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巧合嗎?
只有蕭騰六知道,他心心念念惦記的人,此時正在等着他。
蕭騰六原名豐隆,是上古云師,與雪神滕六互相愛慕,但是後來六界動盪,他們倆也在這場浩劫中分開了。
“滕六。”
蕭騰六看了一眼刻在自己心口處的字,他晃了晃神,覺得身旁刮過的風越來越大。
與愛人分開後,他又活了幾千年,但是記性越來越不好。於是他忘記了自己的名字,換上了她的名字,好讓自己一直記着,要把她尋回來。
可是時間過得太久,他記得的東西也不像從前那樣清楚,甚至連字都會記錯。
蕭騰六把重要的事情一刀一刀刻在自己的心口,這樣每天看一遍,就不會忘記他該做的事情。
白雪茫茫,覆蓋了這邊的天地,蕭騰六神色匆匆地朝四方之地趕去。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在自己的形神消散之前,要讓她代替自己活下去。
蕭騰六加快了前行的速度,迎面而來的風雪落在他的臉上,他卻毫不在意。
“喂,你慢點啊!”
張爾一邊跑一邊緊張地喊着,“慕山河,你先停下來,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好不好?”
此時外面的雪越來越大,雪花好像把張爾說出來的話語包裹了起來,一片又一片地堆積在地上,卻送不到慕山河的耳朵邊。
慕山河並不能說出自己此時心裡是何種滋味,他只是漫無目的地朝外面奔跑。
他從未想過,自己都三十二歲了,還會像年輕人一樣受了打擊就逃跑。
路邊的樹被積雪壓得直晃動,是被路過的人撞到了,纔將積雪簌簌抖落下來。
慕山河在一棵樹下停下腳步,他回頭看着明明可以用什麼法術攬攔着自己,但是卻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的張爾,或許是陸方弘的神魂碎片在作祟,終究是於心不忍。
“你,你都知道了。”
張爾看着眼前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也很糾結,陸方弘在他心中的分量肯定要比慕山河重許多,但就這麼讓慕山河死去,自己又怎麼下得了手。
慕山河無力地靠着樹,他自幼身體不好,好不容易得知自己痊癒,此刻卻被告知,這都是因爲什麼神魂碎片吊着自己的命。
陸方弘的神魂碎片附在他身上,慕山河是清醒的,除了無法控制地靠近張爾,他以爲自己和從前一樣。
“他是我的徒弟。”
張爾慢慢走近了慕山河,想着怎麼和慕山河解釋這些事情。
慕山河看着張爾的眼睛,又忍不住想伸手揉揉他的腦袋,但是慕山河捏緊了自己的手指,不能這樣,這一切都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慕山河的心口突然隱隱作痛,像是有什麼在懲罰他。
“像你說的那樣,找個地方再說這件事。”慕山河拗不過陸方弘的神魂碎片,看樣子對方不想張爾被凍着。
張爾點了點頭,環顧四周,卻發現身後有個小小的身影,衝自己撲騰過來。
“你怎麼也來了。”
張爾蹲下身來,把小豹子抱進自己的衣服裡,這傻東西,還真是自己的徒弟。
小豹子沒有自己的魂魄,就不像慕山河一樣有自己的心智,它的一切行爲都被陸方弘的神魂碎片控制着。
慕山河一臉糾結地看着那“小貓”,實在想象不出來它是怎麼靠着神魂碎片活着的。
“走。”
慕山河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讓司機過來接他和張爾。
他帶着張爾來到了慕氏集團旗下的酒店,頂樓的房間安安靜靜,落地窗外也是紛紛揚揚飄散在空中的雪花。
“坐吧。”
慕山河看着在一邊暗中觀察自己的“小貓”,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們把那什麼神魂碎片取出來,我就會死,對不對?”
慕山河的情緒已經不像剛纔那樣激動了,“原來我現在擁有的時間,都是從閻王殿偷來的。”
張爾一直沉默着,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不能因爲對慕山河心軟就放棄救回陸方弘的機會。
他低着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認真地看着慕山河,“只要你願意把我徒弟的神魂碎片還回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活回來。真的,哪怕要讓我用命去換都可以。”
“你又何必這樣。”
慕山河輕嘆一聲,心口隱隱作痛,“這神魂碎片本來就是他的,我還得謝謝他,讓我多活了這麼些日子。”
“慕山河,你......”
張爾張了張嘴,看着慕山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
“我倒沒想到,你是一隻兔子精。”慕山河突然開口說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那麼想,結果讓我蒙中了。”
張爾無語地看着慕山河,那是因爲陸方弘的神魂碎片在你那裡啊,所以你纔會知道那麼多事情。
“你別開口,聽我說。”
慕山河好像知道張爾要說什麼,搶先說道,“既然你們還要尋找別的神魂碎片,那麼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再多在人間待幾天,好處理身後事。”
他今年三十二歲,剛得到自己能長命百歲的消息,卻又被告知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看來自己前段時間燒掉的遺書,又該重寫了。
張爾當然沒有辦法拒絕他這個要求,“這個不急,你也別太悲觀,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慕山河知道,張爾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但是他從心底不想讓張爾爲難,自己本來就不應該活下去了。
“抱歉,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
慕山河看着窗外的雪,“你徒弟是個很好的人,所以纔會有你這樣好的師父。”
張爾捏了捏小豹子的耳朵,傷感地說道,“他是個好徒弟,可我不是個好師父。”
慕山河靜靜地聽張爾講述着他和陸方弘的所有故事,腦海裡也慢慢涌現出一幅幅熟悉的畫面。
但這都是別人的故事,到底與自己是無關的。
他對張爾的好感,也都是另一個人不肯放棄的執念,歸根結底,因爲這個人,他才和張爾有了交集。
慕山河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張爾時,他一臉冷漠的樣子,大概是因爲那個時候,他剛剛失去了自己的愛徒,纔會那麼悲傷。
慕山河送走了張爾,然後一臉疲倦地靠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