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他們不敢,也不會。”傅龍城淡淡開口:“龍城知道前輩對當年之事,甚爲介懷。但是凡此種種,並不能成爲前輩濫殺無辜的藉口。”

“龍城你果真長大了,說這些都不能令你心軟。”紅衣女子嘆氣。忽然紅芒一閃,一道紅色綾羅直射龍城,倏忽間,身上竟似同時飛出千百道紅羅,如一朵巨大的盛開的火紅玫瑰,層層疊疊,幻出萬千花瓣攻向龍城,龍星和小卿。

龍城剛要擡手,龍星腕上金劍已應手而起,如金龍出海,滿天金光一閃,掃向那玫瑰的花心。

只聽一聲輕笑,明明立在眼前的紅衣女子倏忽消失在那層層花瓣之後,只留漫天的紅羅,輕舞飛揚地隨風散落,彷彿下了一場美麗的花瓣雨。

龍星錯愕,小卿更是一臉茫然。只有龍城有些許的懊悔。他畢竟還是心軟了,只微一猶豫中,她已經藉着龍星的功力逃遁而去。

“你出手倒快!”龍城瞪了龍星一眼。“是。”龍星不知大哥這話是贊他還是罵他,只欠身應是,並不敢多說。

“這位前輩,武功極高,而且對傅家武功心法和招式較爲熟悉,與她對敵時,會有束縛之感,並覺處處受制。”龍城緩緩地道:“她的武功裡又混合有東瀛的忍術,又兼習了天羅的一些旁門左道,故此常讓人感覺到無所適從。所以與她對敵,切不可讓她佔了先機,否則就算是我,也未必能打得贏她。”

龍星欠身受教。小卿卻不以爲然。他想,這必是師父安慰五叔而已,自己的師父乃是天下間第一高的高手,哪裡會打不贏那個妖女,不過是不和她一般見識而已。

小卿正在琢磨,忽見師父的目光看過來,忙搶先發問:“師父,這位,前輩,是什麼人?師父好像認識啊?”

“大哥,莫非,她就是展紅顏?”龍星也忍不住心頭疑問。

“恩。”傅龍城含混地應道。

龍星和小卿對望一眼,對於這個答覆顯然意猶未盡。

“師父……”小卿還想問,卻被龍城的目光嚇得將口中的話嚥了回去。

“手伸過來。”龍城冷冷地吩咐。

小卿心頭狂跳,師父不是現在就要罰自己了吧。“師父,徒兒在這裡遇見您老人家,和五叔,真是分外驚喜。”小卿猶豫着,往龍星身後躲。

龍城只是看他。

小卿只得認命地,將雙手平伸了過去。

傅龍城看他哆嗦的樣子,心裡好笑,知他必定又犯了自己不少規矩,纔會心虛、害怕得如此模樣。

待師父的手撫上自己脈門,小卿才暗悔自己太敏感了。師父不過是探查一下自己傷勢,爲自己療傷而已。

感覺到師父溫暖的氣息汩汩流入自己身體,小卿不由燦然一笑:“多謝師父。”

龍星在旁見他笑得燦爛,忍不住踢他一腳道:“你技不如人不要緊,爲何連逃跑也不會,每次都弄得要被人殺死這麼被動,傅家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龍城橫了弟弟一眼:“你猜他是爲什麼?”

龍星忙垂頭,想起自己剛纔所犯的錯誤,心跳不已。

龍城收回了手,小卿已無大礙。

“對敵大意,失去先機,若是敵人強大,便是連逃命的機會也沒有了。”龍城冷冷地訓道:“這道理,我跟你們說過多少回了?爲何總是記不住!”

這最後一句,龍城略提高了聲音,雖然還不是很大聲,已把龍星和小卿嚇得一跪落地,諾諾應是。

夕陽更沉,溪水潺潺,偶有蟲鳴,草青花茂,柳枝搖曳,天高地遠,倒是一副開闊的美景。

龍星和小卿屏息凝氣,跪的筆直。方纔散落下的片片紅羅,落在樹稍草尖,隨風輕卷着,有幾段,便被風吹着沾在龍星和小卿的長袍上。讓這兩個俊逸的少年,更平增幾許風流。

“他們,會不會成爲妖孽?”龍城的耳邊,又響起那妖嬈的語聲。他不由冷哼一聲。

這聲音雖不大,卻讓龍星和小卿禁不住都瑟縮了一下。

“小卿,”龍城開始點名。

“是。”小卿忙應。

“你可安排人去榮晨軍中?”

