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女子,約莫三十來歲,那髒兮兮的臉上是幾道刀疤,顯得猙獰而格格不入。沈思容與她對視了一眼,她那一雙眼眼尾上揚,十分地清澈,像是兩彎最爲純粹的泉,那份乾淨和她的面貌相差太大。
匆匆對上一眼,那女子便跑開了。沈思容沒有去追,看着那破舊衣裳下擋不住的瘦骨嶙峋,心中疑惑愈發的深入。
“走吧。”慢步到宮門口,對上蘭溪不時偷看的眼,沈思容扯出一個笑,輕聲道。
蘭溪踮起腳尖往沈思容身後看着,卻是空無一人。她不禁蹙起眉,嬌嗔的問道:“皇嫂,那人呢?你們都說什麼了?”
“我想問問她是誰?誰知她卻跑了,我也不敢靠近,怕被傷着。”沈思容淡淡的解釋着,臉上沒有什麼異象。
蘭溪想着便信了,點了點頭,隨即一臉恐慌的拉了拉沈思容的手:“這個地方太詭異了,咱們還是不要來了,要不,告訴皇兄?讓他帶人來把這人抓起來。”
揮舞着的手還沒落下,沈思容便一把抓住:“噓……小聲些,這人也不知是什麼來路,但也並未聽說宮裡出了什麼事情,還是不管爲好,咱們也不要再來,被人看了去還不知道怎麼編排我們。”
沈思容耐着性子說着,現在這個人還不明身份,但是她總覺得這個人有些什麼秘密。而且很重要。
蘭溪應了一聲,許是覺得沈思容說得有理,當即不再提鳳鳴宮的事情了。
…分割…這應該是上一章的內容…之前沒打完…
蕭澤的病有了好轉,在政事上的重心轉移給了蕭元啓,自己卻清閒下來,在宮裡四處閒逛。這日,逢到休日,蕭澤被郭廣海一眼提起,起了去東宮和蕭元啓對弈的興致。說來他們二人的棋藝部分上下,輸贏也不過是半子之間。
蕭澤到了飛霞殿不久,蕭元啓就攜着沈思容進來。沈思容行過禮便到一旁坐着,看着眼前二人殺起了棋。
這是沈思容第一次看見二人對弈,竟然入了神,那一盤棋局好像就是那戰場的佈局一般,她仔細看着,二人的殺氣都是很重的。每落下一子,每走出一步,那陣陣殺意都凌駕於棋盤上。沈思容自問棋藝不差,但是看着那棋盤上密佈的暗子明兵也有些恍然,這纔是高手之爭。
“哈哈,朕贏了。”一番清點後,蕭澤勝了蕭元啓半子,蕭元啓坦然的笑笑:“父皇技高一籌,兒臣慚愧。”
蕭澤一笑而過,命人清理盤面,二人慾再來一次。還沒等蕭元啓落下第一子,門外傳來了若蘭的求見聲。
“臣妾參見皇上、殿下。”若蘭的昭訓身份不能自稱臣媳,也不能喚蕭澤父皇。
蕭澤有些不悅,但是依舊召了她進來。沈思容從她的聲音響起便感覺到一道目光在她身上凝聚着,促起她一身的寒毛。
“你來何事?”蕭元啓平着聲音問道。
“臣妾聽說殿下忙了好幾日沒有歇息,夜間邊去摘那朝露,這不,泡了一壺春茶來給殿下解乏。”
若蘭從身後的宮女手中接過一通透的碧玉壺,那壺通體透亮,還能看見裡面沉浮着的茶葉在舒展。
見蕭澤和蕭元啓俱無反應,若蘭有幾分緊張的模樣。
“難得你有心,倒來給朕嚐嚐。”蕭澤冷冷的說完,並落下了第一子。
若蘭臉上流過一絲喜色,她將剛剛從火爐上取下的壺放在棋盤一邊,優雅的在配套的碧玉杯子裡倒了四杯茶水。
蕭澤正要拿,郭廣海往前攔了一步,口中喚道:“皇上,讓奴才們先嚐過吧。”
郭公公的話一出,殿內頓時冷寂下來,沈思容越過蕭元啓的背看了看蕭澤,蕭澤若有深意的回了她一眼。
“蘭昭訓也算是朕皇家的人了,無需如此計較。”說罷,蕭澤抖了抖繡着暗黃色龍紋的袖子,拿起茶杯在鼻下聞了聞,然後細細的嚐了一口。
“嗯,果然是好茶,清香撲鼻。太子也嚐嚐。”
蕭澤說完,沈思容和蕭元啓都變了臉色,蕭元啓接過蕭澤端起的另外一杯,仰頭飲盡。沈思容也準備上前取一杯,蕭澤擡起手理了理衣袖,衣袖之後卻給了沈思容一個莫名的眼神。沈思容便不敢再動。沈思容那一杯茶被蕭澤拿起,在手中轉了轉又放下。
若蘭見蕭澤誇獎,臉色滿是喜意,她垂下臉去的那一剎那,風雲鬥轉。
“啊……”一聲凌厲至極的吼叫聲,讓人毛骨悚然,隨後的一聲“父皇”讓沈思容的心中一道揪痛。那聲父皇是蕭元啓喊出的,沈思容第一次聽見他這般狼狽而飽含痛楚的聲音。她站起身,快步走近,蕭元啓已然推開擋在中間的若蘭跑到蕭澤身邊。蕭澤的眼珠子瞪得圓滾,臉頰顫顫的抽動着,嘴角和鼻下流出黑紅色的血來,滴落在明黃的龍袍上,刺目而讓人心慌。
沈思容之後反應過來的是郭廣海。
“來人,護駕。”尖銳的聲音未落,禁軍侍衛進入殿中,一片混亂。
“郭公公,守住東宮的各個出口,請了御醫過來,不要聲張。另外,這殿裡的人,一個都不許出去。”沈思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擋在蕭澤身前,不讓侍衛們看清蕭澤此時的情形,蕭元啓也知道此時不能亂,他厲聲喝出一串吩咐,握住了沈思容從身後遞出的一隻手。
很快,御醫便被人以聖上舊疾復發爲由傳到了東宮,侍衛們也都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出。
“回太子殿下,皇上他中了毒。”那御醫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頭伏在地上不敢擡起來。
“中毒?”
