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殘陽如血。
東楚帝都的水牢之中,一臉憔悴的媚無顏,周身上下鐵鎖纏繞。
身側不遠處的鐵窗旁,黑猩滿眸幽憤的不停的徘徊,不時地朝着氣息微弱的媚無顏發出聲聲哀喚。
如血的紅霞穿窗而過,徑直灑在她慘白的容顏上。
霞光刺目,媚無顏凝眉,緩緩擡眸,待見得西窗之外,血霞漫天,一霎時悽然一笑:
“黑醜,動手吧!”
黑猩聞聲,霎時垂淚,發出一聲悽然嗚咽。
媚無顏無力的揚脣,微微一笑:
“黑醜,不要緊!用我媚無顏一人之命,來換天下蒼生的安然!值了!”
黑猩垂淚嗚咽,於心不忍的緩緩伸臂,顫顫觸動了身側的一處機關。
下一刻,長箭呼嘯,無情凌空,徑直朝着媚無顏的左側心胸處,直直而去。
待得長箭破骨,濺落一池腥紅,媚無顏身下的寒水一霎時激浪翻涌。
不過須臾,一把寒光閃閃的蚩尤劍,破水而出。
黑猩一躍而起,穩穩握住了蚩尤劍。
那一側,媚無顏呢喃悲聲,鬥腕將兩顆紅光萬歲子,牽向黑猩。
“告訴墨月……此生錯愛……無以爲報……金狼重眸……嘯月吟風……”
……
鸞鳳谷。
閬祉軒聚精會神,波掌運力,將周身真氣,緩緩推移。
依次而坐的五行靈童,在亓官笙的指點下,伸臂推掌,有條不紊的將真氣緩緩傳輸給那竹牀之上的鳳羽。
兩顆金光閃閃的萬歲子,盤旋凌空,不時的播散出圈圈明黃的光暈,徑直將盤膝而坐的衆人,環光相互。
身後不遠處,那尋蹤而來的墨月,凝眉無聲,隱在一處桃花樹下。
懸空而頓的手掌,在見得那一側鳳羽緩緩擡首的一瞬間,終是不忍盤動心咒,喚回那兩顆明光萬歲。
或許,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理解失愛之痛,是何等的蝕骨銘心!
也罷,閬祉軒,爲了無顏,我墨月,權且幫你一次!
……
西戎鄴京。
寧芷蘭手持軍令,振臂而呼:
“君主駕崩,西戎告急!南川伏虎陽奉陰違,打着匡助我西戎的幌子,勾結東楚,殺我百姓,奪我城池!實在罪大惡極!本後遵聖上遺囑,統領三軍!今夜子時,發兵千蓮山!勢必將那引禍西戎的南川兵卒,斬草除根!”
一聲令下,三軍而應。
身後不遠處,藏身墨袍之下的璃洛,勾脣成刀,滿眸陰狠。
寧芷蘭臨風轉眸,心海之上卻悄然翻騰起另一番陰謀
……
夜幕青蒼,圓月初升,似是感受到了那千蓮山下的陰寒之氣,不覺黯淡了光華。
陰兵詭異,西戎窮兇,楚戎聯軍急速而攻,不過須臾,便將川遼聯軍逼得節節後退。
淳天甩劍生風,待見得眼前斷顱而亡的陰兵,不過須臾,詐屍而起,又是一番刀槍不入的強攻,一時間驚駭退步。
“怎麼辦?淳將軍!這些……這些陰兵……簡直比鬼還可怕……”
淳天心亂如麻,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間只覺眼前一晃,下一刻,一隻雪白的閃電貂,一霎時撲在肩頭。
“蘇茗安?!”
淳天顧不得心中驚訝,一把拽下那系在閃電貂尾巴上的錦帛,急急展開。
“誘敵深入!”
淳天驚聲呢喃,下一刻來不及多想,徑直飛身上馬,振臂而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將士們,撤!”
……
驚馬疾奔,人心惶惶。
陰兵噬血,啃屍而狂。
璃洛登高而望,眸生冰寒:
“閬祉軒,你的死期到了!”
……
鸞鳳谷內,驚眸含淚,一心寒涼。
“怎麼回事?阿笙,你不是說過,只要運轉五行,輸注真氣,定然能夠喚醒羽兒?爲什麼,爲什麼羽兒現在,依然昏迷不醒!”
亓官笙饒頭踱步,也是一臉的不解:
“亓扶搖,閬子儀,耶律清穹,亓天佑,還有雪狐,金-木-水-火-土五行靈童!
