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燕亭在書房內看了三天書,如蓮那邊再沒有什麼動靜,府中也好像一切如常。不過,燕亭得了官兒暗示,知道府中尚有她們所謂的組織中的耳目,所以也未曾輕舉妄動。這日,他正在書房內看書,書童來稟報說,舅老爺來了。所謂的舅老爺,正是如蓮的表哥宋固兒。

燕亭不由頗留意起來。他早就看這位所謂的“舅老爺”有古怪。宋固兒曾在如蓮嫁入周家時,代表孃家來過一次,此番爲何又突然造訪呢?燕亭思索一會,信步走到花園,花園離他父親的書房有一院之隔。

燕亭可不願意以晚輩之禮去見什麼舅老爺,又很想知道他們說些什麼,便不再避諱,運功細聽,將書房內的話聽得一字不漏,不禁暗暗皺眉。

待宋固兒等辭出,他卻不敢再偷聽父親和如蓮談話,這樣未免太不敬了,便高聲求進。

周知府見了兒子,板着臉道:“你來的正好,爲父正有事要吩咐你。”

燕亭躬身道:“亭兒恭聽爹的吩咐。”

周知府道:“我已修書武家牧場武場主,勸其按以往舊例,將紅月雪駒作爲今秋馬會閉幕會上的重彩,所有人皆可出資萬兩黃金參加騎術大賽,奪冠者可贏得此馬。”

燕亭不由一愣,道:“家中如何有萬兩黃金可供支配?況且武家牧場早已說過……”

“雄州這地界,是武家牧場說的算?還是老爺說的算呢?”如蓮在旁輕聲插言。

周知府輕咳了一聲,道:“這些事情你不必管,你只管將爲父吩咐的事情辦好就是。三日後,你就代爲父去參加競馬之賽,務要奪那寶馬回來。”

燕亭心中萬分不願,委婉道:“這紅月雪駒非普通騎乘,若無上乘武功,恐無法駕馭,爹爹要之何用。”

周知府冷冷地道:“這個你不用管,你只管奪了此馬便是。”

燕亭道遲疑了一下,道:“既然爹爹有命,亭兒自當前往。只恐兒子技藝不精,不能力敵,令爹爹失望。”

如蓮在旁笑道:“少爺說的哪裡話。如蓮雖不喑武事,不過也見識過少爺的騎乘武功,在關外恐是無人能出其右;況且你以老爺名號前去竟馬,衆人必會恭讓,少爺焉有不勝之理。除非少爺……”一笑住口。

燕亭正要反駁,周知府已接道:“爲父要你去做個差事,你哪裡來的這些話搪塞?可是要違逆父命不成?”

燕亭忙躬身道:“亭兒怎敢。”

周知府哼了聲,道:“你不必多言。你前番對夫人不敬,我並未深責,此次讓你前去奪馬,正是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若是得了此馬還罷,若是奪不得此馬,”話聲一頓,道:“必定家法嚴懲,你自己仔細着吧。”

燕亭聽了父親的話,再不敢說。只得應是。

小白聽的真真切切,不由氣那周知府緣何寵溺新婦,卻爲難自己的兒子。心中亦是暗自感謝上天,保佑自己爹孃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常言雖說,天賜神馬,千金不賣,萬金難求,不過多是比喻誇張。如今日馬會上,衆人只是湊着熱鬧,纔會開出兩萬兩黃金的高價。如今真金白銀一萬兩黃金去買一匹寶馬,也算得大手筆了。

那宋固兒緣何會如此不惜重金求購寶馬呢。宋固兒若是遼人……小白忽然想明白了。遼人本就勝在騎射,若是此等寶馬爲遼所得,那紅月雪駒的“子子孫孫”想必會無窮匱焉。他們是想借我中原寶馬改良遼國的戰馬。

這還了得!小白大驚,旋即爲自己一舉窺破遼人的陰謀而沾沾自喜。這寶馬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遼人得了去。

只是不知這周燕亭武功如何,是否一定必勝。若是周燕亭勝,寶馬豈非落入異族之手,可是若他輸了,想必又會被他那不講理的老爹教訓。小白見燕亭一表人材,心中早有惺惺相惜之感。見他不願爲那如夫人出面奪馬,更是甚合自己心意。如今猜出其中所涉陰謀,就更不能坐視不理了。想來想去,忽然一笑。若是這寶馬今夜就不見了,那什麼騎術比試自然就比不成了。想到此處,主意打定,往武家牧場而去。

小白夜探武家,也不知那寶馬在何處,只好東一下、西一下亂找。哪知卻迷了路,進了武家後宅。小白正在一處假山張望路線,竟見一個丫鬟領着一個男子神色慌張地偷偷往一處院子去了。

