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山海幾千裡,人心方寸間

趙旭進到院子裡,看到夏顯林在一塊石頭上坐着,趙旭問道:“夏兄還沒睡?”

“睡不着,”夏顯林幽幽的說:“其實很乏,但閉上眼就是難以入眠。”

趙旭笑笑說:“是燕歸農的呼嚕聲太大了吧?”

夏顯林也輕輕笑了笑:“呼嚕聲倒是不算什麼,他是睜眼睡覺的,我一直尋思,他到底是睡着了還是醒着。”

“哦?”趙旭也坐在石頭上:“看來人無論何時都要睜大雙眼。”

夏顯林問:“你下來準備去哪裡?”

趙旭沉默了一下,夏顯林說:“對不住。要是不便,就不必說了。”

趙旭搖頭說:“沒有什麼不便,只是一時半會難以說的清楚。夏兄的爲人,我已經略知一二,實爲君子也!我雖然不像夏兄是被迫離開故土,但也差不多。李存勖命人殺了我家人和全村人,還誣陷是我勾結土匪謀財害命,此中種種事情,一言難盡。”

原來他殺皇帝的原因竟然是這樣。夏顯林想想自己的遭遇,又是一聲長嘆。

“我和李叔要到契丹國去,”趙旭想着說道:“實不相瞞,我們要去殺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機。”

夏顯林一愣,看着趙旭說:“這樣隱秘的事情,你就這樣給我講了?”

“難道夏兄還會千里迢迢的去給耶律阿保機去告密不成?”

趙旭說着笑了起來,夏顯林聽出趙旭對自己坦蕩,也笑道:“我要是見了阿保機,恐怕人家會認爲我就是要刺殺他的人,沒將你怎樣,倒是先會將我給抓了起來。”

趙旭和夏顯林一起笑着,趙旭接着說了自己和普濟相識的大致經過,夏顯林越發對趙旭心生敬佩:“你爲了給朋友報仇,經歷如斯,夏某不及!”

趙旭說:“我覺得我做的不算什麼,換做夏兄,也會爲朋友如此。只是官府不會這樣想。”

“官府?”夏顯林又長嘆一聲:“什麼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我以前總覺得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可是,我現在已經有些分不清了。慈州令對於百姓以及我夏某而言,那就是好官,可是對於朝廷,就是奸佞,那到底要按照哪種標準去衡量慈州令呢?”

趙旭不能回答,正在這時,燕歸農忽然從屋裡走了出來,張着大嘴打着哈欠說道:“什麼狗屁對錯!做事只管問心無愧,要是幹什麼總是問是對的還是錯的,那你還能幹成什麼?”

“我之前並不認識你,只聽聞慈州鏢局的夏顯林爲人仗義,那我無論如何也是在心裡誇一聲‘好漢’的,可是你後來做了不良人,要來抓我這樣的人,我肯定罵你是走狗。但是你卻又因爲莫須有的事情被官府緝拿,淪落的和我一樣,你說這裡面到底是錯的還是對的?”

燕歸農追着又問:“你們剛纔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說慈州令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

但是燕歸農根本不讓夏顯林回答,又自顧的說:“我看他就是壞的!”

夏顯林一聽就站了起來,燕歸農將袖子挽起:“你要打,我奉陪,但是我還是要說——我要是慈州令,早就不幹了那個官,回家種地去了。因爲這世道就是個大染坊,白的會被染成灰的,灰的就會成爲黑的,好人也會被弄成壞人,要不是有成百上千個慈州令那樣的官,我又何至於當了賊?”

夏顯林聽了皺眉坐下,燕歸農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會說慈州令也是聽皇帝的,錯在皇帝,慈州令只是聽從皇帝老兒的旨意罷了,那爲何慈州令一定要去做那個官聽混蛋皇帝的話?我不信慈州令沒有我這個沒讀過書的人懂得道理多。”

“要是大家都不做狗皇帝的官,沒人聽皇帝放臭屁沒人跟着他胡亂折騰,那他這個臭屁皇帝還怎麼當皇帝?”

夏顯林沉默了起來。趙旭站起身子對燕歸農說:“燕兄,本想明早給你言明,既然你沒睡,我這就相告,明日我與李叔要北上去契丹國……”

“去契丹?”燕歸農睜眼說:“那地方亂的很,幾百裡都不見一個人,你們去做什麼?”

