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過往7

綦康他娘藏在黑暗的夜裡,在約定好的時間來到了陳明禮的小商店,她沒有發現的是,從她出門的時候就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跟在後面。

齊初的心都是揪着的,她怕綦康他娘打不了這個電話,怕她被發現。

她來到店裡,陳明禮早已等在那裡。

“你過來的時候沒被發現吧!”陳明禮小心的關上店門,緊張得把綦康他娘拉到面前。

綦康他娘臉上有些厭惡的表情,她扒開他的手,搖了搖頭。

陳明禮的臉上的悲傷一閃而過,他已經知道要想面前的女人真正愛上他是不可能的事,哪怕只是有些好感。

“你答應過我的,電話接通以後只能聽聽聲音,你不能出聲。”

“嗯,我答應你。”

這一邊陳明禮還在反覆叮囑,畫面又轉到了商店外面,齊初竟然看見綦傳宗一臉滿足的從那個被鎖鏈鎖着的女人家裡出來。而這一切正巧被躲在巷子裡的綦康目睹,那個年幼的孩子驚訝到愣在原地。直到父親走遠,那個小男孩還呆呆站在空蕩蕩的巷子裡,他面朝着那個女人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齊初看見小男孩的目光突然變得堅定,他沿着小路跑到了那個女人家裡。翻上圍牆,確認了裡面的情況,利落的跳下去,徑直走到了那個女人的房間。

那個女人雖然是瘋了,但看見面前這個六七歲孩子還是愣住了,她下意識的整理了骯髒破爛的衣服,蜷縮到牆角。

他們四目相對,他什麼也沒說,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有一頭被砸扁了的鐵絲。

齊初看着畫面裡的那根鐵絲突然想到上小學的時候,班裡有男生拿過類似的東西,是用黑色髮卡做的,是用來開鎖。

小男孩爬上牀,來到那個女人的腳邊。那個女人顯然是害怕的,她又使勁往裡縮了縮。

他像個大人一樣嘆了口氣,輕輕把那個女人綁着鐵鏈的腳拽到面前,他把鐵絲伸進鎖眼,一點點試探。那個女人也卸下了戒備之心,湊上前觀看,突然咯噔一聲,他竟然把鎖打開了。

他利落的打開女人腳上的鎖鏈,那塊皮膚已經發白。

“跑啊,快跑!”

小男孩小聲的催促着那個瘋了的女人,她摸了摸被鎖鏈鎖住的腳踝。

畫面裡的女人完全是一副驚訝得不知所措的表情,小男孩見她不動,抓着她的手逃了出去,他們貼着牆注意正屋裡的動靜一點點朝着大門口挪去。

他輕輕的把門開了一條小縫,正好一個人的寬度。

他跟在那個女人後面出去,臨走還不忘在地上撿了根樹枝別在門上。

門口還停着那個女人家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幸運的是,鑰匙竟然還插在上面。

連齊初都覺得似乎上天也幫助她逃跑。

也許是太久沒有出來,那個瘋了的女人茫然的站在外面,驚慌失措的望着四周。

小男孩四處觀察,終於發現了那輛沒有拔鑰匙的三輪車,他悄悄的把車推到那個瘋了的女人面前。

“你會開嗎,開着它你就自由了!”

小男孩甚至還給那個女人指了路,齊初發現,那個女人混沌的眼睛在一瞬間有了光,她跨上車,扭了扭鑰匙,車燈亮起,老舊的電動三輪車發出轟鳴聲,那個女人毫不猶豫的轉動把手開着車向遠處駛去,一路光明……

齊初被這一波操作驚得愣住了,同樣愣住的還有綦康。

可他很快反應過來,跑到了房背後躲了起來。

電動三輪車的聲音吵醒了已經熟睡的那家人,他家的兒子最先撞開門衝出去,他的第一反應是車子被偷了。

直到院子裡傳出他孃的叫喊聲,“那個瘋女人跑了!那個瘋子跑了!”

