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也不準買大米白麪吃,否則就抄家滅族,幹活不能嫌工錢低就走人,否則直接拉去填礦井,開了許多工廠,但生產出來的東西卻直接送往日本,當地賣得死貴,並且不準口裡的貨進來打壓物價,經過日本人的國旗忘記敬禮就被開槍打死,並且將屍體丟在街上不準家人收,跟日本商人做買賣,對方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輕易不能討價還價,否則,註定會落個人財兩空
游擊隊員們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壓抑,憤怒的火苗慢慢從他們心底涌起來,涌滿每一雙眼睛,特別是正在指揮部門口站崗的幾名新兵,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夜校裡每天都灌輸的亡國奴概念具體指的是什麼意思,牙齒在不知不覺間咬得咯咯作響。
所謂亡國奴,就是你有錢,也不能活出個人樣,否則就觸了征服者的逆鱗,被整治得全家都死無葬身之地;所謂亡國奴,就是你不受任何律法保護,征服者想怎麼收拾你就怎麼收拾你,完全不需要任何藉口;所謂亡國奴,就是你跪在地上接受命運的安排也不可得,征服者還要在你脖子上狠砍幾刀,然後指着你的屍體放聲大笑,告訴他的同伴,看,這就是奴隸,所謂亡國奴,就是無論此前你富貴貧賤,聰明愚蠢,轉眼就都變成了別人眼裡可以隨便宰割的牲畜,貧窮者朝不保夕,富貴者一樣頭頂懸了一把刀,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完全看征服者的具體心情
自打辛亥革命以來,東蒙草原的統治者走馬燈般換來換去,很多百姓早就被換得麻木了,心中幾乎已經徹底失去了國家與民族的概念,然而,這一刻,有幸聽到趙天龍陳述的新兵們腦海裡,國家和民族的概念卻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小鬼子根本沒把中國人當同類看,哪怕他們在東北、察哈爾和關內扶植了一個又一個傀儡,哪怕他們口口聲聲宣稱什麼東亞一家,事實上,在他們眼裡,大夥都是牛羊和奴隸,無論你是漢人也好,蒙古人,達斡爾、鄂倫春也罷,在他們眼裡,都是可以隨意宰割欺凌的對象,從根本上說,其實沒有任何區別。
“那東北的老少爺們呢,難道就這麼忍着,。”一中隊副老侯聽得兩眼冒火,咬牙切齒地追問。
“怎麼可能,,從紅爺他們那一撥人起,這麼多年來,東三省的老少爺們,反抗就沒停止過。”趙天龍揉了揉有被酒精燒木了的臉,回答的聲音非常響亮,“往大了數有東北抗日聯軍,楊靖宇、周保中、趙尚志,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在綠林道上大夥提起來,都偷偷地挑一下大拇指,往小了數,長春城外不遠處就活動着好幾支游擊隊,有咱們的,也有國民黨那邊的,天天給那個傀儡皇帝上眼藥,有一年關東軍忙着往口裡調兵,結果前腳剛剛上了火車,後腳僞滿洲國的警備隊就被游擊隊給幹翻了,幾支游擊隊聯合起來,差一點兒就直接打進長春城裡頭,嚇得狗皇帝趕緊向關東軍求救,用火車把鬼子兵又給拉了回來。”
“夠種。”“是爺們。”衆幹部戰士齊聲讚歎,相比草原上的星星之火,東北三省的抗日隊伍無疑規模更龐大,建制更衆多,取得的戰果也更傲人,但大夥也不會因此而妄自菲薄,畢竟黑石游擊隊,在方圓五百里範圍內也是獨一份,也曾經讓小鬼子頭疼無比,寢食難安。
作爲新上任的代理大隊長,此刻更能吸引張鬆齡注意力的,卻是另外一些細節,“你剛纔說小日本兒把工廠裡生產出來的東西,大多數都運回他們自己的老家去了,,糧食是不是也這樣,大部分細糧都運回了他們的老窩,所以纔不準當地老百姓購買大米和白麪吃,。”
“不光是糧食和日常雜貨,還有藥材,皮毛,也都成船成船地往他們老窩裡頭拉,不過我都是聽黑市上的掌櫃們說的,自己沒親眼看見。”趙天龍被問得微微一愣,想了想,遲疑着迴應。
“這場仗,估計把小鬼子自己也拖拉夠嗆。”張鬆齡立刻展顏而笑,非常自信地分析,“小鬼子原本以爲三個月就能征服中國,結果馬上就三年了,還沒看到希望,上百萬軍隊人吃馬嚼,還得給汽車提供油燒,給士兵提供子彈,就憑他們那幾個小島,我估計以前積攢的家底,也踢騰得差不多了。”
“嗯,這話的確有道理。”趙天龍點點頭,帶着幾分醉意,小聲接茬,“我在長春那邊,還見到很多日本人開的窯子,據當地商販說,裡邊都是在日本國內吃不上飯的女人,借錢買了船票,跑東北來賣。”
黑石游擊隊雖然是座不折不扣的和尚廟,但是並不意味着大傢伙都能做到清心寡慾,特別是對於一些曾經成過家又失去了它的男人,半夜裡的孤獨滋味最是難熬,猛然聽見趙天龍提到了日本窯子,眼睛裡立刻放出光來,雖然耐着游擊隊的紀律不好打聽裡邊的細節,但話裡話外,卻帶上了無法掩飾的興趣,“怎麼,龍爺沒去照顧一下她們的生意,日本娘們漂亮不,接不接咱們中國人的生意,。”
“對啊,龍爺,日本女人什麼滋味啊,你沒偷偷違反紀律吧。”
“滾。”趙天龍擡起手,給了問得最歡的傢伙一個爆鑿,“我是那種不自愛的人呢麼,況且我腰裡時刻彆着盒子炮呢,哪敢隨便脫衣服,!”