蕭元啓盯着桌上那幾杯茶水,將蕭澤放在軟榻上:“你去驗驗那茶中是否有毒。”若蘭聽見蕭元啓的話,猛然擡起頭,臉上滿是委屈,好似在控訴蕭元啓對她的懷疑,那氤氳的眼眸快要滴出水來,連沈思容心上都顫了顫。蕭元啓冷眼撇開,只等着結果。
那御醫見蕭元啓發話,心知事關重大,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他細細驗過碧玉茶壺和四個杯子裡的茶水。眉頭緊緊的皺起:“回太子殿下,這壺中的茶沒有問題。”
就在若蘭要轉哭爲笑的時候,那御醫繼續說道:“可是這桌上的茶確實兩杯有毒兩杯無毒。”
“什麼?”蕭元啓咆哮一怒吼。
“不可能。”若蘭也開口爲自己辯解道。
御醫往後退開了些,立馬就有人上來將若蘭抓住。
“你仔細說說,爲什麼兩杯有毒兩杯無毒?”沈思容看了看桌上的茶具,不解的問道。
御醫拜了拜:“回太子妃娘娘,微臣仔細查過茶漬,皇上喝的茶確實有毒。而殿下所喝的那杯是無毒的,剩下未動的兩杯一杯有毒一杯無毒。”
“你指給我看。”沈思容心中如小貓過際,撓出一些淡淡的不安來。
果然,如沈思容所料,她的那一杯是有毒的,慶幸的是蕭澤那一眼,讓她沒有喝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元啓看向她的目光中也有一絲慶幸。
若蘭被壓入了宮內的暗牢,等候審查。蕭澤被偷偷送回了上陽宮,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淑妃在被攔了幾次駕後便不知從何處探出了音信。
趁着蕭元啓上朝之時,淑妃聯合宮中禁軍副統領,以護駕爲名強闖上陽宮。皇上中毒一事也就正式被搬上了檯面。
一下朝,蕭元啓沒能回東宮,而是被王氏一脈的大臣堵在了崇政殿。
“殿下,臣等甚是關心皇上的安危,可否面見聖上?”王褚憂心重重的問道,那倒着得眉使那憂心更加顯得真切。
蕭元啓淡然一笑:“父皇無礙,只是病根未除,所以要靜養罷了。”
“靜養?本宮也見不得嗎?”淑妃的聲音從殿門口傳來,各位大臣本就是王家一脈的人,自然是恭敬萬分。
蕭元啓笑着挑了挑眉,看着一身朝服的淑妃:“淑妃娘娘怎麼來了這裡?”
淑妃毫不掩飾對蕭元啓的敵意,冷哼一聲,往一邊一站,她身後赫然是給蕭澤診治的御醫。
看着蕭元啓的臉白了白,淑妃得意的揚起下頜,對着朝臣們說道:“本宮覺得皇上這病來得奇怪,就算是病了,本宮難道也不能看望嗎?心知情況有異,本宮擔憂皇上龍體,吩咐了禁軍硬闖上陽宮,找了這御醫來,這御醫是給皇上看診的,自然錯不了,皇上他,分明是遭了賊子毒手,中了毒。”
“啊?”羣臣皆是倒吸一口氣,皇上中毒是何等大事?太子竟然瞞了下來。
見羣臣的反應在掌控之中,而蕭元啓也無話可辨:“而且,皇上中毒之時,正是和太子在一起,他們喝了同一壺茶,太子那杯無毒,皇上卻中了毒。太子啊太子,你好狠的心,對你父皇也能下手,皇上不在了,你便是一國之君,難道連短短的時日也等不得?”
淑妃一席話說得羣臣之間的氣氛詭異起來,那句句指控都在描繪一個陰謀,篡位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