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走了。”魯處長一踩油門,車竄了出去。
直到魯處長的車漸漸遠去再也看不到一點蹤影,蕭何吏這才慢慢地轉過頭,拖着沉重的腳步向雲飛揚的車走去。
“蕭哥,你怎麼了?沒事吧?”雲飛揚見蕭何吏一臉的黯然,便有些擔心地問道。
他見過很多政府單位的人,大多都是高高在上趾高氣揚吆五喝六優越感十足,可蕭哥卻爲什麼總是一臉愁容呢?
“沒事。”蕭何吏輕輕地擺了擺手,他現在的心情有些沉重,讓養殖戶從自家腰包掏觸幾萬元給甄偉那塊廢料奸料,他真的不甘心,憑什麼人家的血汗錢就要給他呢!到底憑什麼!就憑他有個當副局長的姐夫?
蕭何吏嘴角**,無聲地冷笑了一聲。
靜靜地靠在椅背上,蕭何吏的心裡又隱隱升起了一抹恐懼,那是一種對法律規定神聖不可褻瀆的敬畏。
雖然他知道這種行爲千分之萬是不合規定的,但是到底錯的層面有多深,程度有多嚴重,他還是有些拿不住,究竟是違規?還是違法?
這件事如果萬一被養殖戶掀了出來,那他將會面臨一種怎樣的境況?被處分?還是被停職?甚至是被開除?蕭何吏不敢再往下想了,隨着強烈的恐懼和擔心,一個決定也在他心中慢慢清晰地浮現了出來:絕不能這樣做!這樣做不但於法不容,於理不合,就是於良心也不會安,雖然魯處長對自己恩情厚重,但情總大不過理,更大不過法,在人情與公義衝突的時候,還是要以後者爲重!
一旦下了決定,蕭何吏反倒感覺有些輕鬆了,雖然心裡依然不可避免地忐忑着:魯處長很有可能會改變對自己的態度,倒不至於會突然變得非常惡劣,但或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對他這個小老鄉照顧有加了。
“唉!”蕭何吏重重嘆了口氣,搖下了車窗,想讓微寒的春風將心中的煩惱吹散。
“蕭哥,要是乾的不順心,就別幹了吧!”雲飛揚眼睛望着前方,小心翼翼地建議道:“蕭哥,咱們一起做點事吧,別的不敢說,最起碼能舒心點,我看你現在天天都不太順心。”
“呵呵,”蕭何吏搖搖頭,苦笑了一聲:“飛揚,我沒你那本事啊,你說我能幹什麼呢?”
“蕭哥,你別這麼說,我覺得你幹什麼都會很厲害的。”雲飛揚側頭看了蕭何吏一眼,很由衷地說道。
“我會幹什麼啊!”蕭何吏有些悲哀地搖了搖頭,臉上全是淒涼:“從小就上學,上了十幾年,除了會學習,會考試,剩下的估計就是會養雞了,可是就算養雞,我也沒有蓋雞舍和買雞苗的本錢啊,更別提飼料獸藥和消毒藥、疫苗了!”
“蕭哥,我有錢。”雲飛揚立即接口說道:“你如果需要,我拿給你。”
“你有多少錢?哪來的?”蕭何吏警覺地轉過頭盯着雲飛揚,就在一年前,雲飛揚還落魄的要命,連個房子都租不起,這會怎
麼突然有錢了呢?
雲飛揚像是猜到了蕭何吏的想法,笑笑說道:“蕭哥,你還記得我師父吧?”
“哦,記得。”蕭何吏點點頭,心裡有些明白了,有可能飛揚那個集通緝犯、江洋大盜、獨行俠和世外高人於一身的師父臨死前給他留下了一大筆財富。
果然,雲飛揚輕輕地說道:“我師父臨死前給了一張圖,上面畫有他藏錢的地方。”
蕭何吏雖然有些預料到,但聽雲飛揚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覺得不可思議,尤其是聽到“一張圖”的時候,很容易就聯想到了武俠小說裡的藏寶圖和武林秘籍,或者再加一把神兵利器,這些都是充滿了神秘感的物件,不由好奇問道:“你去看了嗎?都有些什麼東西?”
“呵呵,沒有。”雲飛揚輕輕搖搖頭,口氣淡淡地說道:“我覺得憑我自己的能力就能吃上飯,不需要動師父的東西,再說那些東西大多也都是來路不正的,還是讓它靜靜地呆在那裡等有緣人吧。”
蕭何吏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欽佩,點點頭說道:“飛揚,有志氣!”
