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輝上

明輝(上)

因爲是皮肉傷,葉敬文給的藥效果又很好,再加上司明的精心照料,葉敬輝的傷勢很快就好了,胸口的紗布也拆了去。

週末的時候,葉敬輝想搬家,司明卻沒有帶他去公司附近的星雲大廈,反而到了不遠的郊區。

最近新建的私人別墅區,除了寬敞的公路之外,入眼處便是大片大片青綠的草坪,還有各種顏色的花壇,石子鋪成的小徑貫穿其中,參天古木下零星擺了些桌椅,環境極是幽靜。

葉敬輝從車窗往外看,不由讚歎道:“這個小區規劃還不錯。”

“是的。”司明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微微笑了笑,“好不容易纔搶到了一套房子,帶你去看看。”

葉敬輝沉默着點頭。

這樣的相處,好像兩人真的只是一對愛侶,可事實上,葉敬輝很清楚,自己待在他身邊除了履行諾言之外,更多是爲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很快到了司明買下的小屋,屋內的佈置並不奢華,反而很溫暖舒心。

葉敬輝像領導視察一般,繞着屋內轉了一圈,暖黃色的牆壁,壁上精巧的燈,客廳裡簡單的白色沙發,臥室裡很厚很軟的牀,以及整潔的廚房,寬大的浴室,還有擺滿了書籍的書房,組合起來真的挺像個溫馨的小窩。

——可惜窩裡住的不是溫馨的小兩口,而是兩匹看不對眼的狼。

葉敬輝往那沙發一坐,擡頭道:“我需要訂幾個規矩。”

司明走到他面前,站定:“說。”

葉敬輝嘴角微揚:“第一,左邊那間空着的屋子,改成書房,我不習慣跟人共用一個書房。”

司明點頭。

葉敬輝微微一頓:“第二,我不會做飯,一日三餐就麻煩你了。”

“好。”

葉敬輝靠在沙發上,意味深長的笑着看向他:“第三,我們分開睡。”

司明笑了笑:“完了?”

“嗯。”

“好,都聽你的。”司明轉身拿起電話打給搬家公司,讓他們把自己在星雲大廈的衣櫃和牀都搬過來。然後又扭頭道:“待會兒搬家公司會搬傢俱過來,怎麼擺,都由你做主。”

葉敬輝平淡的“嗯”了一聲。

司明想了想,又從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遞給葉敬輝:“家裡的鑰匙,給你,這個是大門的,還有各個房間,上面都做好了標記。”微微一頓,“別弄丟了。”

葉敬輝沉默着,從他手中接過鑰匙,冰涼的金屬上還殘留着他暖暖的體溫。

之後他便去了書房,好像在整理資料,過了不久搬家公司也上門了,葉敬輝雙手環抱胸前做指揮官,讓那些人按自己的吩咐擺傢俱,折騰了一個下午。

等一切都準備好了,屋子也終於被塞滿,司明這才說:“我有事出去一下,你餓的話到樓下飯店隨便吃一些,或者等我回來帶外賣給你。”

葉敬輝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個溫柔的笑容:“早點回來,我等你。”

司明平靜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語言刺激收效甚微,葉敬輝聳了聳肩,轉身到臥室,目光在牆壁上淡淡掃過,在書櫃的角落處發現一個不引人注意的死角,葉敬輝微微一笑,拿出手機給鍾叔發了條信息:“鍾叔,三天之內,給我準備兩個微型的竊聽器。”

……

司明開車到了約定的地方。

這裡是本地出名的紅燈區,一條街上酒吧無數,絢麗的燈光晃得人眼花繚亂。

停好車子,款步走進一家賓館,那賓館的位置極爲隱秘,司明進門後徑直走到三樓,輕輕敲了敲門。

門一開,只覺一陣勁風迎面撲來,敏銳的反應讓司明瞬間側身避開,接着,腰部又掃過來一條腿,司明反手抓住那人的腳踝,猛的一拉,只聽一聲慘叫,襲擊者被四腳朝天摔到了地上!

司明繞過他款步走入屋內,一羣少年負手而立,中間是一身白色西裝的關天澤,正翹起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拇指抵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司明。

“嘖,差點忘了,你身手很不錯啊。”關天澤讚歎道。

司明微微皺了皺眉頭,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桌上:“這是把南遙的股份轉移給你的合約,我已經簽字了。我要的東西呢?”