他才意識到偷走車子的是那個瘋女人,他衝回院子,開了一輛新的三輪車撞門而出。

後面的老太婆在不斷的喊人,挨家挨戶的敲門……

畫面又回到陳明禮的商店,綦康他娘已經撥通了電話,陳明禮警惕的站在旁邊。

“喂……喂喂”

齊初聽到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綦康他孃的眼裡已經浸滿了淚水,她剛要張口就被一旁的陳明禮捂住了嘴。

他貼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你答應過我的。”

“是盼盼嗎,是盼盼嗎!”電話裡傳來焦急得詢問聲。

盼盼的眼淚一滴滴落在陳明禮的手背上,她發出嗚嗚的聲音,拼命試圖扒開陳明禮捂在她嘴上的手。

可是陳明禮捂得死死的,盼盼看見他的另一隻手已經朝着電話伸了過去。情急之下她咬了陳明禮的手,他吃痛鬆開,盼盼剛要開口,卻被陳明禮及時掛斷。

她哭着跪在地上祈求,祈求陳明禮就讓她再說一句話,就一句。她甚至保證只要陳明禮再讓她打一次電話,她就答應了他任何條件。

“你答應過的,你不能反悔。你現在打完了,你趕緊走,被發現我們就都完了。”

“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只要你讓我再打一次電話,我就把他生下來。”

陳明禮被她的話震驚,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只要你讓我再打一次,就一次,我給你生兒子,我會跟你好,我們偷偷在一起都行。”她已經毫無尊嚴,她期盼着他能答應。

可是外面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還有手電筒的光射了過來,他們沒有開燈,店裡忽明忽暗。陳明禮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扶起綦康他娘,半推半拽的把她帶到了商店的後門。

“你快回去,不能讓他們看見你在我這裡!”他把她推出門,自己又從正門出去,假裝查看外面發生了什麼。

“那個瘋子開車跑了,那個瘋女人開車跑了!”外面的人都在大喊。

手電筒的光來回閃爍,黑夜被不斷照亮,陳明禮鬆了口氣,轉身鎖了店門。

綦康他娘還在不停的敲着後門,不斷祈求着。還好外面的叫喊聲蓋住了她的聲音。她敲了很久,哭得癱坐在地上……

那個小男孩遠遠的望着哭泣的女人,臉上有種失而復得的輕鬆。

齊初突然明白了這是一招聲東擊西。綦康應該是捨不得他娘走,又怕她被發現。

沒過多久那輛新的三輪車就開回來了,車上還躺着那個女人的屍體。她的滿頭滿臉都是血,連車斗裡都是。

她似乎已經沒了氣息,血液還沒有凝固,隨着車子一蕩一蕩,流得到處都是,有些滴在了地上。蒼白的月光下,那抹紅色分外鮮豔。

“那個瘋女人不認得路,直衝衝得開到山裡,車子撞到樹上頭,人被甩得飛出去,腦袋正好砸在石頭上,當時就嚥了氣。”齊初聽見幾個回來的村民這樣議論着。

綦康遠遠的看着那個女人的屍體,臉色慘白,地上還有那個女人的鮮血。綦康嚇得跪在地上不住的發抖。

綦傳宗他娘也趕了出來,一眼就看見跪在地上嚇壞了的孫子,連忙一瘸一拐的衝上前安慰。

旁邊站在那個駝背的老頭,他輕輕的拍着孫子的後背,擡着頭不斷向四周搜尋着。

綦康他娘這時候才從巷子裡走出來,滿臉淚痕,茫然的看着周圍亂糟糟的人羣。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也沒有問,她還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法自拔。

有道手電筒的光照到了她的臉上,她伸手擋住了刺眼的光,那個人似乎辨認了一下。

“綦傳宗,你老婆也跑出來了,你快來!”

綦康他娘下意識的轉身就跑,那個拿着手電筒的人追了上去,把她按在地上。

“今天晚上出了那麼多事,你最好老實一點,不然有你好受的!”

他轉頭招呼綦傳宗過來,綦康他孃的臉貼在地上,都是土。她驚恐得喘着粗氣,吹得地上的塵土都附在了她的臉上頭上,狼狽極了。

綦傳宗很快跑過來,一把拽起綦康他娘,“你是不是也想跑,是不是也想跟那個瘋子一起去死!”

他扯着她的頭髮低聲呵斥,說完,他拽着她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