趙旭:“正是哪裡亂才往哪裡去,這叫渾了水纔好摸魚。實不相瞞,我們去殺契丹皇帝阿保機。”

燕歸農一聽走到趙旭跟前,仔細的看看他,皺眉:“我才發現你這人真是長了熊心豹子膽,比我都橫,前面殺了李存勖,這下就準備要殺阿保機——你還準備殺誰?”

趙旭:“其他不說,目前,暫時就是阿保機一個人。”

燕歸農倏然睜大眼:“那我卻要給契丹皇帝告密,必然就能領一筆賞錢!這可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趙旭笑了起來:“燕兄會不會去給契丹皇帝告密,暫且不說,只說世上當皇帝的,哪個一天沒有幾個人想讓他們去死?所以其實殺皇帝的事聽起來如似多麼了不得的事情,其實也尋常。皇帝不也是人嘛。”

“就像我這個無名小卒,恐怕也有人在想着讓我去死,可是別人想讓我死,我就不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因此我要去殺的,自然會去殺,要來殺我的,那就讓他來,燕兄果然要去的話,那誰也阻攔不了,只是……”

燕歸農問:“只是什麼?”

趙旭說:“只是,契丹身處北地,風沙不說,戈壁草原蔓延何止千里,因此,燕兄要不要和我一起,到了契丹國都臨潢府(今內蒙赤峰巴林左旗南波羅城)後,你自去契丹皇帝那裡,我另做打算,你看如何?”

趙旭這就是邀請燕歸農也去了。燕歸農聽了盯着趙旭,半晌說道:“你卻想的美!這一路之上風沙餓狼的,你我一起,你不就多了個保鏢?”

“我不與你一起,自個去。”

趙旭笑笑,夏顯林說:“燕歸農剛纔說的對,做事只管問心無愧。”

夏顯林說着話站起來對着燕歸農施禮,燕歸農嘴裡“哎呀哎呀”的,十分不解,問夏顯林:“你要作甚?”

夏顯林:“我並不認爲自己從前就是錯的,如此只爲你剛說的那句話,”接着他對着趙旭說:“中原已經沒有我的立身之地,我想和你一起去契丹,一者躲開紊亂,二者,也許,能爲你殺阿保機出一點力氣。”

趙旭還沒說話,燕歸農問:“他去殺人,你去湊什麼熱鬧?刀箭無眼!”

夏顯林說:“我去契丹要是僥倖能將阿保機的一根小指頭剁了,那即便是死了,也會揚名天下,勝過在大唐被抓了砍頭強,那樣還死的不明不白窩窩囊囊。”

燕歸農倒吸一口氣:“哎,你這人……”

“求之不得!”趙旭喜道:“這下有夏兄相助,契丹皇帝死日可待!”

燕歸農聽了,看看趙旭,再看看燕歸農,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都去,都去了我到時候一起給阿保機那廝告密,一次就成功,這叫‘一箭雙鵰’,還免得費功夫了。”

趙旭和夏顯林都知道燕歸農嘴硬,兩人也不激他。

到了此時,趙旭纔給夏顯林和燕歸農說出了自己的姓名,並說之後爲了方便行事,自己去契丹就叫李彝殷,燕歸農搖頭說:“狡兔三窟。你一個人幾個名字,這下我給阿保機說有人刺殺他,阿保機定然會聽的糊塗了,不知道到底來的是趙旭,還是李彝殷。”

三人說着話,不知不覺的東方竟然破曉,趙旭去拿了酒肉出來,燕歸農大刺刺的往那裡一座,吃着肉喝着酒說:“交朋友還是酒肉朋友比較好,酒肉在朋友就在,酒肉沒有了,朋友就散了。”

趙旭和夏顯林不知道該給燕歸農說什麼,任着他吃着喝着再胡言亂語着。

三人吃好喝足,李順才也起身了。此時晨曦微散,遠處的樹頂一羣鳥在嘰嘰喳喳,李順才說趙旭:“你往那裡射一箭。”

燕歸農聽了一愣,從小院到那羣鳥那裡何止二百步,這怎麼能射的到?

趙旭知道李順纔有心看自己的箭術,回屋拿了弓箭出來,一箭射去,那邊潑呲呲的就傳來鳥兒的嘰喳,接着一大羣鳥兒騰身飛起,像是灰黑的雲朵一般,登時消失在天際裡。

“你這是射了什麼?”燕歸農搖着頭往那邊樹下跑去,嘴裡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到了樹下一攤手,喊道:“什麼都沒有!”

“沒有!毛都沒有!”