“不過。”偷偷看了一眼張鬆齡的臉色,從後者眼睛裡沒看到明顯的不愉快,於是趙天龍就決定給大夥過過嘴癮,“不過我聽當地黑市商人說,那些日本女人是來者不拒的,只要你能付得起錢,不管是不是日本人,她都肯接,至於收了錢之後,還肯不肯再把你當大爺,就很難說了,反正,我認識的幾個在當地有頭臉的人都不肯去光顧她們,也不知道是怕她們拿了錢後立刻翻臉,還是嫌棄她們長得寒磣。”
“哈哈哈哈”衆人鬨堂大笑,特別是幾個成過家的男性幹部,笑容看起來格外齷齪。
無意間被大夥把話題岔開了這麼遠,張鬆齡當然沒心思再繼續分析日本國的國力能否繼續支撐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了,但是他又不願意讓大夥繼續把精力放在日本妓女身上,便輕輕咳嗽了幾下,低聲問道:“小鬼子對緊俏貨物控制得那麼厲害,你和鄭小寶兩個沒遇到什麼麻煩吧,,我把交通員派出去之後,就開始後悔,唯恐他鬧出動靜太大,引起了當地警察人的注意力,把你們兩個置於危險之地。”
這完全屬於廢話,真的要是出了事兒,趙天龍他們兩個也不可能回得來,但是鄭小寶聽到了,卻覺得心裡頭非常舒服,迫不及待跳出來,大聲炫耀,“沒有,龍哥面子大着呢,當地黑白兩道,都能找到熟人,我們對外又宣稱,是替白音小王爺收購藥材,所以除了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幾個沒長眼的小蟊賊外,基本沒遇到什麼麻煩。”
沒長眼的小蟊賊在荒郊野外打入雲龍的主意,最後會是個什麼結果,不用問,大夥也能猜道,互相看着會心笑了笑,七嘴八舌地誇讚,“那是,咱們龍哥可不是一般人,當年在黑白兩道,誰有膽子不買他的帳,。”
“嗯,龍哥出馬,可比咱們強多了,換了別人去,估計連黑市的門朝哪邊開都找不到。”
“行了,行了,大夥別誇了,再誇我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趙天龍連忙擺擺手,笑着打斷,“其實換了你們大夥誰去,都不會耽誤事情,那些在當地做黑市買賣的,纔不會管東西賣給誰呢,只要你能出得起錢,他們巴不得把你給供起來,只有腦袋被驢踢過的,纔會眼睜睜看着你別警察抓了去,從此再也沒有顧客敢登他的門。”
“那也是你趙隊長面子大。”
“估計他們還怕惹了趙隊,哪天不小心吃了槍籽兒,。”衆人又笑了起來,繼續七嘴八舌地迴應。
趙天龍不願意衆人老圍着自己轉,目光向張鬆齡看了看,忽然用力一拍自己的腦袋,大聲打斷,“哎呀,看我這記性,光顧着跟你們瞎白活了,忘了咱們大隊長胳膊上還帶着傷了,快,趕緊,小鄭,到庫房把咱們買回來的消炎粉包調幾個出來,讓張隊先試試效果。”
“不用,不用。”張鬆齡聞聽此言,趕緊笑着擺手,“尤拉這一刀根本沒來得及發力,又隔着厚厚的棉襖,根本沒砍進去,犯不着浪費消炎粉,去給我弄碗白酒擦擦,然後用繃帶包上就行了。”
“那怎麼成,萬一發了炎,隊上豈不又沒了主心骨。”衆幹部們這才注意到張鬆齡的胳膊上還在往外滲血珠,趕緊圍上前,大聲勸說。
正爭執不下間,門外忽然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跟着,有名戰士頂着滿身的雪沫子跑了進來,見到張鬆齡,立正敬禮,“報告大隊長,周黑子又來趁火打劫了,人已經到了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