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徐陵到了沈家的停車場,他來時是開車來的。那段時間裡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稀裡糊塗地上了徐陵的車。當開車離開沈家的時候,我擡頭看見馮嶺地站在二樓的陽臺上,靜靜地目送我們的車輛離開沈家。即使隔得很遠,我仍然感覺得到來自馮嶺的寒意。
“他怎麼了?”我心裡面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着一般,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忍不住問身邊的徐陵。
徐陵從後鏡裡看了一下陽臺上的馮嶺,說道:“你說他?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畢竟好久不見面了。”
“你不覺得他的樣子有點兒怪嗎?”
徐陵又看了一眼後鏡,說道:“還好吧。”
“……”也許對徐陵而言,馮嶺只是一個不太熟悉的妹夫,只要馮嶺外表看上去正常就足夠了。可是我曾與馮嶺朝夕相處,只要他有一點點的變化,我便能立即察覺!
今日再見到馮嶺,他變得不像以前的馮嶺了。我無法說清楚這種變化,我只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敵意,那種冰冷的敵意在看到我的一剎那間就緊緊地包裹住了我,他清清楚楚地告訴我,經歷幾個月的分離,他對我的執念並沒有隨着時間消逝,反而更加強烈了。
“你怎麼了?感覺好像很害怕他一樣。”徐陵邊開車邊說。
我說:“他的樣子很奇怪,讓我感覺有點害怕。你……真的不覺得他的樣子有點怪嗎?”
他第三次看了看後鏡,最後抱歉地笑笑:“太遠了,看不清楚了。”
聽他這樣說,我心裡面的恐懼漸漸地鎮壓了下去,我只能不停地對自己說,這也許只是我的一個錯覺,馮嶺並沒有變得很奇怪,而是我自己,看到他之後,自己變得奇怪了……
徐陵問:“你放心,我這個妹夫人很好的,以後我家小晴要是要做些什麼,你儘管找他,我讓他來沈家,就是要他幫我看住小晴的。”
“嗯……”
“對了,你要去哪兒?我該到哪裡把你放下?”
“菜市場吧。”我心不在焉地說。
“可是菜市場現在應該還沒開市吧?”
“那你隨便什麼地方把我放下來就好了!”我猛然大聲說話,把徐陵嚇了一大跳,車子差點就歪了道。
“好,我知道了……”徐陵不再問話。
車子也不知開了多遠,徐陵終於停了下來。他說:“我只能帶你到這裡了,再遠就要出城了。我看這裡還有公車站牌,你要是回沈家,應該可以坐車回去的。”
“嗯,謝謝。”
“你真的沒事嗎?”徐陵擔憂地問,“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回沈家。”
“你就不應該讓馮嶺來,你就應該把你妹妹帶回去!”我終於忍不住大吼。
他嚇得一怔,許久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我緩過神來,心中百感交加,預感到自己接下來的日子將過得不再輕鬆了,同時也感覺到自己不應該衝徐陵發火,便無奈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衝你發火的。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但是你也知道,沈家人沒有一個人喜歡你妹妹留下來,你雖然拿你妹妹沒有辦法,但是她留下來,讓所有人都感到很爲難。”
徐陵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可是我妹妹肚子那麼大了,我就怕她有一個萬一。”
“徐陵,沈傑說得對極了,你妹妹是人,別人就不是人!”我低低地苦笑。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我瞬間悲從中來,捂住眼睛,差點掉下眼淚來。
如果不是徐晴,我在沈家的地位也就不會那麼難堪。
如果不是徐晴,雪姨也就不會討厭我討厭得那麼徹底,毫無迴旋的餘地!
如果不是徐晴,我也就不會感到自己這麼的不自信,這麼地害怕有一天,她會和沈方舊情復燃,再次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將我心愛的男人從我身邊奪走!
我對許晴,從來不是一個“恨”字就能解釋清楚的。
我用最快地速度收拾好了心情,推開車門走下車去,準備回去。
這時徐陵叫住了我:“曾許諾!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懇請你們,在這段日子裡面,不要和我妹妹起衝突,好嗎?她畢竟是一個快要生孩子的孕婦,這個時候要是出現什麼差錯,我很擔心我會失去她,我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妹妹而已!”
我吃力地對他笑了一笑,輕輕地說:“知道了。”
“謝謝你……”他鬆了一口氣,說,“我以爲你不會答應。”
我看着他,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時候他被沈方拒絕,獨自站在寒風裡,身影顯得是那麼的落寞與蕭條,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憐。
“你對徐晴,真好!”我感慨,“她能有你這麼一個哥哥,也真幸運!”
徐陵笑了笑:“她是我妹妹,我一直都很慶幸她能來我們家。你如果也有妹妹,你一定懂得我的心情的。”
“我懂的,我如果也有一個妹妹,我一定會傾盡我的所有,讓她幸福。”我輕輕地笑着。其實我沒有妹妹,可是我非常明白他的心情。曾幾何時,我也多麼希望自己的愛能有所寄託,當弟弟曾興茂還在嗷嗷待哺的時候,我也曾想過這就是我的弟弟,一個小小的生命來到我的身邊,我可以爲他傾盡所有——只可惜,小孩兒越長就越不可愛了。
所以我非常明白徐陵的這種心情,雖然他的妹妹也很不可愛。
和徐陵分手之後,我在街上慢慢地走了很久,因爲在徐陵開車離開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出門的時候太匆忙,穿的是家居棉衣,腳上一對棉拖,口袋裡沒有錢,也沒有手機。
一個人,在陌生城市的大街上,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街道兩邊的商店沒有一家是開門的,因爲現在都還太早了,在冬日的大清早裡,大家都喜歡賴牀。
我走了很久,肚子裡的寶寶跟我抱怨了,我這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