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呆下去,一刻也不能,心胸宛似被不斷加壓的氣球,隨時有爆裂的可能。出了大門,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初秋的風不能吹乾眼中的淚水,於萬家燈火、車水馬龍間,一顆孤獨的心在流浪。
李澤風追上魏蓉,叫道:“等一下。” 魏蓉強忍住渴望,加快步伐。李澤風快步超過去,繞到她身前,支支吾吾道:“魏蓉,聽我……說完好嗎?”
魏蓉沉默着,浸滿淚水的眼睛低頭注視着地面。
“我覺得你不該來!”李澤風有些惶恐地說道。
魏蓉在剎那間五內俱焚,擡起眼癡癡地盯着他,任由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你是璀璨的星辰,而我充其量是個拖着長尾巴的彗星,我們能擦肩而過,已經是一種緣分了。小蓉!我會永遠記着你的好。”他鼓起勇氣說道。
他終於親口承認了,自己就是小蓉!但於事無補啊。“爲什麼是這樣!”魏蓉喃喃地重複着那句話。忽然間放棄了矜持,撲到李澤風懷裡失聲痛哭。此刻,他心亂如麻,頭一次和異性擁抱居然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發生的。
“爲什麼會是這樣!”魏蓉哭泣着,不斷地重複着那句話,香肩不停地抽搐着。
“魏蓉,該是分開的時候了!”他覺得不能在猶豫了。
“不!”魏蓉更緊地抱着他,從沒想過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
“往事如風,當煙雲從眼前消散時,你會發現從前的一切不過是虛幻的,該回頭了!”
魏蓉顫抖着離開他的懷抱,悲慼的神情令人心痛,“我……我恨你!李澤風,還會找你的。”撲簌簌流淌下的熱淚,是幻滅的情思和無盡的哀怨。
李澤風黯然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回味着剛纔的情形,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戀愛真是太折磨人了!
“她走了!”譚玉跑了幾步來到李澤風身前,心裡暫時鬆了口氣,“咱們去送送曦雲吧!”
李澤風“嗯”了一聲,她這麼快就來了!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快意。韓曦雲也走了過來,平靜道:“今天魏蓉姐有點怪怪的,譚玉姐,你說她到底怎麼了?”
譚玉沉默着,李澤風也沉默着。
“算了,不難爲你們了,我差不多也猜到了。”
將韓曦雲送上公交車,倆人漫步前行,一時間都沒有開口。
頭緒有些多,魏蓉臨行前的話,預示着會有更艱難的歷練,在等待自己,李澤風陷入思考中,忽然意識到譚玉還在身邊,急忙整頓精神,說道:“譚玉,對不起。”
譚玉平靜道:“你沒有對不起我。相反的,在情感方面,如此單純的你,在剛一開始,就面臨選擇,設身處地的講,還不錯,懂得取捨之道。她喜歡你,任誰都看出來了,不過呢……”
“她走了。”李澤風道。
“她還哭了?應該哭得挺傷心?”譚玉不緊不慢道。
“嗯!”李澤風道。又來了。
“那你是不是心疼了。”譚玉忽然問道。
“這……”李澤風實在不知道如何作答。
“很難回答是吧,”譚玉淡淡道。“說心疼,怕我不高興;說不心疼,又是違心的。”
沉默,於沉默中倆人在刺探對方的心,未及言明的情感,被這節外生枝的狀況攪和,更是讓局中人難免感到困惑。
“原本今晚想約你一個人出來,結果是約出來一羣人。”李澤風終於開口了,插曲已經過去了,該進入主題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還引出了剛纔那一幕。是不是覺得對不起她啊?”譚玉依舊淡淡道。
李澤風道:“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譚玉佯裝生氣道:“你少來!你和她以前認識吧?”其實,在一切都是未知前,自己有什麼權利要求別人,只是想看看他的心意如何。
李澤風忐忑道:“我們以前……是認識,但是……從未見過面。說起來有點話長,等有機會……”心想:太難了!
譚玉略帶譏諷道:“看來是神交,純精神層面的。”
李澤風的腦門上已明顯出汗了,正準備措辭。只聽譚玉道:“不願說算了,我可沒有那麼八卦。她的事,我不想再提,她的事,只要不涉及到你,都與我無關。”
譚玉主動把話題帶過,話鋒一轉,平和說道:“這次聚會,大家會重新認識你。”譚玉心說:扯了半天閒篇,該進入正題了吧。
李澤風道:“本色出演,算不得什麼!”心想:這句話說得不大對勁,像是句廢話。
“澤風,你不想和我說點什麼?”譚玉有些羞澀說道,心道:就這情商,順情說好話,都不會。慢慢來吧。
“今天月亮真圓。”李澤風道。
“倒是挺圓的,不過,你已經說了第三遍了。”譚玉不滿道。
“你覺得韓曦雲怎麼樣?”李澤風有些不知所措。
“很好!你覺得我怎麼樣?”譚玉心道:廢話!這節骨眼上,你提別人做什麼?這是我的底線。
“也很好。”李澤風傻傻道。
譚玉已經快被他逼瘋了:我都做成這樣了,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魏蓉和你的事,不追究了;該引導的,我也引導了;總不能最後的決定,也我來做吧。而李澤風還是漫無邊際地說,問一句停半天,再問一句。
“譚玉,……”終於落到主題上了。“你覺得廠子裡還有前途嗎”真是好難啊!
譚玉發泄着不滿:“沒話找話兒!” 心在偷笑,關於他以前行爲的顧慮,此刻也淡化了許多,一生中沒作過錯事的人根本不存在。就是不知道他會和自己講那些事嗎?
“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恍惚間,他說出來了,選擇權丟給了自己,是馬上答應還是應該矜持些,這個場景已經在內心,演習過無數次,依然如此難解。右手輕輕將擋在眼前的幾縷秀髮向後攏去,邊顫聲道:“爲什麼要……我做你的女朋友,而不是她!她應該比我更好的。”只聽他說道:
“我從生下來,就是寂寞的,沒有父母兄弟,師父對我是好,但屬於內向、沉默寡言的人,我直到五歲,纔開始說話。由於各種原因吧,沒有夥伴、沒有朋友,更別提同齡異性。這些事,留着以後慢慢說給你聽。再說上大學,整整四年的時間,我都是孤獨的。沒有一個女孩願意主動和我說話。看着校園中,一對對戀人卿卿我我,很是羨慕,心中期待着:終有一日,我也會有女朋友的。曾經做過預測,這裡會遇到我夢中的戀人,所以要來榮光。來到這裡,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而你也是第一個願意走近我,和我說話的。譚玉! 在校時,曾許下一個心願:如果有個姑娘願意和我說話,和我分享彼此的生活。我會真心真意對待她,除非她要離開我。至於魏蓉,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用。” 語速很快,好像是在背書,快得完全和片刻前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