“呵呵,”雲飛揚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一臉認真地說道:“但是,如果蕭哥你需要用,我就去取出來。”
蕭何吏笑着搖了搖頭:“飛揚,不能光你自己講志氣,你蕭哥也是有志氣的人,我雖然沒多少本事,但也能養活自己。”
“嗯,其實,我就知道蕭哥會這麼說的。”雲飛揚點點頭,一臉的笑容。
蕭何吏嘆了口氣,有些感慨地說道:“雖然現在過的也不快樂,但是比起以前,總還算是好得多了,起碼我不用再跟你奶奶和嬸子伸手要錢,而且還能給她們錢,這樣不就挺好麼。”
“是啊。”雲飛揚欽佩地看看蕭何吏:“蕭哥,奶奶和嬸子說起你的時候,滿臉上都是自豪呢。”
蕭何吏笑了笑,心裡突然有些難受,人在不如意的時候最容易想家,想自己最親最近的人。
雲飛揚注意到了蕭何吏的表情變化,便岔開話題說道:“也不知道我師父會選個什麼地方藏錢,呵呵,有時候我也挺好奇的。”
果然,蕭何吏立刻被這個話題吸引了:“飛揚,如果可以的話,你去的時候帶上我,呵呵,讓我也見識一下。”
“嗯,沒問題。”雲飛揚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就答應了下來,隨口又說道:“不過,或許這輩子我也不會動。”
“哦。”蕭何吏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失望。
雲飛揚聽着口氣好像不對,轉頭看看蕭何吏,趕緊笑着說道:“蕭哥,如果你想看,那咱們就找個機會去看看。”
“嗯,”蕭何吏點點頭:“飛揚,咱們不特意去,如果無意到了那個地方的話,你就帶我去看看。”
“嗯,好!”雲飛揚用力地點點頭笑道。
“嗯,就這麼說定了。”蕭何吏一臉微笑地轉頭靠向了車窗。
車在高架橋上飛馳着,望着閃爍在夜空下的霓虹,感受着雨後微冷的春風,蕭何吏心中的沉悶消散了不少,甚至有了一種很享受的感覺,畢竟,生活還是有很多美好可以期待的。
雨後的夜晚,路上車輛比往常少了很多,車一路飛馳,很快下了高架來到了小破屋所在的城中村。
“飛揚,別進去了,下雨後路肯定很難走。”蕭何吏指了指前面一塊略高出地面稍顯空曠的水泥路面,示意雲飛揚停在那裡。
“進去吧,沒事的。”雲飛揚肯定不會爲了車被噴濺上一點泥而讓蕭何吏徒步進村。
“不用了飛揚,聽我的!”蕭何吏堅持着,口氣不容置疑。
雲飛揚看了看蕭何吏,見他表情堅定,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猶豫地說道:“蕭哥?路上淨是水……”
“停下吧。”蕭何吏笑着拍了拍雲飛揚的肩膀:“回去的時候慢點。”
“哦,好。”雲飛揚有些無奈地將車停上那處保留還算完整的水泥路面上,那裡不算太泥濘,在別的地方停車,有可能蕭何吏一腳邁出便是滿腳泥了。
下了車,衝雲飛揚揮揮手,目送車漸漸離去,蕭何吏轉身向前走去。他並沒有急於進村,而是在村外漫無目的地轉着,想重溫傍晚時那種安謐喜樂的心情。
可惜地是,轉了一會後,不但傍晚的感覺沒找到,連在車上時那短暫的輕鬆和美好也沒有了,心裡慢慢浮起了魯處長失望的面容。
想了一會,嘆口氣,摸出電話給陸春輝打了過去。
“何吏啊,有事?”陸春輝說話有些含混,彷彿喝多了,又彷彿剛睡醒。
“蛋雞項目的通知接到了沒?上報哪幾家?”蕭何吏平靜地問道,儘量不讓自己的急切表現出來。
“草,麻痹的,這麼晚打電話就爲這點屁事!”陸春輝一聽是因爲公事,頓時氣不打一出來:“老子忙了一天,剛睡着!上報時間不是後天嗎?你催個鬼頭啊!”
“就是問問嘛,生那麼大氣幹嘛。”蕭何吏也覺出了不妥,便訕訕地笑道:“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下午才接到通知,明天安排。”陸春輝不耐煩地說完,又咬牙切齒地抱怨道:“孃的,今天晚上冒着雨在地裡跑了兩小時,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回家,剛上了牀你又不讓人安穩,大哥,我求求你了,能別這麼折騰人不?”
“哦,那你睡吧。”蕭何吏默默地收起了電話,心情有些一陣低落,甚至連對罵的興趣都沒有了。他很想提醒陸春輝一句上報務必嚴格按照規定的話,然而在這種狀況下,實在不適合再多說什麼。
搖搖頭,轉身向村裡走去,剛纔的通話把他心中最後殘存的一點雨中散步的心情也給弄的蕩然無存了,興味索然地回了小破屋,躺在牀上,突然覺得有些委屈,以前總覺得在政府部門工作又輕鬆,又舒服,還有地位,怎麼輪到自己就處處這麼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