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啓扳過她的肩膀,沈思容的眼裡充斥着防備和深埋的恐懼,這恐懼不深不淺的刺進蕭元啓心裡,他胸口一緊,揮袖轉身離去。
不久,寫意就衝了進來,扶住順着屏風滑落下來的沈思容:“小姐,不,娘娘,娘娘,你沒事吧?”寫意進宮後,因爲資歷不夠,只能被安排給沈思容陪夜。她剛剛看見太子冷着一張臉離開,放心不下就衝了進來。
看着臉色慘白的沈思容,寫意擔憂的哭了出來。
“寫意,你放心,我沒事。”說完,沈思容靠着寫意站了起來,踱回牀邊。寫意不放心,執意在一旁守着,沈思容也就不阻攔她,現在她的心裡很空很空。隔着紗帳,寫意見沈思容輾轉反側,心裡替她委屈着。
好不容易等到第三日,沈思容起了個大早,她對蕭元啓所說的“禮”。等到時辰差不多,汪廣榮就請她去了飛霞殿。
她走到後園的時候,耳邊一陣唰唰的聲音,她停下腳步,汪廣榮上前來笑了笑道:“娘娘,太子殿下在練劍,您稍等會兒。”
沈思容輕輕頷首,只見不遠處,白衣颯颯間帶起片片花瓣,如若在花雨中,一個翻身一個回刺都是乾淨利落。
直到蕭元啓收劍,她才走上前去。汪廣榮在她身側遞來一塊方帕,蕭元啓視若無睹般得擦着劍身。沈思容自然猜得到汪廣榮是什麼心思,想必昨晚蕭元啓未在攬月殿留宿一事惹了不少的麻煩。
汪廣榮心裡是暗暗抱怨着,這太子妃也太不靈光了,這麼好的機會都不把握。要是換了別人,哪裡還用他遞帕子。
不想讓汪廣榮下不了臺,沈思容結果帕子,轉而遞到蕭元啓眼前。蕭元啓漠然的看着她,這女人還真是不識擡舉。他一把奪過沈思容手裡的帕子,轉身往內殿走去。
“你去前頭等着,容我換身衣裳。”汪廣榮跟着蕭元啓進去,不時還回頭看了沈思容幾眼。
她不是傻子,蕭元啓對她的態度還算不錯,就憑着現在的“合作”關係,她好好和他相處,懷上皇長孫,那麼這一生也就不愁了。
可是她的心沒有爲他而動,所以她做不了一些事情。而就算她動了心,她和他也是不可能的,從她知道了孃的過去,她就不再相信人世間的愛情了。
設想普通官宦之家的夫妻都能那般殘忍,更何況是在這偌大的皇宮之中,又哪裡容得下真心情意?
所以這輩子,她都不會對感情有任何想法。那麼她和蕭元啓之間的這種平淡,至少是對得起自己的心。
沈思容的歸寧的日子也是蕭元豐進宮的日子。自從那日蕭元啓在大殿之上選了沈思容爲妃後,蕭元豐一直情緒低落。好些時日沒有進宮了,就是怕遇到後,自己心裡更加難受得緊。今日知道是她歸寧的日子,他才進宮來看望母妃。
蕭元豐並沒有事先知會淑妃,所以當淑妃知道他到了紫瀾宮的時候,欣喜異常,她馬上吩咐離歌下去準備茶水點心。
可淑妃的笑在看見蕭元豐的那刻就消失了,短短几日未見,蕭元豐的眼眸深深凹陷下去,兩頰比起之前瘦削了很多。
“元豐,你瘦了很多啊……”淑妃的手從他臉上劃過,眼裡起了溼氣。
蕭元豐見淑妃掛着哀慼之色,寬慰道:“母妃,怎麼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淑妃側過臉去拭淚,絲帕下的眼裡很快就退卻了難過,而是可見的濃濃恨意。好,你既然要搶我豐兒心愛之人,讓他落得如此狼狽之態,那我就要搶你最愛的東西,屈服在他之下。
“母妃?”
“母妃?”
蕭元豐叫了好幾聲,淑妃才又動手在眼邊擦了擦轉過身來。
“好了,難得過來了,陪母妃坐下說說話。”離歌剛好端着點心進來,淑妃順勢拉着蕭元豐做了下來。淑妃眼珠一轉,屋裡的宮女便福身退了下去,只剩下離歌在門邊守着。
淑妃和蕭元豐隨意的聊了幾句後,便開始了自己的打算。淑妃趁着蕭元豐低頭喝茶的空當,給離歌使了個眼色後便捂着脣猛烈的咳嗽起來。
“母妃,你怎麼了?”
蕭元豐很是緊張,立馬站了起來在淑妃背上輕拍順氣。離歌也上前來,給淑妃按捏着肩背,口裡還在答着蕭元豐的話:“王爺,娘娘前些天本就受了些寒氣,前日在御花園裡又合太子妃娘娘聊了一會兒,回來後這風寒就更重了。”
“太子妃娘娘?”