燕歸農說着,看看頭頂,而後爬上了樹,一會他又溜下來,手裡卻拿着趙旭射的那支箭。

只是箭上面這時穿着好幾只鳥兒,顯然是趙旭剛剛一箭就將它們給射穿了插在樹杆上,自然沒有掉下來。

那天夏顯林就知道趙旭箭術了得,但是卻沒想到這樣厲害。

三人站的地方離燕歸農那邊總有三百步,趙旭卻一箭就穿了一箭桿的鳥,這該有多大的力道?

關鍵是,其實力氣自己和他不相伯仲,而燕歸農其實在三人中氣力最大,但是這個準頭,就自己而言,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就做得到的。

燕歸農拿着穿了五六隻鳥的箭矢回來,嘴裡說着“這下有鳥肉可以下酒了”,眼睛裡卻對趙旭都是驚歎。

李順才當下無話,心裡對這次契丹之行,更增添了些把握。

四人一路向北,過了太原後,基本上就沒有碰到什麼人,燕歸農有些百無聊賴,嘴上不住的嘮叨“契丹人在哪裡?契丹兵在哪裡?”、“大唐那些當官的不是今天說契丹兵打了這裡,明天又說攻打了那裡,這有個鳥契丹人啊,想讓老百姓多交賦稅,找他孃的什麼理由”。

李順才每日都不說話,夏顯林和趙旭都不知道該給這個話非常多的燕歸農說些什麼,剛開始他們還點頭像是傾聽,後來爲了耳根子清靜,只能對燕歸農熟視無睹了。

燕歸農見沒人理會自己,他不敢糾纏李順才,就總在夏顯林和趙旭左右嘀咕。這會又嗡嗡的說:“喂,你們說,要是這會唐人那些官帶兵將這裡給佔了,再往前攻,你們說,是不是一下就能打到契丹皇帝的牀頭那裡去?”

燕歸農這會和夏顯林最近,夏顯林本不想言語,可是燕歸農總是看着他,夏顯林只有說道:“不然。契丹人和咱們唐人不一樣,他們居無定所,四處放牧,馬上來馬上走,你這會看不到一個人,一會說不定他們就一窩蜂的到了這裡。攻佔一個地方容易,可是要想紮根,讓百姓們住下安居樂業,談何容易。”

“我看就容易,”燕歸農撇嘴說:“我就要在這裡劃一大片地,壘了牆,而後蓋房,周遭挖十幾丈深的坑,而後放了水,在牆裡面放吃不完的糧食,堅守不出,我看哪個他孃的契丹人來和我爭地盤。”

燕歸農一說話,夏顯林就閉了嘴。趙旭裝作沒聽到,李順才這時倒是答話了:“咱們一路沒有遇到契丹兵,並不是他們不要這個地方了。阿保機前不久帶兵攻佔了渤海國,現在只是無暇顧及大唐而已。”

燕歸農從不敢主動和李順才說話,但是李順纔回應他的話,他卻不敢不回答:“那怎麼前一段總聽說契丹人來攻打潞州、太原這些地方?”

“契丹人是聲東擊西,”李順才說道:“契丹人的目的還是爲了攻打渤海國。但是阿保機不想讓渤海國人做好準備,就對外言說要打大唐,這樣渤海國就放鬆了警惕,於是阿保機帶人忽然襲擊了渤海國,渤海國於是就滅亡了。”

燕歸農哦了一聲,就要往幾個人身後退,李順才又說道:“渤海國其實不大,對契丹人造不成什麼威脅,阿保機要打渤海國的原因,是渤海國殺了契丹的遼州刺史張秀實。”

這燕歸農就不懂了:“渤海國既然那麼的小,他怎麼還招惹契丹人?”

李順才:“有些人就是覺得螞蟻總會撼動大樹,至於到底能不能將大樹怎麼,那螞蟻總要試一試的。”

燕歸農想說那你和趙旭想殺阿保機,可不就是和渤海國想打契丹國一個樣?不過趙旭那會到底怎麼就射殺了李存勖?

這時李順才猛地看着燕歸農說:“一國滅另一國其實容易,一個人讓另一個人從心裡服自己,那卻很難。渤海國是螞蟻,契丹國是大樹,阿保機是個人,是人就會死,契丹國可能不會滅,但是作爲契丹人的阿保機,必然會死。”

李順才說完不吭聲了,燕歸農覺得李順才說的很有道理,沉默了起來。趙旭心裡想笑,夏顯林看看燕歸農,心說這下終於能安靜一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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