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蓮山,鸞鳳谷。
樹樹落英繽紛,徐徐清風宜人。
不知名的鳥雀,振翅留香,和着清風落英,悅耳而鳴。
流水潺潺,時有叮咚,溫柔的託付起落英的深情,穿澗幽幽,默默歡騰。
足踏落英,一心砰然,閬祉軒握緊手中的青玉簪,步步前行。
待得穿過一處幽暗的水洞,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一樹桃花飄香輕搖,隨着陣陣清風,吹散滿樹心紅。
桃花樹下,紗帳隨風,掀起一角輕柔,徑直將竹牀之上昏沉而眠的玉人,拂面輕吻。
縷縷秀髮輕揚,疼惜的撫摸上她額際眉腳的疤痕。
清風拂面而過,似是在感嘆她此生坎坷,又好似在惋惜她一生蹉跎。
“羽兒……”
閬祉軒的淚,在一霎時傾盆,口中不由得發出一聲深情呼喚,正要疾步上前,忽然間只見一條黑蟒,頃刻間張開血盆大,從那桃花樹上,凌空而來。
閬祉軒本能卻步,微微閃身,一把避開那黑蟒的突襲,待得立定,心中又是一陣驚喜,正要擡手向那黑蟒示好,忽然間只聽得桃花樹後的竹屋內,發出一聲長嘆:
“閬祉軒,你總算來了!”
閬祉軒聞聲凝眉:
“是誰?!”
一語言罷,只見那竹屋之中,赫然走出一位蓬頭垢面之人。
閬祉軒見不得他的容顏,一時間有些警惕:
“敢問閣下是何方高人?!”
那蓬頭垢面之人聞聲一怔,下一刻徑直跳腳,叉腰而罵:
“簡直了!爺爺我費勁巴拉的在這鳥不拉屎的窮山僻壤爲你救女人如今你見了我卻問我是誰你好意思嗎你?!咳咳咳……”
一聲連貫,滿是氣憤,待得連聲而咳,閬祉軒一霎時破涕爲笑,旋即疾步上前,一把將他拉住:
“阿笙,我知道,你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死!那羽兒,我的羽兒她……”
亓官笙滿臉不屑,一把推開閬祉軒,隨即伸手胡亂的撥弄開蒙面的發須,白了一眼閬祉軒:
“簡直了!不過隔了幾座山,遠了幾條河而已,你怎麼走了七年纔到?他奶奶的,你要是早點來幫我,我堂堂玉樹臨風的亓官笙,怎麼會落得這副模樣?!”
閬祉軒心頭又是一陣欣喜:
“這麼說,羽兒,羽兒她當真還活着?!”
亓官笙冷哼一聲,轉身望着那桃花樹下的竹牀紗帳,下一刻驟然發出一聲長嘆:
“簡直了!早知道七年之功,就這麼毀於一旦,我亓官笙當年就不該替她擋下那塊石頭!如此,死在自己的親爹手裡,總比死在我這個外人手裡,要強的多!”
閬祉軒聞聲,心中不覺咯噔一聲。
亓官笙瞪目囂張:
“看什麼看!你還不去見她最後一面!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最遲不過今夜中元,鳳羽定然魂飛魄散!”
……
鄴京煉獄,凌霄殿上。
雲無暇凝眉舉眸,將那一身墨袍的獨臂璃洛,細細打量。
璃洛瞬目垂眸,冷冷而問:
“兵書在哪兒?交出來!”
雲無暇微微一笑:
“還有這個必要嗎?如今你既然已經練成了羅剎軍,何苦還要跟我來搶這卷兵書?!”
璃洛冷笑一聲:
“識時務者爲俊傑!你素來聰明,想來現下也一定不會做出錯誤的抉擇!更何況,你本來就是東楚人!”
“東楚的養育之恩,無暇斷然不敢忘!但是璃洛你錯了,西戎纔是我雲無暇真正的故土!”
“這麼說,你是執意要與我爲敵了?!”
雲無暇淡然一笑:
“你殺我同胞,亡我國土,要想不與你爲敵,何其困難?璃洛,我知道你爲什麼練成了羅剎軍還要來搶這卷兵書,但是我不會讓你如願!”
言罷,猛然運力,徑直將緊握在掌中的人皮兵書,化煙成灰。
璃洛一驚,心頭怒火霎時熊熊。
“看來,你當真不是好歹!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話音剛落,兩名羅剎軍卒飛身上前,正要對着雲無暇發難,卻聽得寧芷蘭厲喝一聲:
“慢着!”
璃洛恨然轉眸:
“怎麼?連你也想與我爲敵?!”
寧芷蘭忍辱躬身:
“君上誤會!只是這雲無暇素來不曾把我這個西戎皇后放在眼裡,如今既然落到你我手裡,芷蘭只是想請求君上,給我一個親自了斷她性命的機會!”
璃洛冷笑一聲:
“好!朕遂了你的願!”
雲無暇怒然冷笑:
“寧芷蘭,你一介囚奴,滿身媚骨,有什麼資格來了斷我的性命!”
言罷,憤然咬牙,不過須臾,便有兩道殷紅自脣角急急而下。
寧芷蘭憤然怒目:
“便是服毒,你也休想逃過我的懲罰!靈兒,把這個賤人拉出去,填海喂鯊!”
……
旌旗獵獵,車輪滾滾。
一襲戎裝,迎風颯然。
“鄴京城內羅剎軍橫行!而原本匡助東楚的北遼軍,眼下卻突然沒了動靜,還有我南川中郎將和他率領的萬餘精兵,如今也撤兵鄴京,駐紮千蓮山!蘇將軍,難道我們當真要大張旗鼓的與那爲禍西戎的東楚羅剎軍正面爲敵!?”
