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敢來,老子拿機槍直接突突了他!”
“把弟兄們都叫醒,拿起傢伙,滅了他的獨立營!貪心不足蛇吞象,老子現在就讓他嚐嚐撐破下場!”
“殺了他。殺了他給紅爺祭靈!咱們游擊隊雖然實力不如以前了,卻也不能由着他一個馬賊頭子來欺負!”
話音剛落,指揮部裡怒吼聲立刻響成了一片。疤瘌叔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夥都堅信,紅鬍子的病情突然急速惡化,與上次強撐着身體應付周黑碳等人脫不開關係。如果不是後者吃豬油多了被矇住了心,居然打起了游擊隊的主意。紅鬍子的體力根本不可能透支,當然,也不會堅持不到入雲龍買百年老參回來就突然撒手而去!
“大夥靜一靜,靜一靜。聽大隊長怎麼說!”一片刺耳的喧囂當中,趙天龍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紅爺既然把這個家交給了張隊長來當,自然是相信胖子看問題的眼光。咱們大夥最好先不要亂,越亂,越讓外人撿了便宜走!”
聞聽此言,正在擦拳磨掌的衆位幹部們瞬間意識到自己先前舉動有些不太合適了,紛紛閉上了嘴巴,將眼睛轉向張鬆齡,等待後者做出最後的決斷。
在衆人期盼或懷疑的目光裡,張鬆齡的大腦高速運轉。實話實說,他現在內心深處對周黑碳也不無恨意。然而此刻卻絕對不是跟獨立營翻臉的時候,那樣只會令親者痛仇者快。況且紅鬍子在去世前那天晚上還曾經反覆強調過,周黑碳本質上並非一個壞人,只是很多情況下身不由己而已。
想到這兒,他鎮定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上次紅隊寧可把自己累垮,也要維持游擊隊和獨立營兩家之間的聯盟,咱們不能讓他老人家的心血白費!這樣吧,我先出門去把他接上山來,咱們聽完了他的來意,再決定跟他做敵人還是朋友!”
“他這個時候來,當然是夜貓子進宅!”
“紅爺過世一個多月了,也沒見他發給電報過來弔唁一下。這會深更半夜的突然就摸上山來,怎麼可能安的是好心?!”
衆人心中不服,看着張鬆齡的眼睛,大聲嚷嚷。
“那也得先摸清楚了情況!”張鬆齡看了幾個叫聲最大的幹部一眼,大聲強調。“他遠來是客,咱們游擊隊沒有連客人的來意都不問,直接動手的道理!那不合草原上的規矩,傳揚出去,也只會讓外邊笑咱們游擊隊沒膽子!”
幾個持不同意見的幹部被他說得臉色一紅,訕訕地閉上了嘴巴。張鬆齡想了想,將語氣放緩和了些,再度向前來報信的士兵詢問,“小李,周黑碳帶了幾個人上山?咱們在山下的流動哨呢,有沒有提前發警報上來?!”
“沒,沒有!”前來報信的戰士這纔有機會把情況說完整,搖搖頭,大聲補充,“幾處流動哨都沒發警報回來!周,周黑炭身邊帶着一個班的警衛,還,還押了大概二十多名俘虜。由咱們留在山腳下的明哨陪着走上山來的!”
“只帶了一個班的警衛?!你看清楚了?!”先前認定了周黑碳來意不善的老鄭、老馮等人愣了愣,追問的話脫口而出!
周黑炭到底想幹什麼?那些俘虜到底是哪來的?他想表達什麼意思?他真的要是來落井下石的,萬一雙方翻臉,光憑着一個班的警衛恐怕很難保護他全身而退!可如果後邊還有大部隊跟着的話,按道理,游擊隊的流動哨不可能連警報都沒機會發!
“我,我........!”前來報信的戰士入伍時間還不到三個月,經驗和閱歷原本就不夠豐富,膽色也還沒煉到位。被幾個幹部同時揪牢了追問,立刻心神大亂,嘴角濡囁着,半晌都回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好了,大夥別難爲小李了!”張鬆齡擺擺手,低聲打斷。“他入伍才幾個月時間,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老鄭,你下去佈置人手暗中做應變準備。老馮,你帶人去多點一些火把,把營地照得亮堂點兒!趙隊長、老朱還有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大門口,迎接咱們游擊隊的客人!”
“嗯——是!”衆人心裡依舊存着很多迷惑,但關鍵時刻,還是選擇了維護大隊長的權威。一邊答應着,一邊跟在張鬆齡身後走出了屋門。
不一會兒,火把就被老馮帶着炊事班給點了起來,長長的兩大排,從指揮部一直延伸到大門口,在地面上積雪反射下,將整個營地照得亮如白晝。
張鬆齡帶着趙天龍等游擊隊的主要幹部,在火光的照耀下,大步走出了營門。遠遠地看到了周黑碳,立刻熱情地跟對方打招呼,“黑子,你可算來了!如果再沒你的消息,開了凍後,我就要帶着隊伍去西拉木倫河下游尋你了!”