“呵呵,照片的底片,還有視頻,對不對?”關天澤俯身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紙盒,扔給司明,一邊還笑道,“你居然爲了保全他的名譽做出這麼大的犧牲,真不容易啊,司明。”

司明拿過手裡的紙盒,平靜的看着他:“你以爲南遙成了你的,你就贏了嗎?”嘴角的笑容帶着點冷漠和不屑,“南遙的大筆資金已經被我投入了天宇,我更不會因爲南遙是徐家的產業就對它留情,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關天澤,你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些。”

“哈哈哈哈,放心,我會笑到最後的!我不會讓葉敬輝死得太痛快,至於你跟蕭逸嘛,有我在,也不可能能活得太舒服,我就是你們肚子裡的毒瘤,時不時發作一下,讓你們有苦難言,哈哈哈。”關天澤突然止住笑聲,冷冷的看向司明,“上次我綁架葉敬輝的時候,你揍我的那一頓我還刻骨銘心的記着呢,你當時沒把我打死,所以今天,我也想請你吃點兒苦頭。”

關天澤衝周圍的人揚了揚眉,那羣人便朝司明圍了過來。

司明微微一笑,把身上的西裝隨手扔到旁邊的沙發上,鬆了鬆領帶,冷冷的看向關天澤:“怎麼,想動手?”

“是啊,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就特喜歡你,每次跆拳道比賽你都拿冠軍,我在臺下看得如癡如醉還沒看過癮,今天你再給我表演一下吧。”揮了揮手,笑道,“你們好好招待司先生。”

他居然請了一羣流氓混混過來撐場子……

司明心中不禁冷笑,伸出手擺出防禦的架勢。那羣人互相對視一眼,慢慢朝司明圍了過來。

一個少年一拳揮出,一道勁風迎面襲來,司明微笑着側身,準確抓住他的手腕,一屈,一擰,只聽“咔嚓”一聲關節錯位的清脆聲響,那少年嗷嗷的慘叫着滾到地下。

身後一人見同伴失去先機,手掌急忙朝司明後腦劈了過來!左邊一人擡起腳直直踢向腹部!右邊兩人拳頭齊齊揮出!司明氣定神閒的原地不動,側身、彎腰,一招橫掃千軍把身後那人絆倒在地,左側兩人的手腕抓到一起,一個過肩摔撂到地上!右側那人腳還沒沾到司明衣角,司明身體向後一傾,一手擡起他的腳,一個翻轉把他摔了個人仰馬翻!

頃刻之間,圍過來的四人被司明一個接一個的撂倒,扔到角落裡疊人肉,嗷嗷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司明拍了拍手,衝關天澤道:“下次找點專業的,從街上拉幾個混混算怎麼回事?”

關天澤笑眯眯道:“這個纔是前-戲啊,讓你舒展一下筋骨罷了,還沒到高-潮呢,你急什麼。”說着,拍了拍手,只見旁邊又突然躥出來六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

司明心中一怔,這些人的裝扮明顯是這個紅燈區潛伏在暗處的黑幫,關天澤這個人什麼時候跟黑幫團伙扯上了關係?想來也是,他能獨自從美國逃到國內還不被發現,肯定有強大的後臺。

司明笑了笑:“今天我敢一個人來,自然是做好了被你揍兩下出氣的準備。”拍了拍手,微笑着勾了勾手指,“來吧。”

這次的人顯然不比剛纔那幾個小流氓好對付,臉上都是機械化的冰冷表情,訓練有素,出手又快又準又狠!司明也拿出畢生所學靜下心來對付他們。

未免跑動時耗費力氣,司明用雙拳護住周身,站在原地,見招拆招,一腳撐地,另一腳九十度伸出,準確踢到右側那人的腹部!腳收回的同時,感覺到腦後一股勁風,司明的肘部往斜上方一用力,直接擊到那人的下頜。

頃刻間司明又放倒了兩個,那些男人似乎被同伴嘴角的血激發了鬥志,大喝一聲,再次把司明團團圍住!