離歌裝作無意的模樣說完後,就出了門給淑妃拿藥去了。淑妃等着離歌走遠才又重新收回目光,見蕭元豐陷入沉思中,她深深嘆了口氣。
“若是你早些告訴母妃你的心思,她現在就是本宮的媳婦了。”淑妃此時先要勾起蕭元豐的遺憾之心,也要表明自己與他的態度是一致的,這樣才能增加自己說話的可信度。
“母妃,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既然往後不會再有任何的機會了,那麼他也不想再提起,說出去他還可以找藉口脫身,她的日子卻不會好過了。
蕭元豐的逃避讓淑妃搖頭,她又嘆息一聲,說道:“難爲那孩子了,本宮那日在御花園瞧見她,她似乎過得不好啊。”
雖然口上是不想再提,可此時聽見淑妃說她過得不好,蕭元豐忍不住問道:“母妃此話怎講?她是我昌黎國的太子妃,是皇兄他親選的,又怎麼會不好?”
“哼。”淑妃冷笑一聲,撞上蕭元豐焦急的眸,繼續說道:“豐兒,你若是對你的王妃好,你會在大婚之夜打她嗎?你若是對你的王妃好,你會大婚一過就不再留宿在她房裡嗎?”淑妃越說情緒越激動,這激動很是真實,她的眼淚似乎都滲出了淚。今日一早就有消息傳來,說是太子昨夜竟然宿於侍妾處,消息瞞在東宮裡,她也不會讓這消息傳出去。
“什麼?”蕭元豐失神的打翻茶盞。
他恍惚一刻過後,看向淑妃:“母妃,她……捱打了?”
淑妃點點頭,未了又加上一句:“我聽說還與你有關。”淑妃此言本是爲了刺激蕭元豐而隨口加上的一句,她認定蕭元豐不會去查證,沒想到卻正是歪打正着了。
蕭元豐卻很快冷靜下來,跟他有關?難道是那封信?可是寫意明明是自己的人,自己也交待過不可在人前拿給她,沈思容就更沒有理由說出去了,這麼看來,那信根本就不會被外人知道。
“母妃又是哪裡來的消息?”蕭元豐可不傻,自己的母妃他也是瞭解幾分的,近來一直在提醒他奪嫡之事,不保沈思容就被拿來做文章了。
淑妃見蕭元豐的反應,心裡很複雜。
他能考慮這麼多,說明了他的思慮謹慎,另一方面,也說明他對自己是有防備的。淑妃心情矛盾的看着他:“你不信母妃?”
“不是,只是怕母妃遭人矇蔽,所說並不屬實。”蕭元豐放慢了語速,想借此安撫淑妃的情緒。
淑妃語音一升:“那本宮親眼所見是真是假?”
蕭元豐胸口一滯,跌坐下來。淑妃喃喃說道:“那日,我親眼所見,沈思容她的脖子上滿是淤印。”
“也許那是……”蕭元豐話說到一半就被淑妃接上。
“那是什麼?不管是什麼,都不可能是手指印吧?嗯?”蕭元豐的心被淑妃的話刺着,心疼蔓延開來,旋即這心疼轉爲了憤怒,低吼聲從蕭元豐的喉間瀉|出:“他怎麼可以這麼待她,他怎麼可以?不是他親自選的嗎?又爲什麼會這樣……”
他想着沈思容被他欺虐的樣子,胸口就要炸開一般。
“豐兒,你若真的心疼她,就好好想想母妃的建議吧,要是事成,她便是你的了。”淑妃今日的話讓蕭元豐卻是有些動搖了。
蕭元豐稟神道:“可他根基穩固,朝堂上擁護者也不少啊。”
“豐兒,只要你想,母妃定盡全力,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吧。”淑妃知道蕭元豐此言出來便是有了那份心思了,看來這個沈思容還真是一步好棋。
同一時辰,在回沈府的路上,沈思容沒有說過一句話。蕭元啓在馬車停穩後,先行下了車,沈思容跟在蕭元啓身後出了車廂。由於坐的時間太長,剛剛站起身的沈思容眼前眩了眩。
身體突然沒了支撐力,沈思容驚慌的睜開眼,再回神,她腳下已經穩穩的接觸到地面了。
“好了,走吧。”蕭元啓半托着沈思容的腰走入衆人的眼前,沈世言一行早就在門口迎接了。
此刻看着太子這麼寵愛沈思容,沈世言眼裡滿是欣慰之色,而王氏的笑容這是硬闆闆的,沈思儀自然是最不待見的,她今日還專程打扮一番,想引得太子注意的。
“微臣叩見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沈世言率衆跪下行禮。
“都是自家人,平身吧。”
蕭元啓和沈思容跟着沈世言進了沈府,很明顯,今日沈府大加裝點了一番,不過蕭元啓沒有在沿途多停留,他可還有“禮”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