小白見那院落深邃,花影重重,竟似女子的閨房,心念一動,忙跟過去看個究竟。小丫鬟將男子引去,指了房子一指,又匆忙離開了。男子也不敲門,直推門進去。

小白忙隱到窗前,點破窗紙,向內看去。一個淡白羅裙,秀美非常的女子,此時卻正與那男子緊緊相擁一起。

男子憐惜地道:“詩兒,你受苦了。”

“詩兒?”小白被那男子的話嚇了一跳,忙仔細看去。沒錯,這個女子果真是傅家三叔未過門的妻子,武家牧場的大小姐武詩兒。

因爲傅龍晴的緣故,詩兒的輩分就高了那麼一截,故此小白雖在雪山派的姑姑那裡見過詩兒幾次,但是並無相交,但是此時聽這男子如此稱呼,那必是不會錯的了。

詩兒道:“落陽,詩兒不怕。只是你這番化裝前來,實在膽大,若是給爹爹發現……”

落陽截口道:“我也不怕,你給關了這許多時候,我實在擔心。唯有藉此番馬會之機才能與你相見一面。”

落陽,難道是金戈洗月軒的落軒主?難道傳言是真,這落軒主真是有意武詩兒?看眼前情形,莫非,莫非詩兒阿姨也對落陽有情?天啊,這是什麼情況?小白有些迷糊了。

詩兒垂淚道:“只可惜詩兒身不由己,爹爹心意堅決,定要我遵守武傅兩家婚約……我怕今生與落郎無緣,只盼來生了。”

落陽道:“不,詩兒,我不許你說這樣喪氣的話,只要咱們不放棄,一定可求得你爹爹的同意。我要生生世世都與你在一起,今生也不例外。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也要娶你爲妻。”

詩兒垂淚道:“可是爹爹,怎肯與傅家悔婚呢。”

落陽道:“伯父不接納我,其實也是落陽之錯,落陽不該無可救藥的愛上他的寶貝女兒。只要假以時日,伯父必可感受落陽的一顆真心,一定會成全你我的。”

詩兒只是嘆息流淚。

落陽道:“我知伯父最恨異族。可是我出生至今,可對天發誓,絕未作過任何有害大宋的事情,也未曾作過愧對天地良心的事情。咱們慢慢勸說,一定會成功的。”又道:“你明知回到家中會被責罰,爲何還要回來呢,讓我擔心。”

詩兒道:“三哥此番冒險搭救你我,實在已經觸犯了傅家的家規,將來恐被他大哥重責。我若不回到府中,只怕爹爹立刻就會去傅家要人,我,實在不能只顧着自己。”

落陽道:“不錯,傅家三爺的確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若非承他兩次相救,你我二人早就陰陽永隔。我能結交到他那樣的漢子,也是不枉此生。”

小白聽得瞠目結舌,大嘆不妙,不由也有些懊悔,自己緣何如此好信兒?如今探聽到長輩私事,實在不好處理。小白正準備開溜,忽聽遠處有人喊道:“有人盜馬。”

小白不由納悶,是何人竟與自己心思一般呢,切莫被他得了手去,連忙朝喊聲追去。

翻過兩排院子,前方一片開闊的空地。四周有武家家丁、護院等手持火把圍成一個大大的圈子,圈子內一名男子,正圍着紅月雪駒一籌莫展。

神駒並無鞍配,不時揚蹄嘶鳴,左衝右突。那男子不肯傷了寶馬,又無馴馬之法,又不肯給寶馬逃去,只是仗着掌法精奇,用掌風將那馬困住。

小白越過衆人,直落到男子身旁,笑道:“兄臺這馴馬之法倒是奇妙。”

男子已聽見小白欺進,並不在意,道:“在下雖久居關外,的確不懂馴馬之道。不知兄臺有何指教。”男子戴有一個小巧的面具,遮住大半臉孔,但身材頎長,目若朗月,確是個翩翩少年。

少年雖遮擋面目,卻沒有刻意改變嗓音,小白一下聽出,這正是那知府之子,周燕亭。想不到他居然也夜闖武家盜馬,與自己到是不謀而合。

這人正是周燕亭。日間得了父親吩咐,明日定要奪了這寶馬,自己若是不從父命,一頓家法板子是躲不了的。可是如蓮母女如今還是是敵非友,事有蹊蹺,這寶馬是決不能落入他們手中,思來想後,決定今夜先將此馬盜走爲上。