一聲疑惑響在耳側,戎裝加身的蘇茗安微微一笑,自不言語。
不過須臾,只見得面前不遠處,閃電貂飛奔而回。
蘇茗安勾指吹哨,閃電貂一霎時撲身而至。
蘇茗安一邊伸手緩緩撫摸着那閃電貂的染血的皮毛,一邊凝眉幽幽:
“看來鳳帥猜得不錯,東楚璃洛當真練成了傳說中的羅剎鬼軍!”
此言一出,衆人心驚。
“羅剎鬼軍?就是傳說之中有着不死之軀的陰兵!?”
蘇茗安垂首喃喃:
“飲人精血,食人腦髓!不生不死,天下無敵!”
衆人聞得此聲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驚膽顫。
蘇茗安卻在下一刻,勾脣而笑:
“只可惜,璃洛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從那日鬼冢林中,東楚主僕將一身詭異的閬邪軒帶走之後,祉軒將軍早就料到他會孤注一擲!是以早在七年前,便替好做好了棺材!”
“蘇將軍的意思是!”
蘇茗安眸寒狡黠:
“好好照顧好我們的卓軍師!今夜月圓,我蘇茗安定要會一會這東楚羅剎!”
……
“羽兒……”
閬祉軒一聲悲喚,淚如泉涌。
竹牀之上,紗帳之內的鳳羽,眼角霎時淌下一滴清淚。
“羽兒,我是祉軒,你睜開眼看看我!”
閬祉軒聲聲而悲,竹牀之上的鳳羽卻依舊無聲昏沉,只有眼角那滴滴而落的清淚,提醒着面前的傷心人,情緣未盡身先沉,是多麼的無助而悲。
亓官笙心酸唏噓:
“簡直了!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煽情!都給你說過了,鳳羽她尚有意識,還能活幾個時辰!你哭得這麼洶涌幹什麼!有什麼話,還是趕緊說吧!”
閬祉軒垂淚搖頭,緊緊握着鳳羽的手,躬身跪地: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七年前,爲了所謂的天下,我幾次三番棄你而去,如今,便是天塌地陷,我也再不會鬆開你的手!”
一語誠摯,鳳羽的眼角再次清淚漣漣。
那一側的亓官笙,一霎時放聲大哭。
“簡直了!你如此這般是要鬧哪樣?我好不容易不再想我的珂玉,你這麼一說,又讓我情不自禁的想起她了!嗚嗚嗚……閬祉軒……你這個混蛋……”
一聲哀嚎方起,桃花樹上卻一霎時傳來一聲頑皮的笑聲:
“羞羞羞!老山羊,原來你也會哭鼻子!”
亓官笙聞聲一躍而起,急忙擦乾了涕淚縱流的臉,旋即叉腰仰首,對着那桃花樹上,一陣叫囂:
“簡直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狐崽子!你死哪兒去了?你以爲偷了我的隱身衣,便可以四處招搖!我告訴你啊,你趕緊出來!再晚了,恐怕你這輩子都別想知道,你親爹長什麼模樣了!”
閬祉軒聞聲一怔:
“阿笙,你說什麼?!”
亓官笙憤然瞪目,氣鼓鼓的罵道:
“你哭你的,我跟你女兒說話呢!你別插嘴!簡直了!”
此言一出,閬祉軒一霎時再次驚愣。
正要開口追問,忽然間只見一陣花雨,急急而下。
落英紛紛之中,一襲白裙飄搖而下。
秀髮迎風,輕揚飄搖,雙目炯炯,櫻脣明豔,一臉花容,含笑狡黠,兩隻明眸,驚豔春風。
閬祉軒望着那張與鳳羽極盡相似的容顏,頓時張口結舌,無語凝噎:
“你……你是羽兒的孩子?!”
一身潔雅,落地轉身,含笑上前,歪首將滿臉淚痕的閬祉軒轉眸打量:
“你就是傳說中的伏虎長勝?!”
閬祉軒心中翻騰着五味雜陳,緩緩伸手,輕輕的將仿若天人的女童,拉在身前: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女童彎脣一笑,吐出一串清靈:
“孃親懷胎雙載,纔在雪地之中,產下我!老山羊說,剖腹將我取出之時,滿山雪狐歡奔叩首,將我與孃親環繞相護!所以,老山羊就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雪狐!”
“雪狐,雪狐,好!”
閬祉軒含淚顫聲,緊緊將她抱在懷裡:
“孩子,你要堅強的活下去!”
亓官笙抹了一把鼻涕,拉長聲音道:
“你就放心的去死吧!雪狐貓妖,那可都是九命而生的怪物!”
潔衣女童咯咯一笑,轉身歪頭,負手而念:
“老山羊,你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
亓官笙氣鼓鼓的叉腰而罵:
“簡直了!老山羊說過的話,落地一個坑!”
潔衣女童聞聲又是一陣歡笑,旋即拂袖擺手,閬祉軒只見一陣雪花陡然凌空飄搖:
“五行靈童,我可是先你一步,都找齊了呢!另外還順便給你捎來一件禮物!”
話音剛落,只見桃花樹下,落英之上,陡然而現4名昏沉的孩童。
“子儀?清穹?!”
這一側,閬祉軒來不及驚歎,那一邊,雪狐的手掌之上,一霎時明光驟亮。
“這兩顆萬歲子看着很是好玩兒,老山羊,送給你!”
亓官笙瞠目結舌的環眸而觀,待見得那一衆孩童,以及被那雪狐輕而易舉玩味在手掌之上的金光萬歲,下一刻,徑直驚聲而嘆:
“簡直了!我的雪狐乖乖,你真是個天才!這下,鳳羽有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