沒錯啊,簡直了!問題出在哪兒?!難道是墨月的萬歲子不給力?!也不是啊,適才明明是金光耀目,一片金黃!簡直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老天爺,好歹給點提示啊!”
聽着亓官笙聲聲抓狂,閬祉軒的心一霎時沉到了海底。
“羽兒……難道你我……當真要緣盡於此?!”
一衆孩童面面相覷,莫不疑惑。耶律清穹卻在下一刻,幽幽踱步,徑直繞着那昏迷的鳳羽,凝眉察觀。
須臾,一語驚聲,響在鸞鳳谷:
“難道她,便是女主要找的九公主的後人?!”
隱身而藏的墨月聞得此言,一霎時飛身而出,不過須臾,徑直點足落在了鳳羽身側:
“清穹,你說什麼?鳳羽,是九公主的後人?!”
閬祉軒心死成灰,滿臉絕望的抱緊鳳羽:
“她只是我的羽兒,不是你們任何其他人的工具,誰也別想再來利用我的我的羽兒!”
耶律清穹凝眉垂首,待得思量片刻,不覺與墨月環眸相顧。
墨月張口驚聲:
“閬祉軒,你放心!她若當真是九公主的後人,便絕對不會死!”
閬祉軒聞聲一愣,“你說什麼?!”
墨月自袖中摸出一方乾坤玉鎖,幽幽而言:
“羽鎖乾坤!只要乾坤玉鎖一日安然,那它真正的主人,九公主的後人,便永遠不會有絲毫閃失!即便是有,也會遇難成祥!”
言罷,悄然上前,抓緊鳳羽的指尖,擠出兩滴鮮血,徑直點落在乾坤玉鎖的陰陽魚目之上。
不過須臾,玉鎖盤動,鏡臺鬥現。
雪狐好奇的探首而觀:
“咦,好奇怪!鏡子裡除了娘前的容顏,怎麼還有另外一個漂亮的姨娘?!”
亓官笙聞言,一把搶過那乾坤玉鎖,待見得那鏡臺之上,鳳羽與卿蕊的容顏交替顯現,不由得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簡直了!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冰宮之中,東楚紫瑩搗亂,無意之中將鳳羽的記憶移植給了那卿蕊,而那卿蕊的記憶卻因爲鳳羽的昏迷,而散空迷亂。怪不得那日燕尾冰關之上,那卿蕊會口口聲聲以鳳羽自居!這下我總算明白了!”
閬祉軒疾聲追問:
“如此說來,那羽兒……羽兒她有救了是不是?!”
“救是可以救,不過,能不能成功,就要看着兩人的造化了!還有一點,我必須跟你說清楚,閬祉軒,眼下鳳羽雖然不能甦醒,但她意識尚存,而且殘留的記憶之中,或許還有你幾分的影子,但如果阿笙我強行催醒鳳羽,恐怕就算鳳羽醒過來,也不會認得你是誰了!到那時候,如果她另有新歡,恐怕到時候痛不欲生的,便該是你了!”
閬祉軒聞聲,不覺心生悲涼。
雪狐輕嘆一聲,緩緩上前,拽了拽閬祉軒的衣袖:
“孃親就算不會醒過來,你所說的一切,她也都會明瞭!你若不願她將你忘懷,莫不如……”
“不!”
閬祉軒堅定搖頭:
“羽兒若能重獲新生,我便是永墮地獄,又如何?!”
亓官笙抹淚動情:
“簡直了!你這個天煞的情種!阿笙要是不幫你,怎麼對得起天下有情郎?好!我拼了!”
……
陰兵疾行,一路張狂,不過須臾便將川遼聯軍逼至一處山湖旁。
“怎麼辦?淳將軍,那些……那些吃人的陰兵,馬上就要攻過來了!”
士卒驚心,慌張而問,淳天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間肩頭的閃電貂霎時發出一聲驚鳴。
淳天循聲凝眸,只見暗淡的月華之下,靜然無波的湖面上,一霎時齊齊出現數十艘大船。
淳天正凝眉相向,但見得爲首的船頭之上,一名老者迎風而立,徑直對着衆人高聲道:
“中郎將莫慌,老朽卓濂蚣,奉伏虎將軍之命,在此地恭迎諸位已久!諸位將士,上船吧!”
