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綦康和他娘雙雙病倒,村裡的大夫診斷之後說是驚嚇過度,開了一些鎮靜安神的中藥,同時他還告訴綦家人,綦康他娘懷孕了。
綦傳宗的爹孃開心得不得了,說着如果再能抱個大孫子就好了。
綦傳宗聽完臉都白了,緊緊握着拳頭,咬着牙齒,他終於明白那天的異常。
從那天開始綦傳宗看綦康他孃的眼神就異常兇狠,而且總找藉口要毆打那個可憐的女人。
綦康他娘似乎也已經知道了被發現,每次綦傳宗要衝過來的時候驚恐中總有幾分挑釁。老頭老太太是不可能再讓兒子打兒媳,他們對綦康他娘格外關注。
畫面裡是一個秋日的下午,綦康他孃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她坐在院子裡剝玉米,玉米鬚和灰塵在半空中低低得飄着,女人曬黑的臉藏其中,有種古樸而又朦朧的美感。
綦傳宗和他娘從地裡歸來,他們走在村裡崎嶇的小路上,臉頰上還有汗水。
“我咋看你最近一直板着個臉,你有啥事不要憋在心裡,跟媽說說。”
綦傳宗看着遠方,沒有回答。
“那媽跟你商量個事,娘之前跟你爹商量了一下,要是這回還是個孫子,就跟你爹姓。”
綦傳宗轉頭疑惑得看向他娘,“爲啥?”
“你也知道,是我們家對張家有恩,你纔跟我姓。你爹又不是倒插門,我也想給他們張家留個後。”
“大伯不是也有孫子嗎,聽說還不止一個。”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根本不和你大伯來往。而且那不一樣,跟了你爹姓那就是你爹的孫子。”
“那要是個女的呢?”
“那你們就過兩年再生一個,你爹這些年也委屈,娘不想讓他傷心。”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綦傳宗再也沒有爲難過綦康他娘……
畫面裡是一個秋日的傍晚,綦傳宗扛着鋤頭回家,一推來門就看見綦康他娘正在收玉米。
灰塵和玉米鬚漂浮在半空中,她在虛幻的世界裡穿梭,有些臃腫,皮膚也變得有些粗糙,行動也很緩慢。
綦傳宗的表情很微妙,他的目光鎖定在她的臉上,她還依然很漂亮,和村裡的其他女人不同,她有種不屬於這裡的美,一種更加高貴的美,就好像落魄的公主。他的視線下移,落在了她的肚子上,那突然產生的愛慕瞬間變成厭惡。綦傳宗收回目光,走進倉庫。
畫面外移,綦康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剛走到半路,迎面走來另一個小男孩,六七歲的樣子。衣服有些舊了,五官很精緻,皮膚有些黑,眼睛大大的,是個可愛的小男孩。
可是綦康似乎是怕他的,那個小男孩走在路中間,綦康乾脆貼着牆,低着頭,手指不停的扣着牆面,他抿着嘴,似乎在剋制着什麼,像是恐懼,又像是悲傷。
他們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紀,齊初不明白綦康爲什麼會如此排斥他。
“那天我看見你了,我從窗戶裡看見了。”
綦康驚恐得擡頭,他的身體都在發抖,他不敢直視小男孩的眼睛,隨即又把頭低下。齊初發現有一滴滴的淚水落下,他似乎還在隱忍,他的手指把牆面扣出來一個小洞,洞的邊緣似乎還有紅色的血跡。
“我不怪你,真的。”
那個小男孩說完就走了,綦康流着淚擡頭,一直望着那個男孩遠去的方向……
齊初終於明白他是誰,爲什麼綦康會如此難過。齊初知道他只是想製造一起混亂,他只是想留住他娘。
水幕畫面裡傳來一聲聲悽慘的叫聲,那個跛腳的老太太從房子出來,手上都是血。
“傳宗啊,你快去找大夫,孩子的腳先出來了,娘也弄不了。”
“這大過年的,我上哪找大夫,那去找你王姨,她有經驗,她娘以前是產婆。”
綦傳宗匆匆出門,外面正在下雪,周圍都裝飾着喜慶的紅色。叫聲似乎也停止了,跛腳的老太太來回的在院子裡走着,時不時進房子查看。
過了好一會兒,綦傳宗才帶着另一個圓臉的老太太回來,那個老人面相倒很慈善。
她走進屋裡,過了沒多一會兒就出來了。
“傳宗,你得去把趙大夫也叫來,你媳婦大出血,孩子卡住了,你跟趙大夫說,叫他把藥也帶上。”
“傳宗你快去,趙大夫是中醫世家,技術比縣城裡的大醫院的醫生都好,你快去!”那個跛腳的老太太催促着兒子。
綦傳宗再次匆匆出門,水幕裡的畫面移到這個村子,大家都在慶祝新年。
畫面停在一扇窗戶上,窗戶裡面有春晚的歌聲,音樂聲很大。齊初聽見陳明禮的聲音,但她看不清他們都的臉,那一家人似乎很幸福,陳明禮的旁邊坐着一個和三四歲小孩一般高的女人。齊初聽見了那個女人的聲音,她在指責身邊的那個男人爲什麼眼睛直勾勾盯着電視機裡唱歌的女人,口水都快出來了。
“這不是在看春晚嗎,你怎麼又突然生氣呢!”
“爸,你看他,他就是看人家好看。”
“娟兒,大過年的,好好看電視,別找事。電視裡的女人再好看,那也是電視裡的,咱也只能看看……”
那個老人的話還沒說完,畫面又一點點一回去,閃過每一家的燈火通明的窗戶。
隨着零點鐘聲的敲響,一聲嬰兒的啼哭淹沒在了歡呼之中,那歡呼的聲音似乎很遙遠。
“恭喜恭喜又給你添了個孫女,兒女雙全了這下。”
綦傳宗她孃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滿滿的失望,她甚至沒去看孩子,轉身回了屋裡。
駝背的老頭獨自一人在道謝,綦傳宗進屋去找他娘。
“大年初一出生可是富貴命,你家可要有福了。可是你兒媳的情況不大好,可要好好調理一下,這以後可能就……”
“可能就什麼?”
“可能就很難再生育,但是如果好好調理幾年,或許還有希望。”
駝背的老頭嘆了口氣,謝過王婆和趙大夫,遞上一個大紅包,就進屋了。
“趙大夫說什麼?”那個跛腳的老太太問剛剛進門的老伴。
“趙大夫說綦康他娘很難再生育了,如果好好調理幾年,可能還有希望。”
“你把紅包給他們了?”
駝背的老頭點了點頭。
跛腳的老太太急了,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拍打在老伴的背上。
“那是生孫子纔給的紅包,你拿些錢出來給他們就行了。”
“哎呀,好了!大過年的人家急匆匆過來,忙到半夜,把人也救過來了,孩子也沒事,不該好好感謝人家嗎!”
綦傳宗也過來攔住他娘,“算了,以後還有機會,生個女兒也好,將來綦康娶媳婦就不愁了。”
“那這個孩子叫啥名,傳宗你想好沒?”
“還是娘起吧,綦康的名都是娘起的,多好聽。”
“你就會哄你娘開心,有啥好聽,寓意好就行了。那這個孩子在初一出生,就叫初一就行了。”
這一家人在客廳說着話,沒有一個人去看看孩子,看看綦康他娘。
畫面移到院子裡,綦康趴在窗戶上,偷偷的往裡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