起初那些人不敢太接近,一直圍着他耗,直到有人暗中偷襲成功,司明背後捱了結結實實的一拳!一羣人立即一哄而上,拳腳相加,根本不講什麼公平比試,完全是多對一的圍毆!

全身都被籠罩在那些人的拳腳之下,司明就算功夫再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面對六個高手的直接圍攻!避開左邊,右邊就是結實的一腳,避開腦後,迎面又來狠狠的一拳,拳腳和身體接觸的聲音不絕於耳,司明緊皺着眉頭,胸口一陣陣悶痛,終於忍不住,按住胸口嘔出一口血來,滑落在地上。

關天澤眼中閃起興奮的光澤,喝退了手下,款步上前輕輕蹲在司明旁邊,手指擡起他的下巴,讚道:“果然是條漢子,到現在居然一聲不吭?葉敬輝不喜歡你,不如我來喜歡你,怎麼樣啊?司明學長。”

司明扯了扯嘴角,一陣氣血上涌,猛的又吐出口血來。

“咳……咳……”咳嗽聲都變得低啞,看來傷勢並不輕。

關天澤看着他吐到自己手上的鮮血,微微皺了皺眉頭,卻聽司明喘着氣,語帶輕蔑的道:“你?算了吧。被你喜歡,對我來說是侮辱……嘔……”

關天澤一拳揍向他腹部,打斷了他的話!

見司明脣邊的血液越來越多,甚至滴下來染紅了衣角,關天澤這才笑眯眯道:“別說這種讓我傷心的話嘛,我可是暗戀了學長你很多年的。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跟在你後面偷偷看你。每次你去跆拳道協會訓練的時候我都趴在窗戶外面偷窺你呢,當了那麼多年跟蹤狂,結果你卻愛上了別人,我也很不容易的對不對?”

司明按着胸口輕咳了一陣,嘴角又涌出一股鮮血,擡頭看向他,冷聲道:“關天澤,你還是去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關天澤怔了怔,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看過了,心理醫生說,我的心理早就扭曲了,扭不回來的。我覺得這樣挺好,看着你們一個個痛不欲生,我特高興你知道嗎?你沒見,蕭逸見到我的時候,那張慘白的臉就跟見鬼了一樣,哈哈哈。”

聽他在那狂笑不止,司明微微皺起了眉。

關天澤笑夠了,這才用手指輕輕撫上他的喉結,道:“把你這麼帥氣的男人揍到鼻青臉腫,放出去會影響市容,要不,你就在這兒待幾天?”微微一頓,又邪惡一笑,“不,你這尊容應該讓葉敬輝也看看,說不定他會覺得你這行爲藝術玩兒的很個性,反而喜歡上你呢。”

……

司明被關天澤扔到了別墅的門口。

屋內亮着燈,葉敬輝似乎在客廳裡看電視。

司明蒼白的手指緊按住胸口,拼命壓抑着咳嗽,全身上下痠痛不止,胸口更是撕裂般的痛,每次呼吸都像在吞吐利劍,腹部也是一陣陣絞痛,好像把內臟全都擰在了一起。

一陣陣氣血上涌,口中的血不斷順着嘴角流下來,染紅了胸前大片衣襟。

司明顫抖着指尖給徐清撥了個電話,那邊的女聲帶着疑惑:“司明,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司明拼命調整呼吸,才擠出一句故作平靜的話:“……我在西郊流花小區門口那裡等你,你來接我一下。”

徐清似乎聽出了不對,趕忙道:“好,我馬上過來。”

司明這才把手機塞回了口袋。

指尖接觸到金屬的冰涼,那是家門的鑰匙,只要拿出來打開門,就可以看到此刻最想見的人。

司明卻只是把鑰匙放在手心裡輕輕握了握,回頭留戀般的看了眼那亮着暖黃燈光的家,掙扎着爬起來,一步一步,緩緩朝小區的大門走去。

不該讓他看見這樣的姿態,只要獨自躲起來,養好傷就夠了。

更沒有必要博取他的同情,甚至他虛僞的關心和照顧。

——爲他付出的這些,並不需要,讓他知道。

那星星點點暖黃色的燈光,慢慢在視野裡變得模模糊糊,離那個稱不上家的屋子,也越來越遠了。

司明終於支撐不住,在小區大門口,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