衆人聞聲欣喜,頃刻間急急登船,身後的陰兵一霎時急急奔來,淳天見狀,頓時怒然拔劍,一邊護佑着身後將卒登船,一邊揮劍與那陰兵一番交戰。
眼見得淳天且戰且敗,步步後退,卓濂蚣一霎時威聲而喝:
“放天燈!”
一聲令下方過,只見無數只明光耀目的風燈,一霎時齊齊從船上飛空而升。
待得天燈飛昇,一霎時耀亮了整個湖面。
那些窮兇極惡的陰兵,卻在天燈耀目的一瞬間,驚駭而吼,急急後退。
淳天趁機飛身上船,待得安然而逃,不由得凝眉驚聲:
“卓太史,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卓濂蚣長嘆一聲,幽幽道:
“當年宦之梵,一時糊塗將閬家兄弟丟擲在鬼冢林!閬邪軒爲救祉軒,心甘情願的留在鬼冢,卻不料林中猛獸橫行,生生將那閬邪軒咬得面目全非,肢體殘缺。一心求生的閬邪軒,無意之中被一名遊僧救下,用顛陰倒陽之術,將本就心術不正的閬邪軒,生生造成了一具世上最邪惡的工具!”
淳天驚聲:
“閬邪軒?太史是說那被璃洛挾持到東楚的閬邪軒?!”
卓濂蚣緩緩頷首:
“是啊,正是那混世魔王!原本那閬邪軒日夜囚禁在幽暗地宮,雖得以生存,但並無禍世之憂!可十年之前,不知爲何,閬邪軒陡然現世,四處爲禍!時任南川凌睿王的閬祉軒,得聞此事,大爲驚詫,正要大舉搜尋那閬邪軒的下落,那閬邪軒卻陡然間沒了蹤影!世人不明所以,只道凌睿無道,而祉軒爲了掩藏這一秘密,便默默承受了這世間詬病。
三年後,南川動亂,璃洛放出了閬邪軒,並把他挾持到了東楚,用七年世間,研究這顛陰倒陽之術,練成了這天下最可怕的羅剎陰兵!”
“這顛陰倒陽之術究竟是什麼怪異的法術?”
“顛陰倒陽之術,乃是集巫術、幻術、奇門遁甲之術以及蠱毒爲一體的人間禁術!將此術施加在心術不正之人身上,可將人之魔性無限放大!因修煉此術之人,必得日日飲血噬髓,惡如羅剎,是以古人便將其稱爲羅剎鬼!正所謂,羅剎飲血,身如金剛,夜行百鬼,天下不寧!”
淳天聽得心驚:
“如此說來,天下蒼生豈不是要罹遭大難!難道,難道當真沒有辦法來降服這些羅剎鬼軍?!”
卓濂蚣聞聲又是一聲長嘆:
“辦法自然是有!只是那唯一能震懾羅剎的蚩尤劍,如今已被那璃洛封藏無蹤!要想殺盡羅剎,恐怕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容易!”
“蚩尤劍?!”
淳天凝眉呢喃,須臾不解擡眸:
“適才敬義見太史燃放天燈,便能逼退那些陰兵,既然此法有效,我們莫不如多放些天燈,豈不是便能輕而易舉逼退那些羅剎?!”
“燃放天燈不過只能解一時之急!那些羅剎陰兵只是一時畏光,想來用不了片刻,便會適應這天燈之光!”
“那怎麼辦?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
卓濂蚣拱手敬天:
“天道仁慈,斷然不會讓陰鬼橫行!先祖曾留書記載,西戎之國,有山千蓮。待得有緣之人,催綻王蓮,便可蕩盡人間一切鬼剎!祉軒賢侄早就料到璃洛會有今日這般囂張,是以七年之前,便暗中派人護我潛入西戎,尋覓聖蓮。”
淳天恍然大悟:
“原來這纔是王爺興兵助戎的真實目的!敬義總算是明白了王爺的苦心!”
話音剛落,卓濂蚣卻又是一聲悲嘆:
“只是可惜,直到現在,卓老兒還是未能尋覓到那王蓮!卓某無能,當真辜負了祉軒賢侄的重託!卓某慚愧……”
話音未落,只見數盞飄搖在半空的天燈,一霎時齊齊熄滅。
“不好!陰兵來襲!”
卓濂蚣一聲驚慌未歇,只覺得面前驟然吹來一陣冰寒之氣,下一刻不待衆人回過神,一襲墨袍便陡然從天而降。
月華驟然暗淡,陰風霎時激烈。
璃洛緩緩轉身,將如刀的眸光狠狠刺向衆人:
“閬祉軒何在?今天,朕要親自送他入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