原來是問此事,小卿穩了穩神,恭敬地回道:“小卿已經命燕文,帶着玉翎、燕傑和浩威去楊大哥身邊保護。”

龍城聽了,不置可否,只是吩咐道:“龍星,你也去榮晨軍中。”

龍星老大不願,勉強應個是字。

“榮晨按輩分雖是你的侄兒,如今領兵關外,統帥一方,自該有他的威信和威嚴,你不可太過輕慢了。”

龍星聽了,更不樂意了。合着大哥的意思,到了楊榮晨那裡,是論國法不論家法了。

龍星一想到軍紀森嚴的鎮邊王那枯燥乏味、公事公辦的包公臉,就興趣缺缺。要是自己再聽他一天吆五喝六的,那日子還有法過嗎。

“大哥,換小卿去可好?”龍星擡頭看龍城:“哥,龍星實在不適合去軍營那種地方。”

“是嗎?”龍城輕挑了挑眉

龍星嘆氣,“是,龍星遵命就是。”無可奈何又有一絲抱怨。

“若是榮晨有什麼閃失,你就等着挨板子吧。”龍城道。

“是,龍星自會盡忠職守,大哥放心。”龍星連忙補救自己剛纔的態度:“只是若那紅衣女子前來,小弟只怕不能護楊榮晨周全。”這話若擱從前,龍星斷斷不肯說,只是今日見過那紅衣女子的厲害,龍星真是不敢託大了。

龍城見龍星知過能改,有虛心向上的意思,很滿意,“你盡力就可。”頓一頓又道:“那位前輩如今功力受損,一時半刻也未必會再出現。況且,她也是宋人,有什麼理由去殺己方的主帥。”

龍星應是,卻是不願意挪動腳步。

“五叔幫着看住玉翎和燕傑,他們在軍營中沒準會鬧出什麼亂子。”小卿側了腦袋,提醒五叔。按師父的脾氣,若是真出了什麼亂子,五叔你頭一個就得挨板子了。

龍星氣,一掌打去小卿腦袋:“什麼人不好派,派兩個慣會出紕漏的。”

龍城忽然想起一事:“說到玉翎,龍星……”

龍星大驚,忙欠身道:“如今遼宋局勢緊張,主帥安危至關重要,龍星這就去辦差事。告退。”說着話,人已退後三步,接着展開身法,騰空而去,轉眼不見蹤影。

龍城看着弟弟遠去,實在忍不住一絲笑意,這幾□法,端的是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小卿見師父一笑,瞬間產生春回大地,佛光普照的錯覺。

龍城看小卿呆呆的看着自己,便冷肅了面容,擺出乃師的威嚴,喝問道:“你這個小畜生,不在鏢局裡伺候,跑到這裡做什麼?”

小卿大驚,想不到師父先問這個。這個要如何回答。

龍城見小卿沉默不語,不禁暗皺眉,看來真是有事情了。

“小卿,小卿是到這裡洗手。”小卿冷汗直流,既不敢對師父撒謊,又不願意出賣四叔,故此只能避重就輕,拖得一刻是一刻。偏此處荒涼,也不知有什麼人能來解圍,讓他先過了師父這一關,真真的讓他急死。

“洗手?”傅龍城淡淡地重複道。擡眼看看三步外的一株垂柳,“你去折個柳枝來。”

小卿的心差點沒跳出來。他用手指蓋想,也知道,師父讓折柳枝做什麼。可是卻不敢遲疑,跪爬起來,走到那垂柳跟前。垂柳已有百年,枝繁葉茂,手指粗的柳枝上,覆着紫色的樹皮,樹結突出。這打在人身上,不定怎麼痛呢。

小卿心裡嘀咕,手上卻不敢遲疑,折了一根筆直無叉的,用手擼掉樹葉,迴轉過來,跪下,雙手將這柳枝奉給了師父。

龍城接過柳枝,看長短粗細倒是頗趁手。覺得自己這個徒弟還是那麼會辦事。

小卿將柳枝奉給了師父,手卻未縮回來,反倒平舉在胸前,伸直:“小卿回話不宜,請師父責罰。”

龍城嗯了一聲,拿柳枝點點他的手心:“伸這幹什麼?放到該放的位置去。”

小卿迷惑,隨即大悟,立刻臉色通紅,微擡了頭,道:“師父,師父。”

龍城沒有說話。

wωw▪ttкan▪C〇

小卿無奈,只得咬了脣,收回雙手,放到腰間盤扣上,再狠了狠心,一解一腿,然後趴伏下來。

草很香,而且劃過人的肌膚,癢癢的。小卿還是第一次在如此美麗的野外被師父褪衣責罰,又是窘迫,又是害怕。

龍城難得見自己的徒弟如此害羞的模樣,緋紅的臉,垂了頭,還偷偷地四下看。心裡實在好笑,被褪衣責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沒見他有如此委屈和難爲情的時候。難道就因爲是在野外嗎,看來以後再罰他,還是拎到外面,比較有效果。

“怎麼,幾日不挨板子,規矩忘了?”龍城用柳枝點小卿的腰。

小卿駭得一哆嗦,忙道:“徒兒不敢,徒兒沒忘。”咬着牙,小卿將長袍下襬撩到背上,伏低了身子。按着自己教雲恆規矩時的那些要領,擺好姿勢,力爭讓師父看着滿意,打得順手。

小卿等了半天,卻沒有似以往那樣,凌厲的疼痛即刻加身。

“只爲了回話非宜,就打你的板子,師父這樣,是否太嚴厲了。”龍城甩了甩手中的柳枝:“不若,你給師父一個更加確實的理由吧。”

“師父,好厲害。”小卿欲哭無淚,自己的心思果真瞞不過師父。

“或者,你先捱上一頓飽的,再來告訴師父,你爲何會在慈航靜庵附近?”龍城的話,並沒有什麼怒氣,卻把小卿嚇得身子一晃,差點撐不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