他夜來武家,卻正巧找到栓馬之處,哪知這紅月雪駒剽悍異常,雖被人收服,卻野性難馴,燕亭竟奈何這寶馬不得,反被寶馬掙脫繮繩,在院內亂跑,又給武家人發現。

燕亭打量下小白道:“兄臺可是武家之人。”

小白道:“在下也是來盜馬的。”

燕亭見小白坦言盜馬,白衣摺扇,落落大方,不由心生好感,慚愧道:“在下不如兄臺,兄臺竟正大光明的前來盜馬,小弟卻需隱藏形跡。”

小白聽他說正大光明的盜馬,不由一笑,道:“盜馬也有正大光明的嗎?”小白見他能以掌風將寶馬困於當地,武功自然不錯。不由起了較量之心,道:“你雖不懂馴馬之術,功夫倒還過得去,我想領教幾招,若你勝了,在下就將馴馬之術傳你。若你敗了,這馬就要讓與我。”

燕亭聽得有人誇獎他的功夫好,不由高興,見小白丰神俊朗,也是心生好感,遂笑道:“好,咱們就以三招爲限。兄臺請。”

小白突然一指先點向紅月雪駒,寶馬立刻安靜下來。燕亭驚訝地望了眼小白道:“兄臺果真厲害。”

小白有些得意,笑道:“你試試這招。”一招攻出,是白家堡三大絕技之一的凌雲掌。燕亭一見掌勢,脫口讚道:“好掌法。”也使出自己引以爲傲的盤龍掌回擊。轟得一聲,兩人一觸即分,卻是平分秋色。兩人眼睛俱是一亮,同聲讚道:“好工夫。”收手後退,然後又各出一掌。這當,武家總管賈庭,並三個年輕人已分開衆人,走了過來。

賈庭見了場內情景,怒火大勝,道:“這兩人膽子好大,既敢來我武家盜馬,還敢在我武家比起武來,真是欺人太甚。”

“這人好像是今日馬會上出價竟馬之人。”一個俊秀的年輕人看着小白道。認出小白的人正是今日牽馬入場的年輕人,武家牧場的家丁阿布。

這當,小白和周燕亭第二招也已比過,仍是難分軒轅。兩人正準備攻出第三招,卻不想小白被人認出身份。

小白早已看到賈庭和那三個年輕人。他如今已無易容,和下午的樣子大有不同,想不到卻還是被人一眼認出,不僅有些驚訝和佩服阿布的眼力。其實並不是阿布的眼力厲害,實在是小白的易容術太爛了。

更令小白驚訝的是,賈庭身側的這三個年輕人,雖然也是家丁裝束,但看來身手都是不弱的樣子,武家牧場何時又有了這三根蔥的呢?小白知道燕月尚未回到武家牧場,所以纔敢如此託大,不僅來武家盜馬,還敢在衆人環伺之下,頗有閒暇地與燕亭切磋。

燕亭也是知道師兄不在,纔敢來武家盜馬,但是還是怕人認出,才帶了面罩。想到此處,燕亭忙伸手去摸臉上面罩,不由一呆,剛纔激動之下,好像覺得臉上有什麼東西遮擋視線。影響自己比武,所以順手拽了扔了……果真,不遠的馬樁上,正是自己今晚來時精心製作的面罩……

“你,你不是,不是周知府大人的公子嗎?”賈庭終於把目光從小白臉上移開,移到燕亭臉上,又移回去,又移回來。

“知府大人好像正在……”阿布想說,知府大人不是剛來拜會場主大人嗎,武修已經同周知府周大人一併移駕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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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燕亭被他爹爹抓個正着,頗有義氣的小白雖然僥倖脫身,又擔心燕亭,轉回周府一看,果不其然,可憐的燕亭被他爹爹罰跪在後院的青石板上,要不是因爲近日還要參加奪馬之舉,早被家法打得屁股開花了。

小白哪能見死不救呢,所以……

“本來只想製造一下混亂救出你的師弟的,”小白嘿嘿直笑:“哪知這天乾物燥,那柴草一點就着,我一個人撲了半天,火沒滅,反倒燒大了去了……”

燕月白了小白一眼:“你做什麼事情,倒都對得起你這名字。”

小白只是嘿嘿笑。燕亭想起當時的混亂,也忍不住笑。

燕月看看燕亭,再看看小白,“你們認識不過才一日的時間,感情倒是親厚的很。”

小白笑道:“亭弟這人最是本分,比武切磋之時,我就認出了他的武功路數,待我救了他出來,隨便詐上一詐,他便將你這個師兄‘交代’了。”

“師兄,我們在這等你一天了,明日就該是竟馬之日了,若是紅月雪駒被別人得了去,該怎麼辦呢?”

燕月微微一笑,“紅月雪駒是武家的,我倒看看誰能奪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