的聲音也冒了出來,讓我不知所措。
“小沫,求求你,快醒一醒。”
鬱文景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過來,腦袋疼的幾乎要爆炸了,我抱着頭不知道該回什麼話。
“媽媽,快來救我!”
“媽媽,我在這裡!”
“媽媽……媽媽……”
是誰在叫我?是誰在叫我媽媽?
我站在陌生而又空曠的地方茫然四顧,在一個大祭壇上,我看到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她伸出胖胖的小手,神色痛苦,一個勁朝着我嚷嚷,“媽媽,我痛!”
“媽媽,救我!”
突然間祭壇上出現一個錦衣華服的女人,她一把掐住孩子的脖子朝着我冷冷的笑這說,“我會用她的身體體驗三界的美好,不會虧待她。”
這個女人我認得,是陸離的初戀——瓔珞。
不……祭壇上的女人根本不是瓔珞,而是融合了瓔珞魂魄的雪姬。
腦子裡似乎是炸開了鍋,那些藤蔓纏住了了我,祭壇上不僅有孩子、瓔珞,還有陸離。
“媽媽,救我!”
“啊——”我抱着頭大聲的叫着,那個女人的手已經死死的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孩子的臉色發青,表情痛苦。腦子裡不斷有景象出現,無情的陸離,不斷朝着我求救的*猶如潮水向我涌過來,幾乎讓我站不穩腳。
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了,變成了一片鮮血的汪洋。
“小沫,對不起。我會彌補你,一定會彌補你。”
陸離的聲音一遍一遍的響着,讓我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我纔跟他說過重新開始,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突然間一陣地動山搖,我看到整個世界在崩塌,所有的人、所有的建築不斷的往黑暗的深淵裡掉下去。
“媽!姥姥!”我撕心裂肺的大叫着,“你們別走!”
正在往下掉的姥姥和我媽嘴角帶着祥和的微笑,就那麼靜靜的看着我,離我越來越遠。
“啊——”我大聲的叫着,就朝着深淵往下跳,跳了半天卻發現我根本就被隔離在那個世界的外面。我掉不下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世界崩塌。
“小景,別鬆開我的手。”
景重的聲音在耳邊特別清晰,我看到不遠處景重緊緊的抓着鬱文景的手,而她的身體幾乎要被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