“慚愧,慚愧!”周黑碳趕緊快走了幾步,上前拉住了張鬆齡的手,“你們游擊隊遇上這麼大的事情,做哥哥的我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說起來真是慚愧得要死!不過哥哥我絕對不是故意玩失蹤,具體原因,你看看就知道了!”
說着話,他迅速回過頭,衝自己的貼身警衛們喊道,“給我把祭品押上來!老子今天晚上要親自在紅爺墳前將他們開膛破肚,用他們的黑心肝來祭紅爺的在天之靈!”
“是!”警衛們大聲答應着,前拉後推,將一大串用繩子栓在一起的俘虜押到了近前。總數量在二十上下,一個個雙手都被死死地捆在了背後,鼻涕眼淚凍成了冰瘤子也沒辦法擦,掛在髒兮兮的鬍子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八爺饒命!”還沒等張鬆齡開口追問俘虜的身份,後者已經接二連三跪在了他腳下,以頭搶地,“八爺饒命!我們都是冤枉的,冤枉!我們已經不跟日本太君,不跟日本鬼子幹已經好長時間了。我們,我們跟您遠日無怨近日無仇.......”
“撒謊!”周黑碳飛起一腳,將捆在隊伍前方叫得最大聲的俘虜踹成了滾地葫蘆,“當着真佛的面兒,居然還敢撒謊!給我睜大了狗眼看清楚點兒,去年夏天的時候,就是他帶着不到一個連的弟兄,硬頂了你們和小鬼子一天一夜!跟他無冤無仇?!跟他沒冤仇老子還會冒着大風雪滿世界找你們?!實話跟你們說吧,老子之所以盯死了你們不放,就是爲了給游擊隊的弟兄們出這一口氣!”
“饒命,饒命!”幾名俘虜聞聽此言,更是磕頭如搗蒜。“我們,我們當時也是沒辦法啊!我們,我們是被日本人用機槍,用機槍逼着在衝鋒啊!我們,我們說是給日本人幫忙,實際上什麼忙都沒幫上啊!日本太君,日本鬼子也一直罵我們扯他們的後腿啊!”
“狡辯!純粹在狡辯!你們真的不願意給小鬼子當狗,怎麼沒來個陣前起義?你們幾個王八蛋,還是別再裝可憐了!今天,你們算是惡貫滿盈了!”周黑炭又是幾腳,踢在俘虜們的後背上,將這些人踢得嘴角冒血。一邊踢,他一邊拿眼睛偷偷朝張鬆齡臉上瞄。唯恐那句話沒交代清楚,令後者誤會了自己的來意。
張鬆齡的江湖閱歷雖然有所欠缺,頭腦的反應卻一點兒都不比其他游擊隊的老人們慢。沒等周黑碳把話說完,就明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周黑碳之所以在跟紅鬍子分手後就一去沒了影蹤,原來是覺得心中有愧,想辦法將功補過去了。眼前這二十幾個倒黴蛋,毫無疑問是僞興安警備旅的殘渣餘孽。小喇嘛不想用血肉之軀去擋蘇聯紅軍的坦克車,着他們在去諾門罕的半路上開了小差,結果他們卻又落在了獨立營手裡,被周黑碳給生擒活捉!
只是周黑碳到底是在哪裡找到的他們?並且怎麼會找得如此之準?其中種種不爲人知的細節,認真推敲起來,就有些古怪了!要知道,小喇嘛等人最後消失的地方,距離黑石寨這邊可是隔着近千里路。冒着大風雪來回奔波千里,一舉擊潰了僞警備旅殘部,押着俘虜全身而退。並且沿途都暢通無阻,沒引起日本鬼子和其他漢奸隊伍的注意,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領!
正滿心困惑之際,卻又見周黑碳停住了對俘虜的折磨,大聲補充道:“我特地送這幾副黑心肝,只是爲了對紅爺他老人家略表敬意。但咱們大夥心裡頭都清楚,游擊隊和紅爺的仇人不是他們。他們這些臭魚爛蝦,還沒資格做紅爺的仇人!真正的仇人是川田國昭和兒玉末次,前一個躲在黑石寨的城牆後,咱們兩家一時半會兒奈何不了他。但是後一個,我可是把此人的行蹤打聽清楚了。只待拜祭完了紅爺,就可以帶着獨立營的弟兄們追上去,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兒玉末次?你手裡有兒玉中隊情報?!”張鬆齡的眉毛迅速向上跳了跳,搶在身後衆人開口之前,一把拉住了周黑碳的胳膊,“他如今在什麼位置?你們獨立營不要自己去給他拼,咱倆兩家聯手,一道收拾了這夥日本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